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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1:13:20 作者: 李思危
    韓鴻雪迅速回頭,果然見到方秋晚正坐在軟塌上,見他望來,櫻唇淺笑,杏瞳微彎,好似月光皎潔。

    他心裡重重跳了下,垂下眼道:「你怎麼不睡?」

    「你不也沒睡?」秋晚站起來,朝他走了幾步:「你方才在想什麼?那麼入神?」

    見韓鴻雪不回答,秋晚也不在意:「那我跟你說說我在想什麼吧?」

    她絲毫不拘束地挽住韓鴻雪的手臂,不顧他瞬間僵硬的身體,將頭靠在他肩上:「你一定很奇怪,為何我之前還懼你如蛇蠍,如今卻又很想嫁你。」

    韓鴻雪側目看她一眼,他的確很好奇。

    秋晚苦笑道:「若我說,我也不知,你信嗎?」她不等韓鴻雪回答,逕自道:「你應知我前些日子落了水,醒來那日,忽覺腦中那些渾噩混沌的念頭都不見了,原本想不通的道理一瞬間明朗,再看以往的自己,陌生得好似另一個人,既可笑,又心疼。」

    「三年多前……」秋晚慢慢講起了她在周府的往事,半點不避諱當時的難堪,她有心將過去與現在的方秋晚割裂,讓韓鴻雪更容易接受如今的她。

    「……我本是家裡最受寵的孩子,可入了周府,除了周員外夫婦,人人都冷眼看我,他們說的好些事我聽不懂,有時他們笑我,我都不明所以。明明身處富貴,卻時時如履薄冰,總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又鬧了笑話?」

    秋晚抱著韓鴻雪的手緊了緊,似乎想向他傳遞著那份無所適從。

    「每次見到周府里來的小姐夫人,那些不屑於我的人驟然換了張臉孔,我總想,何時他們也能恭敬待我?可那天遲遲不來,我卻已回到方家,見了父母親人,他們倒都對我小心翼翼,那種縱容讓我生出一種隱秘的痛快,好似與多年期盼重合,所以愈發瘋了。」

    「我偷偷嫉妒周菀之,想她為何什麼都有,就連我家人也待她那般好?我總想比過她一次,可又聽聞你出了意外,無法再科舉出仕,當時只覺得這一條路也斷了,所以我才……」秋晚嘆了口氣:「現在清醒過來,只覺的十足可笑,你就是你,是我夫君,何須與旁人比?況且,你只會屬於我對嗎?」

    她說話聲音漸低,倚靠在青年肩頭的腦袋不住滑落。韓鴻雪無奈地扶了扶,又想她這般困了還特意來陪自己,一個人也能絮叨許久,儘管都是些傻話,但的確衝散了他心裡那份沒有著落的寂寞,於是低聲道:「謝謝。」

    轉念一想,她又聽不見,不禁覺得自己有幾分可笑。

    韓鴻雪側低著頭看她,只能見到她烏黑的頭頂和纖白的脖頸,她的長髮不扎不束地披散垂落,有如綢緞般泛著光澤,讓他很想觸碰,以驗證他的猜想。

    但他最終沒有這麼做,而是將她攔腰抱起,送回了臥房。

    韓鴻雪替秋晚掖好被子,本想再回書房,腳步卻遲遲邁不開,半晌後,他拉開錦被,和衣躺在了她身旁。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_(:з」∠)_這麼快就結婚了,我有點想不到

    第60章 說好的種田呢?5.5

    次日,秋晚終於見到了韓母。

    那是一位很和善的婦人, 儘管氣色不佳, 但依舊能看出她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 對方妝容整潔,髮髻一絲不亂,此時正笑意融融地喝下秋晚敬的媳婦茶,又取出個羊脂玉鐲遞給秋晚,道:「娘盼著你們好好過日子,一人一心, 白首不離。」

    當天, 韓母精神很好,一直挨到午膳時,她忽然對韓鴻雪道:「昨晚我夢見你爹,跟他講了你成親之事, 他很高興,說你終於能頂門立戶了, 願你善待家人,好好操持生計, 做個俯仰無愧天地的君子。」韓母眼中滿是思念:「他還說想我,我也想他了……」

    秋晚夾菜的手一停,心裡生出不詳之感, 她側頭看向韓鴻雪,只見對方勉強一笑,「娘, 您放心,爹的話孩兒定會銘記於心。」

    這一夜,秋晚躺在床上,可身旁的人卻不停翻身,她心道估計白日裡韓母那番話讓韓鴻雪憂心得夜不能寐,於是起身道:「今夜風有些涼,我擔心娘凍著,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她好麼?」

    「也好。」

    韓鴻雪立刻下床穿衣。

    秋晚:「……」

    兩人穿過濃稠夜色,來到韓母房中,秋晚提著一盞燈,昏黃燈火下,隱隱可見床上韓母隆起的身形。待她靠近,卻見韓母雙目緊閉,臉色青白,秋晚心中一跳,就見韓鴻雪快速執起韓母的手,驚道:「娘!」

    床上之人毫無動靜,好似已陷入永眠。

    「娘!你醒醒!」

    秋晚見韓母胸口還有微弱起伏,道:「娘還有呼吸,我、我去叫大夫,你陪著娘!」

    說罷,秋晚將燈籠放在一旁,借著月色照明跑了出去。

    韓鴻雪對此沒有反應,他全幅注意力都放在韓母身上,此刻韓母雙手冰涼,氣息奄奄,顯然大限將至。恐懼排山倒海席捲而來,他的心被狠狠攥緊,思維混沌一片,恍惚想起前年秋日,兩個鄉人抬著爹的屍體扣開了韓家大門,那一刻天崩地裂,仿佛天地都成了黑白的景象,莫非又要重現?

    儘管早知有今日,可當今日真正來臨,他還是難以承受,還是想再求一個明日。

    他不斷喚著韓母,對方卻一直未醒。

    約莫一刻鐘,秋晚帶著大夫回韓家,那大夫鬚髮凌亂,衣衫不整,顯然也是於睡夢中被驚醒,匆匆趕來。他急喘著氣,快步走到床邊為韓母扶脈,隨即搖頭嘆道:「準備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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