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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0:54:28 作者: 灰泉
時德明點頭,面上似乎看不出什麼輕鬆神態,很快又低下頭去,不知在想什麼。
時謙以為他是高度緊張導致的,便安撫道:「別擔心,我已經找了最好的律師來為你辯護,你只要別在裡面亂說話就行。」
時德明垂下眼,沒有回覆。
今天的時德明異常反常,時謙覺得怪異,卻又什麼都問不出來,只好悻悻然離開,臨走前還交代一句:「記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可直到時謙離開,時德明都沒有抬起他低下的頭。
……
進展的很順利,第二天時謙就來接時德明了,車上順便還載著一個身著西裝的男子。
車子剛剛起步,時謙一面觀察路況,一面隨意道:「車后座的是徐律師,等我們回去後就先商量一下吧。」
車後鏡中映著徐律師的臉,長得白淨斯文,臉上帶笑。
時德明默然,在等待一個十字路口的紅綠燈時,開口了。
「小謙,先去一趟墓園吧。」時德明聲音有些含糊不清,像是久沒開口,喉嚨都帶著嘶啞。
時謙一愣。
南庭市的墓園有不少處。
可他依然知道時德明說的是哪裡。
駕駛座上的青年抿唇,方向盤往右打,進了右車道。
他沒有問時德明為什麼突然想要去那座墓園。
一路無言。
到了後,時德明下車。
他見時謙似乎沒有下來的意思,又走到他車窗那裡敲了一下。
「下來。」
時謙有些不耐煩,最後還是解開安全帶下車,關車門時,他歉然地對后座的徐律師道:「不好意思啊,徐律師,等我們一下,很快的,車裡還開車空調。」
徐律師看了眼旁邊大門掛著的幾個鎏金的牌匾,瞭然地點頭。
時家的女主人前幾年就已經去世,這不是一個秘密。
時德明剛出警局就迫不及待地來這個地方,似乎很懷念已逝的妻子的樣子,要不是徐律師大致了解案件的經過,還以為他是一個什麼大情種呢。
徐律師眼中的譏誚一閃而過。
火熱的太陽已經淡了不少熱意,打在人的身上只覺有淡淡的暖意。
時謙跟在時德明後面進了墓園。
時德明在前面,徐徐走著,完全不是平日裡健步如飛的樣子。
不知道是離墓碑越近越心生怯意還是怎麼,他走得越來越慢。
可就算再慢,路就這麼長,總會走到頭的。
時德明到了其中一個墓碑前,定定站著。
他低著眼,看著墓碑上的照片久久不言。
身後的時謙皺著眉,一直曬著太陽他有些不舒服,便想找個陰涼的地方呆著。
「你不跟你媽說說話嗎?」
時德明猝然開口。
時謙無聲嗤笑:「我說啊,你發什麼瘋?你是忘了你自己因為什麼才呆在警局嗎?你說我之前,你不問問你自己,你有什麼想對我媽說的嗎?」
時謙字字帶刺,諷刺味幾乎從話語中溢出來。
他對於艾爾西的感情淡薄如陌生人。
時懷是在他三歲後才出生的,在出生後不到三年,就丟給了在國內的時謙,艾爾西則繼續留在Y國繼續她的事業。
可以說,時謙在有記憶起,就幾乎沒有見過艾爾西。
在高中前,他沒有收到過艾爾西的任何關心,哪怕是隻言片語的問候,哪怕是過年過節的祝賀。
沒有。
都沒有。
在他最需要母愛的時候,艾爾西遠在Y國。
在時謙的童年裡,他也只在上小學前才會哭著求著要艾爾西,他曾經也只是一個涕淚橫流的一個小哭包。
可是艾爾西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時德明雖然沒有時刻陪伴他,可還是偶爾會回家,會給他帶禮物。
一個小孩子就在這樣無父愛,無母愛的情況下成長了。
甚至當時,連宋姨都沒有。
時謙在家,只有臨時工,臨時工乾的時間不久,面容時謙一個都沒記住。
他是在孤獨中成長的。
也是在沉默中成長的。
時懷其實和他的情況差不多,可時懷有時謙這個哥哥陪伴,有後來招進來的宋姨照顧。
當年的時謙什麼都沒有。
最可笑的是,時謙幫忙帶大時懷,艾爾西也只看得到時懷,看不見他。
母愛缺乏的童年,久而久之,他的性格就在常年的孤寂中沉默著變態。
他在得知時德明出軌時,第一反應不是茫然無措。
而是驚喜。
是的,驚喜。
他覺得,艾爾西這個只顧生不顧養的女人終於得到了報應。
時德明當時甚至都不知道時謙知道自己出軌了,還是時謙主動幫他隱瞞時,時德明才發現的。
就算後來艾爾西抑鬱自殺,參加自己母親葬禮時,時謙也沒有一絲傷感難過。
他有的只是——
太好了。
這個女人終於死了。
所以現在,站在艾爾西的墓碑前,時謙一點感覺都沒有,有的只是厭惡和反感,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空洞感。
時德明似乎也已經猜到了他會說這種話,他半蹲著,伸手去撫摸那被暖陽曬出溫意的墓碑。
他輕輕地說:「我前天夢見艾爾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