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 原來是這樣
2023-09-30 20:20:36 作者: 伊人歸
對玉扶有孕之事,最緊張的莫過於顧懷疆等人。
一向不常進宮的顧懷疆幾乎隔三差五便要進宮一趟,看看玉扶的情況是否安好,玉扶見天氣炎熱擔心他宮內宮外來回傷了身體,便不讓他常常進宮,反而要自己去顧府。
顧懷疆連連阻止,說她懷有身孕更加不宜走動,最好還是玉扶說他若要時常進宮也可以,需乘攆轎到長生殿,顧懷疆竟也勉強同意了。
想當初在臨安的時候,他持有老寧帝的旨意可以直接乘轎入宮,卻一次都沒有用過這等特權,如今輕易被玉扶說服了,眾人都十分驚訝。
顧述白心裡有數,他這是太在意玉扶的安危了,既擔心她年紀小初次懷胎有損傷,又擔心她要兼顧朝政忙不過來。
「父親,您怎麼和大師姐他們一樣呢,我不小了,過了年就十七了。」
玉扶哭笑不得,好似在顧懷疆等人的眼中,她還是那個剛到顧侯府才十二歲的小姑娘一樣。
顧懷疆聞言一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算了算玉扶在他身邊確實有四五年了。
他不禁笑著搖頭,「哪個做父親的不覺得孩子還小?我總覺得你還沒及笄似的。若不是述白而是別人,誰捨得你這麼早就出嫁生子?」
玉扶忙道:「父親別這樣說,姬媱不也是這個年紀懷胎生子的麼?如今元璋都那麼大了,要是叫她聽見多不好啊。」
顧懷疆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
也是,女兒家這個年紀懷胎生子是常事,只因這個人是玉扶,他便亂了分寸了。
殷姬媱正好從殿外進來,身後跟著兩個小宮女手裡捧著食盒,不知道她又去小廚房指揮宮女們給玉扶做什麼吃的了。
她聽見玉扶方才的話,不禁笑道:「父親別聽她的,我才不會吃醋呢。」
她是殷家的女兒,無論是她的父親還是兄長,當初都對顧家做了許多錯事,可她嫁進門後顧家沒有一個人待她不好不尊重的,她已經知足了。
何況還有顧酒歌待她百般呵護,這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哪裡還有挑剔之處?
她上前把食盒打開,「只是可惜酒歌沒能在京城,他回信里高興壞了。說來也巧,上次他離開京城是我有身孕,這次是玉扶有身孕。」
眾人聽了不禁好笑,說得顧酒歌也太倒霉了,他一走喜事才被發現。
玉扶道:「姬媱,你又讓她們給我做什麼了?每日不僅要吃大師姐和二師兄的安胎藥,還要吃你的藥膳,你沒見我這短短半個月臉圓了一圈?」
她捏著自己面頰上的肉給殷姬媱看,顧述白頗為得意,一副巴不得她的臉再圓一些的樣子。
他仔細捧著她的臉端詳,「哪裡圓了?我怎麼沒瞧見,父親,你說圓嗎?」
顧懷疆捋著鬍子,煞有介事,「不圓,不圓。小時候有這麼圓,像是冰雕雪砌的,臨安城每個世家命婦看了都喜歡。」
他用手比劃出一個「圓」來,玉扶面色微紅,「哪有那麼圓啊。」
殷姬媱把湯送到她跟前,「嘗嘗吧,這個是我特意向月狐醫仙學的,說是有安胎定神的效果。」
玉扶道:「你時常進宮照顧我,那誰來照顧元璋?何況還有寧安和寧平那兩個小猴兒崽子,府里還不鬧翻天了?」
「寧安和寧平可乖了,現在都會幫著奶娘照顧元璋了。」
殷姬媱一點也不擔心似的,「現在最要緊的就是你和你腹中的胎,你沒見禮部昭告天下你身懷有孕之事,街上的百姓都時常議論,簡直是普天同慶。」
因戰事吃緊,玉扶懷有身孕一事被朝臣知曉後,禮部便提議昭告天下並行大赦,以安民心,玉扶沒有反對。
不想這個提議效果極好,民間都在議論玉扶這個年紀就有子息了,將來一定會有很多孩子。
玉扶有些不好意思道:「這大概是因為,姬姓皇族先代子息太少了。比如父皇和母后膝下就只有我一個,北璃的百姓自然眼巴巴等著我多生幾個。說起來我這個儲君之位得的也太容易了,毫無競爭。」
顧述白笑道:「像東靈,當年大皇子和二皇子斗得如火如荼,西崑的昆君玥和昆吾傷就更不必說了。與其讓皇室血脈互相殘殺,子息少一點也沒什麼,先皇和皇后只有你一個孩子,卻是北璃一代明君。」
顧懷疆可不同意這話,「你們還年輕,將來一定會有很多孩子的,為北璃皇室開枝散葉才是正經。」
顧懷疆畢竟是長輩,巴不得多幾個兒孫承歡膝下,玉扶不禁抿嘴偷笑。
