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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1:22:44 作者: 三春景
在不了解他是個什麼人,人品怎麼樣、能力怎麼樣的情況下,這就將底細全都抖了出來?這不是傻又是什麼啊!
不過在陳嫣說的過程中,裴英並沒有出聲阻止…因為他對瓷器、玻璃好奇了起來——生產這些到底是如何運行的?
裴英這個人平常顯得對外界很多東西毫無興趣,但他其實並不是一個淡泊的人。只是那些東西在他眼裡沒意思,一眼看的到底而已!而一旦遇到感興趣的東西,他就沒辦法控制自己了。
也就只有在鑽研這些東西的時候他才能暫時逃開自己『天賦』的折磨,將注意力完全轉移到別的東西上…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輕鬆一些、愉快一些。
瓷器、玻璃一下將他的注意力吸引住了,他很難逃開這個誘惑。
等到陳嫣說完,溫聲問他:「裴先生…此事您可來得?若是來得,便交給先生全權打理了…您意下如何?」
裴英很想說他是拒絕的,但這個時候這話不好說出口啊!一方面他還真想看看瓷器、玻璃怎麼造的。另一方面,他都聽人家把底抖露了出來,這個時候不干,是不是有些不合道義?
半晌,裴英才道:「此事我去做…不過我不會在長安呆太久,不過就是起個頭而已。」
陳嫣笑著點點頭:「萬事開頭難,日後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規矩,安排其他人來做也容易,並不需格外出眾的人才。」
裴英聽到這裡的時候實在壓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狀似無意一般道:「不夜翁主與在下想的不同…在下與不夜翁主素未相識,更談不上相知,初見面便推心置腹,乃至於託付大事,實在是…太輕率了…」
『輕率』其實已經是個貶義詞了,這還是裴英下意識用了程度輕一些的詞,真要說她的心裡話,應該是『草率』『亂來』之類。
陳嫣卻不在意這個,只是理所當然道:「裴先生是子恆所薦,有什麼不可信的?我信子恆,自然也信裴先生。」
裴英早就見識過桑弘羊對這位不夜翁主的信任,這個時候再見陳嫣對桑弘羊的無條件信任,頗有一種微妙之感——他過去從沒有在朋友之間見過這種程度的信任!這種信任似乎只出現在書上,書上有伯牙子期,有管仲鮑叔牙,然而現實中卻遍尋不到。
不過這也很好理解,要是真那麼常見,也就沒有資格被大書特書一筆,並讓後人感嘆不已了。
這個時候他開始對陳嫣有一些正視了,畢竟能有這樣的氣度,到底還是有些不同的。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難不成桑弘羊就不會看錯人?」
陳嫣並不在意裴英對桑弘羊直呼其名,這個時代的人似乎很在意這個,但陳嫣對此並不敏感。所以只是接著他的話道:「子恆當然也有看錯人的時候,不過我不能因為這極少發生的事就不信他了。說起來,我自己也有看錯人的時候呢。」
陳嫣說的輕描淡寫,就好像這是今天吃飯吃什麼這樣的小事。而正是這樣的輕描淡寫,才更加真實。她並沒有誇大,也沒有貶低,這就是她平常的真實想法。
裴英並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表決心會好好干。只是點點頭,然後回頭就收拾收拾東西,找到了陳嫣給他安排的嚮導,這就往快要建好的瓷器作坊、玻璃作坊去了。
「這裴先生脾氣真怪!」陳嫣身邊的婢女在給陳嫣換家常衣服的時候忍不住道,她們平常看習慣了那些特別積極的,今次看到一個這麼不走心的,還真有點兒不適應。
陳嫣見衣裳似乎都是新做的,主要特點就是素,還有『糙』,唯一舒服一些的大概是貼身穿的裡衣和中衣,是柔軟的細棉布做的。這樣的衣裳平常絕不會出現在陳嫣的衣箱中,但現在是太皇太后國喪期間,這些卻是正合適的!
理論上來說,陳嫣給太皇太后守喪可以很尋常的那種,齊衰、斬衰那些都輪不到她——說到底,她是孫子輩了,還是個外姓人。但她又是太皇太后十分疼愛的外孫女,真要那麼不講究,外頭可就有的說了!
正是因為這一點,陳嫣府中負責製衣的婢女被安排做了這些。不只是陳嫣,府中人都換了十分素淨粗糙的衣服!在陳嫣在宮中守靈的這段時間,皆以安排的妥妥噹噹。
「我不在家時,你們都做的很好…最近辛苦一些,待國喪期過後再計較獎賞…」陳嫣緩緩地道,「那裴先生麼,脾氣也算不上怪,你們是沒見過真的怪人。再者說了,自古以來有本事的人脾氣怪就不算脾氣怪了。」
婢女們侍奉陳嫣盥洗,又換了衣服。恭恭敬敬道:「這些事本就是奴婢們該做的,不敢求賞賜呢。」
陳嫣這就不說了,只是叮囑:「這些日子上下要小心謹慎,行事要低調低調再低調!除了日常採買,等閒就不要出門了,讓看門的閽人比往常嚴厲,沒有出門的對牌絕不放人。出門採買的也要比平常和氣,有什麼爭執的,都要讓人。」
「喏。」眾人都答應下來。
這不是陳嫣膽小,只不過這種國喪期間正是廷尉們眼睛瞪大的時候!他們日夜不停地觀察著高門大戶的行事,最喜歡做的就是這個揪出幾個違反國喪期制度的敗家子。這約等於後世的『嚴打』,一旦抓住就會嚴懲!
而很多廷尉里的小吏就是靠著這種時候立起『不畏強權』『執法必嚴』的人設,然後發跡,甚至一步登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