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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1:22:44 作者: 三春景
後來他保留下了這個習慣,但後來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他暢所欲言的——皇帝、天之子,即使他再表明自己的親切,也不可能真的有人忘記他的身份地位。暢所欲言做不到了,還可以說是非戰之罪,畢竟劉徹也很清楚,一代代帝王都是如此過來的。
可是其他人連跟上他的思路這一點都做不到,這就很讓人惱火了!連跟上都不能,何談啟發他呢?
簡而言之,要他們何用?在最生氣的時候劉徹是真的這樣想過。
「阿嫣…」
「嗯?」陳嫣還在想著怎麼推銷這個『南方大開發』的計劃呢,有點兒反應不過來。
劉徹伸手拽了拽她額邊的小辮兒——她今日梳了一個稍微複雜一點兒的頭髮,額邊一圈編了細細的辮子,垂下來。
「呀!」陳嫣瞪過去,卻只引得劉徹大笑了起來!
人人生而孤獨,劉徹從很久以前就懂得這個道理了,只是作為孤家寡人的皇帝要更加孤獨而已,他們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但…他想他果然比歷代帝王都要好運一些。
陳嫣今天穿了一條特別鮮艷的裙子,是一條間色裙,數種顏色相間。只是說的話會覺得太花里胡哨,但因為顏色搭配的很好,反而有一種特別的好看。
因為劉徹拽了她辮子,她退後了好幾步,倚靠在陽光明媚的窗下。
像一隻美麗的翠鳥,羽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劉徹的笑聲漸漸停了下來,臉上的笑意卻是依舊的。他想,他得把她留下,把她永永遠遠留下!
如果他一生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那麼當然可以當一個孤獨的帝王——其實孤獨的帝王也沒什麼不好,他們的生活由權力、女人、人世間最好的享受來填滿,活著的時候是人,但更接近於神。
但是既然已經經歷過有人陪伴的生活,那麼就無法忍受孤獨了…這種陪伴是精神上的陪伴。如果不是阿嫣,劉徹自己也不能相信,有這樣一個人,他甚至可以不要觸碰,只要他出現在他可以看到的地方。
和他說話,看他一眼,就已經足夠了——如果這隻翠鳥可以留下來,那麼他甚至可以一輩子不去伸手。
但他同時也很清楚,他非得伸手不可…這隻翠鳥有著利於飛行的翅膀,有著輕盈的身體,還有著未經馴服的心!
她會離開的,他離這隻美麗的鳥兒越近就越能確定這一點。事實上,這讓她更美了…死氣沉沉呆在籠子裡的鳥雀,怎麼可能比得上因為意外,停留在你的窗前,梳理羽毛的翠鳥?
因為逆光的關係,劉徹眯了眯眼睛,事業範圍內的陳嫣整個人仿佛鍍上了一層光暈。陳嫣的皮膚是雪白的,整個人又很輕盈,有的時候劉徹會覺得她能消散在日光當中。
「阿嫣,過來。」劉徹低聲道,手伸了出去。
陳嫣沒有聽清,他說得實在是太低了,『咦』了一聲看他:「什麼?姐夫說什麼?」
劉徹頓了頓,手已經放下來:「過來!有點兒事麻煩你。」
「哦。」陳嫣答應了一聲,走過去。只是雙手護住了額前,似乎很怕劉徹再扯她小辮子。
劉徹見狀卻是有些哭笑不得,讓人將自己之前準備的一個盒子給拿了出來,抽出盒子上的插板,裡面是一套類似棋類遊戲道具一樣的東西。
因為好奇,陳嫣伸著脖子去看盒子裡面,手也自然放下了。劉徹就是這個時候忽然伸手,扯了一下她的小辮兒:「朕要做什麼,你攔得住?」
陳嫣並沒有聽出他話語中的深意,只是跺了跺腳,反駁道:「攔不住,難道我不會跑?」
氣的鼓了鼓臉頰:「姐夫可是皇帝,都是做父親的人了,怎麼這麼欺負小孩子!」
「你是小孩子?」劉徹扯了扯嘴角,「朕聽皇后說,你近日又相看了一『青年才俊』,這可不是小孩子做的事。」
「又不是我願意的。」陳嫣並不是很想提自己是怎麼被逼相親的,所以迅速轉移話題,指著之前的盒子道:「這是上回說的…」
劉徹點點頭。
其實就是上回碰面的時候,陳嫣和劉徹討論了一下如果要對匈作戰,戰爭要怎麼鋪陳開——劉徹就是一個戰爭狂人!然而朝中的老年大臣基本上都是主和派…很有可能是當年高祖皇帝白登之圍讓這些人嚇破了膽子吧。
當年天下初定,內部基本上已經掃平,剩下的就是趁著秦末戰亂而逐漸成長起來,一不小心就成為大患的匈奴。當時的高祖皇帝手下良將如雲,他自己本身也是極為傑出的軍事將領,兵士也是久經考驗,從戰爭中成長起來的精兵。
本以為拿下匈奴應該是輕輕鬆鬆…不只是漢高祖自己這樣覺得,當時幾乎所有人都這樣覺得!
覺得匈奴,夷狄犬戎之類而已!中原地區就從來不是他們撒野的地方。然而迎來的卻是白登之圍,而白登之圍使得匈奴逼近長安,差點兒要了高祖皇帝的命!當時生活在長安的貴族恐怕沒少提心弔膽吧!
真要是匈奴血洗長安,他們可一個都跑不掉!
經歷這樣的事,大漢的對匈態度就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原本抱有的是中原民族對周邊遊牧民族的蔑視,事實上,從商周時期起,這些遊牧民族就任由中原民族搓扁揉圓了!這是過往的歷史帶來的自信。
但一場突然大潰敗,徹底擊垮了中原民族的自信心!這就是打怕了!後世漢朝打匈奴也是這樣,前面一些戰爭把他們打怕了,基本上聽到是漢軍就先怯了幾分。如果這股漢軍的統領是那幾個曾經給匈奴留下過巨大傷痛的,戰爭沒有開始可能就要潰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