除了顧懷疆和殷姬媱他們,來自朝中的關心更加熱切。
月狐在天樞住在宮外的宅子,每日進宮來看護玉扶,可太醫院的太醫還不滿足,直接上門堵著月狐和天樞,直把他們逼得同意回宮來住才算完。
玉扶頭一次見他們吃這麼大的癟,笑得肚子疼。
「月狐他們說喝的那些藥能讓你不覺得病痛,可是真的麼?」
顧述白也是頭一次照顧女子懷胎,不知查閱了多少醫書,玉扶不想讓他擔心,也不好抹了自己師兄師姐的面子,便道:「確實沒什麼感覺。」
顧述白沒那麼好糊弄,「可能是月份太小了,聽說到了四五個月身子就會覺得格外沉重,那時便會很累,還怎麼看摺子?」
他看向書案上堆的一摞摞摺子,顧酒歌率軍從高麗的港口出發,戰事就在眼前,相干的戰報每日就要送好幾次。
玉扶歪在榻上,手不自覺地撫著腹部,「到那時就只能靠你了,父親希望咱們多生幾個孩子,朝中大臣們也是如此。日後像這樣不方便的時候還多著呢,不靠你靠誰?」
讓他來處理朝政,玉扶自然放心。
顧述白卻沒有及時回應,不知在想些什麼,玉扶仰頭看他,「怎麼了?」
他笑了笑,「沒什麼,這是應該的。你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養好身子,朝中大臣才德兼備者眾,足可支撐起朝局,千萬不要再像之前那樣憂思傷身了。」
之前還只是玉扶一個人,如今她懷有身孕,要是再像之前一樣就糟糕了。
玉扶點點頭,打了一個呵欠,「我又困了。」
「你睡一會兒,這些摺子我替你看,要緊的等你醒來再處置便是。」
她迷迷糊糊地點頭,顧述白替她掖好被角,悄聲退出內殿。
月狐和天樞給玉扶用的藥,雖能減輕她懷有身孕的不適症狀,缺點就是讓她極其容易睏倦,每日睡著的時候比從前多了一兩個時辰。
這些時候,政事都是由顧述白替她處理的。
他心中有所擔憂,又不得不這麼做,微微嘆了一口氣便朝書案後頭走去,隨手撿起案頭的奏摺看起來……
很快,顧酒歌從高麗傳回軍報。
他們的判斷沒有錯,桑夷人自視甚高,全然沒有想到他們用艦隊排成的雁形陣竟然會從後方被攻破,此戰他們損失了整整十二條裝載火炮的大船。
一切和想像中一樣,顧酒歌的大軍可謂大捷,他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場必輸之戰。
桑夷的艦隊受到重創,可北璃一方的船隻和兵力損傷同樣嚴重,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樣窩囊的戰役他還是頭一次打。
去時意氣風發的精銳大軍,回程卻是傷痕累累,押回去的棺材比活人還多。
有些士兵的屍首落到海中再也找不到了,他們沉睡在那片被血染紅的海域,不消幾日海水又會恢復原來的顏色,可他們卻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到自己的家鄉,看不到自己的親人。
「所有找不到屍首的士兵,統統按照陣亡撫恤家屬吧。」
金殿之上,玉扶拿著那份士兵損傷的名單,指尖微微發顫,另一隻手下意識扶在腹部。
那裡微微隆起,已經看得出懷有身孕的模樣了。
兵部尚書立刻出列道:「陛下,這不妥啊。找不到屍首的士兵雖有可能是屍首掉入海中,可也有可能是逃兵。陛下登基之後在軍中改革,朝中大臣的俸祿也大幅提高,加上連年戰事國庫用銀太快,眼下正是該省儉的時候。若一視同仁按照陣亡撫恤,這筆花費實在太大了!」
玉扶掃了他一眼,看向戶部尚書,「薛卿,你怎麼說?」
薛柔猶豫片刻,站出來道:「回稟陛下,兵部尚書所言有理,這筆花費確實太大了。不過——」
她躬身拱手,「此戰傷亡慘重,卻擊退了桑夷艦隊,為我們提供了至少三個月的喘息時間。這是士兵們用性命換來的,難道他們為國捐軀,還要讓他們的家小從此無依無靠嗎?陛下賢明聖德,自然做不出這種事。」
「你……」
兵部尚書想要反駁,薛柔又道:「何況微臣相信,就算有逃兵,數目也是極小的。這一點顧將軍應該清楚,況且,如果為了那小小的幾個逃兵就讓烈士的家人得不到應有的待遇,豈不是本末倒置?微臣雖是戶部尚書,卻絕不肯在這種事情上面省銀子!」
她才是戶部尚書,連她都這樣說了,朝中大臣自然無話反駁。
玉扶滿意地點點頭,「就照薛卿的意思辦。不過,朕也明白國庫不能沒有足夠的預備銀餉,朕願意從自己的私庫里調動十萬銀兩充實國庫,薛卿和內務府好生交接便是。」
十萬銀兩!
