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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1:22:44 作者: 三春景
在什麼山頭唱什麼歌,這是一種聰明沒錯,可真要事事如此,這人過的也是夠辛苦的。
陳嫣表示想要課堂活潑一些、有趣一些、包容一些,有什麼問題嗎?沒有人會覺得有問題!就連公孫弘本人也是如此!
說實在的,陳嫣平常上課認真、學習勤奮,對他這個老師也有著發自內心的尊重(對老師當然尊重,不論時代變遷,這一點是相通的)。這樣看起來,陳嫣就算是個普通身份的學生,也該是老師們都會喜歡的那種了。
哪裡都好反而會讓公孫弘有一種不適應的感覺,畢竟來做陳嫣的老師,得了許多好處,就做好了一些方面會不那麼好的準備。
陳嫣這時候顯露出一些『任性』這倒是讓人生出了一種『正該如此』的踏實感…為天子所愛重的不夜翁主,這樣倒也尋常。
反正從陳嫣開始在課堂上和公孫弘這個老師討論,而後桑弘羊也極有眼色地加入,課堂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桑弘羊翻閱著《論語》,忍不住道:「儒家、法家、道家,這些道理竟是全然不同的了——孔子之意,禮是國家之本!天下莫重於禮。但老子卻道『禮者,道之賊,德之寇,而亂之首也』。法家更是輕視禮,所謂『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禮者不足多』。先賢們各有主張,倒是讓人無從下手了!」
說實話,這也就是這個課堂了!換成是別的儒家課堂,說出這樣的話,此時已經被老師趕出去了!而這也是桑弘羊的聰明之處,他敏銳地看出了陳嫣對課堂的主導作用,所以他大可以暢所欲言!
當然,這也不全是因為陳嫣的『權力』在起作用!若只是陳嫣的權力,桑弘羊尚不會如此『膽大妄為』。畢竟,陳嫣因為身份的關係,無論怎麼說怎麼做,公孫弘也只能接受,但他桑弘羊卻沒有這等好事!真要是得罪了老師,就算沒有大問題,也有的是小處的難受!
桑弘羊早就在嘻嘻哈哈的時候看明白了,這課堂上的三個人,一個老師兩個學生,上的儒家的課,老師也是儒生!表面上是個儒門了,然而真實卻是沒有一個真正的儒門信徒!
公孫弘其實是實幹派,儒家的學說對於他來說只是工具!話說這一點倒是很對桑弘羊的胃口,因為他也是個比較實際的人。真要是一個整天嘮叨禮教的儒生老師,他也會很頭疼的!
而桑弘羊呢,他是個法家愛好者!就算跟著儒生老師學習,也不忘研習法家典籍。缺少老師的話就和陳嫣一起討論不懂的地方,真理越辯越明,他們都是有思想的人,慢慢也能有些意思!
要是兩人討論也不能有個結果,還可以等著陳嫣寫信!陳嫣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往長安送一次信。其中主要是積攢了一段時間的、給天子大舅等人的信件,現在她正式讀書了,向長安那邊曾教過她的博士們討教也是順手的事情。
課堂上的最後一人,陳嫣可能是個雜家,什麼都學!她不只是對哪一家都感興趣,更讓人不解的是,她好像哪一家都不怎麼討厭——後者可能比前者更加少見!
有這麼三個人的課堂,桑弘羊才真的敢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因為他知道沒有人會從心底里在意——老師公孫弘最多也就口頭訓斥,實際上卻不會因此真正厭惡他。
果然,公孫弘見桑弘羊公然在儒家課堂上『唧唧歪歪』,拿出了儒法道三家的說法,而不是直接站到了儒家這邊,也不過就是責備的看了他一眼,實際上的行動一點兒也無!
桑弘羊嘻嘻地笑了起來。
陳嫣心裡同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關於這種爭論,也不是桑弘羊第一個提出,各家道理的爭論其實很早很早就開始了!只不過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拿出來說而已!比如說一個純粹的儒生,他當然是堅持自己的道理的,自然也就不會產生疑問。
陳嫣舉了舉手,示意自己要發言,然後才道:「吾只說些拙見——只是一家之言而已!」
先打了個預防針,陳嫣才接著道:「道家持的是道義,認為人與人之間以道相交,大到國家也可如此。只是後來失『道』,不得不轉向『德』,以『德』來進行約束。而等到德也無用後,又有『仁』!『仁』無用,最後則求於『義』,這一切都不再了,國家才用『禮』去約束,所以說道家輕視『禮』,因為這是等而下之才去選的!」
儒家想要通過禮教來治理國家已經夠理想主義了,而道家其實比儒家更加理想主義,至少從這個方面來說是如此!
「法家則不同,法家認為禮不足以約束人了,或者說天下失禮!所以要行法才可以!對於一個人的功勞要獎賞,對於一個人違法亂紀要懲罰,所有人都在『法』的限制內,於是天下太平!這樣的法家怎麼可能不輕視『禮』呢!」
公孫弘對此但笑不語,因為他儒生的身份,他現在最好就是不要發言!和自己這個學生太過對著來不好,而且公孫弘也不覺得她說的有什麼錯。但要說贊同,那也是萬萬不能的,他畢竟是還是一個儒生啊!
桑弘羊就自由的多了,手支著下巴,眨了眨眼睛,好奇道:「所以翁主也贊同法家?」
陳嫣想了想,覺得桑弘羊這個問題也不是不能回答,於是點點頭道:「若只是單單說這個,我偏向法家一些!上古時期民風淳樸,人口也少,道家的道德仁義已經足夠。可到了周天子時,疆域遼闊、人口眾多,人也不能如上古時一般了,用禮來規範才能保證上下尊卑,保證國家權威。而到如今,禮也不夠用了,須得『法』才能約束。等到日後,連『法』都不能約束的時候都會有,所以也不必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