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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0:40:21 作者: 一七令
    「他怎麼可能是在梳理實錄?!」魯齊林鐵了心要將顧邵扒下一層皮,聽到王翰林話里似乎偏向顧邵,更是氣憤到了極點,張口就道,「那實錄有四十來本,他入翰林院到如今也不過才六日,六日看完四十來本,還口口聲聲道自己是在梳理,別不是當人傻子吧?」

    「四十來本?」王翰林心中一沉。

    魯齊林被他的眼神看得懊悔了一下,略過那四十本的事:「反正他是絕對看不完的,方才那出,分明是他言行不正,在說謊!」

    王翰林仍舊平靜地看著二人,目光從魯齊林身上挪到顧邵這裡,帶著些嚴肅:「你當真看完了?」

    「學生看完了。」

    王翰林吐了一口氣,正待說話,卻又聽那邊的魯齊林嗤笑了一聲:「好極了,你既然當著眾人的面承認自己看完了,那我便也當著眾人的面考一考你,如何?」

    顧邵扯了扯嘴角:「可。」

    庶子狂爾!魯齊林譏笑不已,隨即讓人去取那實錄來。

    王翰林等人見顧邵已經應下來了,便沒有再阻止。不過,眾人心裡還是犯起了疑,一是疑顧邵莫不是真看完了那四十來本實錄,二是疑魯大人為何非得盯著人家新科狀元?便是人家真打了盹,也不是什麼大事啊。

    跟個孩子計較,以為自己也是孩子不成?也不看看自己頭上都生了多少白髮了。

    片刻間,便有人將實錄給搬了過來。魯齊林隨手取過中間的一本來,翻了幾頁之後,對著顧邵冷冷地笑了一聲:「你已說你看完了,那我便考了。」

    他信手一指,停在一處,口中道:「太祖元英三年八月丙申那日,發生了何事?」

    王翰林眉頭一皺。

    旁邊也有人看不下去了:「魯大人,這問得未免也太過細緻了。」

    問年也就罷了,問月都已經算難了,更何況如今問得是日。旁邊還有脾氣直的,看不慣魯齊林欺負年輕人,直接懟了過去:「就是不知道魯大人自個兒能不能記得那麼清楚了,若是記不住,怎麼還好意思問別人?」

    「這不相干,如今誇下海口的是顧狀元。」魯齊林捏著拳頭,卻固執地沒有改口,反而盯著顧邵:「顧狀元不說話,是記不得了?還是壓根就沒有看?」

    顧邵也只是猶豫了一下。他在想。畢竟是四十來本實錄,顧邵只是看了一遍,所以還不是很熟練。

    魯齊林只當他想不出來,合上了書隨手扔到身後的桌子上,轉身便諷刺道:「人吶,得先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別什麼樣的大話都說,省得到時候給自己難看。」

    「八月丙申,太白犯太微。」聲音冷靜,且帶著一股篤定。

    眾人皆愣。

    半晌,之前懟魯齊林的那位大人上前將實錄取了過來,唰唰翻到八月丙申那一條:「太白犯太微,果真如此!」

    話落,眾人皆是驚疑不定地望著顧邵。魯齊林臉上也不大好看,只是轉念便想,這約莫是猜的,遂趕緊又拿了一本:「德政元年夏四月己未。」

    顧邵眉間微蹙,少頃,緩緩道來:「夏四月,己未,帝幸大相國寺祈雨,升殿而雨。」

    魯齊林瞪大了眼睛,再往後翻:「德新十年二月庚申!」

    顧邵略一笑:「二月庚申,以為周董知為南院使,並知樞密院事,西南諸屬國奉方物來朝。」

    魯齊林漸漸僵在了原地。

    旁邊的人見他不動,索性奪過了他手上的兩本實錄,對著翻了起來,半晌,那人抬頭髮出一聲喟嘆:「一字不差!」

    這已經不是一句運氣能夠解釋的,而是了不得的本事:「顧狀元莫不是過目不忘吧?」

    王翰林也探了探身子,願聞其詳。

    顧邵連忙搖頭,他哪裡有那個本事啊:「不過是讀書讀多了,比別人讀得稍微快了些,記得稍微牢了一些,並沒有什麼過目不忘的本事。」

    他這樣說,在別人眼裡反而成了謙虛。事情已經大白,顧邵就是看完了那四十餘本實錄,至於睡覺與否,眾人早已經不在意了。王翰林遂看著魯齊林,沉吟道:「魯大人是否還有別的想考問的?」

    王翰林的話一出,魯齊林便垂下了手:「……沒有了。」

    他也是知道好歹的,被人這樣下了面子,他臉上也過不去。

    王翰林笑著看向魯齊林。

    魯齊林看出了那是什麼意思,咬咬牙,轉身朝顧邵彎下了身:「此次是我的不是,尚未弄清楚,便怪罪到你身上,下次必定不會了。」

    鬧事的時候氣勢國人,承認錯誤的時候,倒也還算乾淨利落。

    顧邵看得心中一樂,不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好真的樂出來,趕緊裝模作樣地將人扶起來:「魯大人客氣了。」

    魯齊林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應該的。」

    將人相視,俱僵硬地笑了一聲。這場由魯齊林引出來的鬧劇,也由魯齊林親自了了。畢竟,誰能想明白那顧邵真的記下了四十來本實錄呢。也虧得他真記下了,如若不然,這回必定得吃個悶虧。

    看魯大人那不依不饒,咄咄逼人的樣子,便知道顧邵這事只怕還沒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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