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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0:47:57 作者: 四面歡歌
    就他來看,這裡與京兆府牢並沒什麼分別,都是一樣的潮濕昏暗,還瀰漫著那股熟悉的腐朽氣息。

    然而這裡的獄卒卻與京兆府的大不一樣。

    京兆府的獄卒在顧沉淵治下紀律嚴明,而這裡的獄卒,一個個如同沒骨頭似的癱軟在牢房外面,還瀰漫著一股酒肉氣息,一個個雖然長相併不凶神惡煞,但是見顧沉淵來了,挺著油膩的肚子,一臉諂媚地圍了上來,那為首都姓吳的獄卒頭上前笑得唇角都快咧到了耳根,道:「這麼早,王爺前來有何要事?」

    「本官要去訊問人犯姜東晏,煩請帶路吧……」

    顧沉淵神色十分冷漠,並未多給那獄卒一個眼神,那獄卒則有些遲疑,過了半晌也不動彈,顧沉淵感覺一陣煩躁,神色看起來更冷了,道:「怎麼了,這大理寺獄中的人犯本官見不得?」

    那吳獄卒聞言急忙道:「卑職絕無此意,這便帶王爺去……」

    身旁的小獄卒很有眼色地遞上了鑰匙,顧沉淵手中緊緊地攥著那本案卷,隨著吳獄卒的引路,一步一步緩緩走進大理寺牢的深處,只見最裡面的那間牢房之中,端坐著一個男子。

    他雖身穿著乾淨得有些不尋常的囚服,但脊背挺得很直,雙目緊緊盯著牆面上那扇透著些許光亮的小窗,看不清楚是什麼神情。

    顧沉淵停下腳步,緩緩注視著眼前的這個男子,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曲昭雪。

    當時深夜之中,他匆匆趕往京兆府大牢,曲昭雪也如此人一般,挺直了脊背,定定地望著那扇小窗……

    顧沉淵思緒漸漸回籠,卻見此人坐在那處並無反應,便輕輕咳了咳,道:「你可是姜東晏?」

    這被稱作姜東晏的男子身子一頓,默了良久,連身子也沒有轉過來,只道:「是我……」

    顧沉淵並不覺得氣惱,往前走了兩步,離他近了些,道:「本官是新任大理寺卿,名為顧沉淵,你若有冤情,可以直訴於本官。」

    過了良久,那姜東晏緩緩轉頭望了顧沉淵一眼,顧沉淵見到他的臉龐反而一驚。

    他這張臉,實在是太乾淨了……

    約莫二十五六的年紀,雖然臉上有些尚未消散的淤青,但是皮膚細嫩,眉目俊秀,一看儼然一個翩翩少年郎,只有下巴處微微泛起些青黑的胡茬。

    姜東晏神色沒有任何波動,只緩緩轉過頭去,道:「顧正卿說我犯了何罪,我便犯了何罪,不必再來問了,該殺該刮直接判便是了……」

    顧沉淵還未說話,吳獄卒便指著姜東晏,高聲道:「你這是什麼態度,跟襄郡王這麼說話,老子看你是皮又癢了!」

    顧沉淵緊蹙著雙眉看著吳獄卒,道:「什麼皮又癢了?你是獄卒,不是街上的地痞惡霸!」

    吳獄卒一臉賠笑,道:「王爺您有所不知,這人不老實,認罪了又翻了好幾次供,不嚇唬他,他哪能……\」

    吳獄卒在顧沉淵冷厲的眼神威逼下敗下陣來,垂著頭不再言語了,而顧沉淵則看著姜東晏,思忖了片刻,道:「你的死刑案子被刑部打回來了,原因是令堂進長安城了,而且給刑部遞了一份陳冤書。」

    顧沉淵話畢,就緊緊盯著姜東晏,果然,見他身子一抖,急忙轉頭看向顧沉淵,想要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沒想到卻身子一歪又栽倒在地。

    可姜東晏並不服輸,直接雙手在前,拖著自己的雙腿緩緩向前匍匐著,艱難地來到了牢房邊上,隔著柵欄抬頭看向顧沉淵,道:「這位官爺,您說我娘來為我陳冤了?」

    顧沉淵眯起雙目看著他的腿,並未回答他,只道:「你的腿怎麼了?」

    可姜東晏似是並未聽到,仍固執地一遍一遍重複道:「我阿娘呢?」

    顧沉淵嘆了口氣,從案卷之中取出兩張紙,在他面前展開,道:「這是令堂交給刑部的血書,寫明了你的冤情。」

    姜東晏眯起了雙目,就著牢房之中昏暗的燈光,艱難地辨認著上面的字跡,眼眶卻漸漸濕潤了,待讀完後猛然哭出聲,道:「阿娘怎麼這麼傻啊……」

    顧沉淵將那封血書收起,道:「令堂血書中所言,有多少為真,多少為假,你應當清楚的很,你告訴本官,本官才能幫你。」

    誰知姜東晏卻搖了搖頭,咬牙切齒道:「什麼事情都是我乾的,什麼我都認下,只要你們放過我娘,我只在她來牢中看我之時說過一次案情,那是因為我想要逃脫罪責而任意編造的,並非事實真相,真相究竟如何,這位官爺大可去翻我的口供,便知我所言非虛了……」

    顧沉淵越來越覺得此事有蹊蹺,又展開那封血書讀了一遍,此時那吳獄卒在一旁道:「王爺,您是不知道,這人滑頭得很,每次白正卿來審案之時,他就乖乖認罪,那旁的官員尤其是刑部的刑獄官來的時候,他又是另一番叫屈的說辭,此人的話實在是不能信啊……」

    顧沉淵瞥了吳獄卒一眼,冷嗤了一聲,道:「既然還有旁的刑獄官前來訊問過,為何這案卷之中並無記載,只有一份口供呢?」

    「這……」吳獄卒登時愣住,賠笑著道,「這卑職就不清楚了,您若是有疑問,可以去問問白正卿,此案是他經手的。」

    顧沉淵不理睬他,緩緩蹲下身子與姜東晏平視著,道:「如今白正卿已經辭官,成了一介白衣,與你並無不同,而本官坐在白正卿的位置上,你放心將冤情告訴本官,若確實為真,本官不會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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