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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0:34:07 作者: 芙三九
這是夢,還是到了地獄?
不對呀!地獄裡應該有牛頭馬面,可是這裡只有這兩個熟悉的人,這到底怎麼回事?
喬青蓮茫然地扭頭看看四周,這是小時候經常來洗衣服、洗豬草的村北頭的堰塘。
現在應該是夏季,堰塘裡層層疊疊的荷葉覆蓋,荷葉上零星地點綴些紅的、白的荷花。偶爾還可見清澈的水裡有白條魚游過。
再看看坐在石板上的自己,小小的身板,上身穿一件白色的大背心,下身一條條紋的短褲。
這分明是個八歲的小女娃啊。
喬青蓮死勁掐了一下手臂:「噓!疼!不是夢!」
難道,我重生了?回到了我八歲的時候?八歲的時候,這個時候才是1978年?
「青蓮,你怎麼啦?怎麼不說話?這孩子,不會是嚇傻了吧?你怎麼掉進水裡的?」曾照蘭又問道。
我怎麼掉進水裡的?喬青蓮再一次茫然地抬起頭,她望向眼前的這個大男孩尚德忠。
她忽地想起來了。
在她八歲的時候,那個夏天,她正在石板上洗衣服,後面來了五個男孩。
他們都是這個村子裡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放暑假閒得無事,成天糾集在一起。
上樹掏鳥窩,下水摸魚蝦,上房揭瓦,下地偷瓜,到處惹是生非,無惡不作。
其中就有這個領頭的孩子王尚德忠。
看見喬青蓮,其中一個叫二貨的孩子大聲嘻嘻笑道:「黃毛纓在洗衣服。」
另外幾個一起打著節拍唱起了順口溜:
「黃毛纓,嘟嘟怪,
端起碗來就要菜,
要啥菜,要菠菜,
硿咚硿咚兩鍋蓋。」
這個村子叫尚家營,基本都姓尚,有名的大姓,一個祖宗傳下來的。
裡面住的一百多戶人家,只有四五家是外姓人家,有四家都是解放前逃亂來的,早就融入了村子裡。
只有喬青蓮一家是十二年前才搬進來的。
大姓人家平時都不覺得有多親近,可是,一遇到事情,那些人家總有幾個血緣相近的本家,總有人替自己說說話。
而小姓人家沒有人替你說話,就會處處吃虧。
喬青蓮一家就是這樣。
村里人喜歡拉幫結派,除了地主和富農,最抬不起頭的就是單門獨戶的喬家人了。
當別人對她唱「黃毛纓」的歌謠時,她就躲著他們,儘量不招惹他們。
今天,他們又在後面對著她唱,開始的時候她不理他們,他們卻越發來勁,用大土塊砸向她面前的水面,「嗵」的一聲,水面上衝起了浪花,水全都撲到她的臉上,淋濕了全身。
她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轉過身,滿臉是水珠,怒視著這幾個男孩子。
男孩子們放肆地哈哈哈大笑。
「黃毛纓成落湯雞了!哈哈哈哈!」
太過分了,不理你們,你們越發放肆。
喬青蓮一生氣,就將衣服放進水去,然後,提起沾滿水的衣服,將水朝這些人甩去。
一個叫狗子的正張大嘴巴大叫著,喬青蓮衣服里夾帶的水正好甩進他嘴巴里。
狗子「呸----呸」兩下,大驚小怪地咋呼道:「黃毛纓還敢反抗!」
「哦哦!哦哦!還反抗了!哦哦!哦哦!不得了了!」眾人起鬨著,像看猴把戲似的逗著喬青蓮。
他們人多勢眾,喬青蓮自知惹不起。她轉過身去,想裝著若無其事地繼續洗衣服,不料,剛轉過身去,就感覺到小屁股被一隻腳踢了一下,她「噗通」一下就栽進了堰塘里。
她不會游泳,四肢在水裡胡亂撲通著,那些小子見惹了禍,一下子作鳥獸散了,這個尚德忠反而留了下來,救起了她。
她記得,當年這件事鬧得很大。
哥哥喬清泉聽說後跑過來,喬青蓮見了哥哥,就大哭,說是有五個人欺負她,罵她黃毛纓,將她踹進了堰塘。
喬清泉問是不是尚德忠,喬青蓮也弄不清具體是哪一個人,就說是五個人。這五個人當然還包括救她起來的尚德忠。
喬清泉當時就將尚德忠按在地上,拼命捶打。
尚德忠當然也不甘被打,二人糾纏在一起,打成一團。
尚德忠一邊打,一邊罵:「私生子!不要臉!還敢打人!」
喬清泉越發不依,二人都發了狠勁,死命撕抓對方。
曾照蘭好不容易將二人才拉開。
兒子被打得滿臉是傷,女兒被踹下堰塘,母親曾照翠覺得自己一家受了大姓人家的孩子的欺負,哭天抹淚地找到當時的工作組,要他們為自己這個小姓人家孤兒寡母做主。
第三章 名正言順的保護傘
工作組方主任召開了全村大會,將這幾個孩子都揪到了會場中央,高音喇叭架起來了。
胖胖的方主任聲色俱厲地說道:「從小偷針,長大就會偷心,從小就敢對階級姐妹下手,長大後,必定會殺人放火。一切反動的、罪惡的東西我們都要將它扼殺在搖籃里。子不教,父之過,這幾個學生的家長也要好好檢查你們當家長的過失,別讓孩子長大後成殺人犯。」
然後,這幾個孩子依次上台檢討,向坐在前排的曾照翠母子三人道歉。
這場溺水風波以喬青蓮一家的全面勝利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