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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1:22:44 作者: 三春景
    「韓讓,燈!」

    韓讓不敢怠慢,連忙捧著燈火過去。同時他也看清了,在好幾道劃痕旁邊有一行小字,和刻痕的陳舊不同,像是剛剛寫上去的。而且字跡很好辨認,是嫣翁主的筆跡——嫣翁主一手隸書是出了名的好,被不少學者所欣賞呢!

    『年年歲歲月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韓讓並沒有怎麼讀過書,主要是小時候家裡窮,哪有機會讀書!後來因為家貧,於是到宮裡做了內宦,這反而讓他有機會識字了——他被選中了侍奉太子,太子讀書,他自然也在一旁陪著。

    就這樣,算是勉勉強強學會了讀書識字但這樣學會讀書識字的他,遠稱不上做學問,最多就是學了一門技能而已。

    平常天子以及天子身邊的學者、貴人談論的那些大學問、詩歌,韓讓都是不懂的。但是今天,這麼一句十分簡單的詩歌,卻一下讓他心裡有了許多情緒。

    「年年歲歲月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劉徹念了一遍,語氣中有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喟嘆。

    此時那看燈火的宮女也是乖覺,雖然不知道天子到底在想什麼,卻是立刻在旁道:「稟陛下,奴婢聽偏殿老宦官曾說過,那刻痕是先帝所留!」

    劉徹原本還在出神,聽著宮女如此說,立刻回過神來,意外地看向宮女:「先帝所留是做什麼的?」

    宮女有些緊張,小心翼翼道:「原是不夜翁主自小盼著長大成人,先帝便安慰不夜翁主,長到七尺便長大了。」

    漢尺,一尺大約後世的22厘米左右,如果是營養充足的貴族女子,確實要七尺才算正常。

    劉徹仔細看,發現最高一處的刻痕確實是七尺左右。

    那宮女又道:「於是不夜翁主便量了身量,是先帝親自刻的,之後每年都有刻身量。」

    劉徹數了數七尺下的刻痕,總共有四道,也就是說,這是父皇駕崩前四年就開始的。看著最開始的那一道刻痕,真是特別矮!當時的陳嫣恐怕才是一個幼童,然後每年的都會高一些。

    現在陳嫣的身量已經超過七尺了,但這中間再也沒有了新的刻痕,當年說超過七尺就算長大的人也不在了。

    劉徹比劃著名原本特別矮的那些刻痕,恍然間驚覺阿嫣這幾年長的真快!

    這個時候再想想她過去的身量真就是個小不點兒了。

    「年年歲歲月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想起陳嫣小時候的事,想到父皇就是在這裡為陳嫣量身量,劉徹心中湧起了酸酸軟軟的情緒。

    剛剛阿嫣就是一個人跑來了偏殿,然後留了這樣一句詩歌阿嫣她是在思念著父皇,在這個大家都逐漸遺忘的時候——皇帝確實是世上人都會尊奉的,但所有人的尊奉只停留在皇帝活著的時候。

    皇帝死了,就會有新的皇帝,所有人尊奉的是『皇帝』,而不是皇帝之名下的那個人。

    「但、但阿嫣是不一樣的」劉徹摸著那些刻痕自言自語。

    這個時候再想起過去這些日子和阿嫣生悶氣,就覺得實在是不能理解了——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呢?和稚兒一般了!

    劉徹現在想到的是,就在剛剛,陳嫣一個人蹲在露台上——她是在思念著父皇的,是一個人寂寞著的。阿嫣永遠失去了重要的人,一個人承受著寂寞光是想想,劉徹就覺得可憐又可愛。

    如果可以,他是想她一輩子平安喜樂,不見憂愁的。

    「陛下這會兒再不回去就」韓讓看著時間已經遲了,有些著急。此時宮宴還在進行呢!天子不在一時片刻也就罷了,但這麼久不在,恐怕就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劉徹摸了摸那幾道刻痕,站起了身:「走罷!」

    回到正在舉行宮宴的大殿,雖然有些人對天子離開了這麼久覺得有些好奇,但沒有人真的去打聽什麼有什麼可打聽的呢?嫌命長不成?

    若是天子無事,只是隨隨便便耽擱了,打聽這個做什麼?若天子是有事,故意要避著人去做,呵呵,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倒是陳嬌不用在意這個,多問了一句:「陛下去哪兒了?耽擱了這麼久?」

    「在外面露台走了走,殿內有些氣悶。」劉徹輕描淡寫地隨口道。

    陳嬌也沒有多問,她雖然很在意劉徹,但也沒到把對方拴在自己身上的地步。問完之後掃了一眼大殿下面,正好看到陳嫣從邊上穿過,便讓女官把陳嫣叫來。

    拉著陳嫣在自己身邊坐下:「怎麼今日離得這麼遠?」平常這種宮宴,陳嫣跟著太皇太后、母親,又或者她行動,必然都不會離上首位置太遠的。

    陳嫣低著頭玩著手指頭,模模糊糊道:「無事,懶得麻煩了。」

    陳嬌戳了戳她的額頭,嗔怪道:「讓你過來陪一會兒,就是麻煩了?」

    「唔」陳嫣不說話了。

    此時劉徹的幾個姐妹,也就是平陽公主、南宮宮主、隆慮公主都上前來了,正圍著他說話,說的都是些家常,劉徹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妹隆慮向他求個事兒,他『啊啊』地答應了半天,其實有些答非所問。引得隆慮不高興了,跑到母親王太后那兒告狀:「阿兄連和我說話都不上心了!」

    王太后自然是偏心劉徹這個當皇帝的兒子的,對於小女兒求的,關於給她丈夫安排一個『好官職』,這種事兒,根本沒太放在心上。反而教訓女兒道:「你阿兄每日日理萬機,今日宮宴,你讓他輕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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