眾臣皆驚,拿出這麼多的銀兩充實國庫,陛下也太大方了吧?
她身為人君主動做了表率,底下眾臣自然也不能落後,顧述白頭一個站出來,玉扶笑道:「你就不必了,咱們夫妻是一家人,何況大婚的時候聘禮和嫁妝都在我這兒,這十萬兩銀子自然算你我夫妻一起捐獻的。」
朝堂是論君臣的地方,她很少把夫妻的話帶到這裡,此言一出眾臣不免有些驚訝。
顧述白卻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些日子玉扶身子不便,他代為處理朝務多了,朝臣難免有些微詞,這些話是她在表示對他的信任,讓朝臣不敢多言。
他便笑笑站了回去,天雲破出列道:「臣的父親去的早,家中幾代家私都在臣手上,頗為寬裕。那臣就捐獻五萬兩銀子吧,不能光讓陛下和顧大將軍受委屈。」
張九闕亦站出來道:「臣也願意捐獻銀子充實國庫,只是臣出身不高沒有太師家底豐厚,只好捐獻三萬兩銀子。」
眾臣便你三萬我兩萬地紛紛表態,玉扶淡淡一笑,「那朕就替沙場陣亡的將士多謝諸位大人了,朕在京郊點了一處陵園安葬將士們,若英魂在天有靈,一定會保佑我北璃四海昇平。」
說罷從座中起身,慢慢朝下首走去。
眾臣看她身形,總擔心她一時心境不穩傷及龍胎,畢竟死傷這麼多將士不是小事。
可她到底穩住了,順順噹噹地從高高的龍座上走下來。
這個位置她能安穩地走上去,就能平安走下來,北璃還需要她,她不能倒下。
一日下了朝後,天雲破到長生殿看望玉扶。
才到殿外,便聽到殿中傳來嘰里咕嚕的對話聲,說的是他完全聽不懂的語言,仔細一聽有些像桑夷語。
他進殿一看不由震驚,只見玉扶和顧述白正在用桑夷語對話,聽口氣像是交談手裡的茶好喝不好喝。
顧述白猛然看見天雲破站在殿門外,笑道:「杵著做什麼,還不進來?」
「你們學會桑夷人的話了?」
天雲破驚訝非常,玉扶轉頭看他,又嘰里咕嚕地說了句什麼。
他聽不懂,只好看向顧述白,顧述白憋著笑道:「她說你是個老光棍,嘴上不饒人,怪不得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你。」
玉扶自己說著還不覺得什麼,被顧述白這一翻譯覺得十分搞笑,自己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顧述白擔心她笑得太用力,忙替她捧著肚子,又看天雲破道:「你想學嗎?其實挺簡單的,桑夷人的語言中有許多發音和我們的一樣,看來連語言都是從我們這裡學去的。」
天雲破沒好氣地擺擺手,「我才不學。學了陛下還怎麼用桑夷語來罵我?聽不懂倒罷了,由著她罵,聽懂了反倒生氣。」
玉扶笑得更厲害了,好一會兒三人才轉入正題。
天雲破道:「連你們都學會桑夷語了,看來那個逼人說真話的藥十分有效。製造出桑夷人那種巨艦,也只是時間問題了吧?」
「是啊,現在缺的就是時間。桑夷艦隊回去了,不知何時又會捲土重來。工部的造船坊正在沒日沒夜地加緊造船,希望能儘快造好。」
天雲破看向玉扶,「陛下的胎像還穩得住嗎?戰事傷神,你成日看這些消息,難免情緒浮動。」
玉扶搖搖頭,「沒事,我若實在掌不住,還有你們在,我就沒什麼不放心的。」
「還有我呢,怕什麼?」
月狐從殿外端著藥進來,忍不住又說顧述白,「按我說本來就不該在這個時候懷胎,等戰事結束了多好啊。這可不麻煩麼,每次傳來不好的軍報,我都要小心翼翼地給玉扶配藥生怕她傷了胎氣。」
玉扶看她一眼,月狐這才恍然大悟似的,「哎呦,不好意思我忘了。這件事上次玉扶跟我說過了,是她病了那段時間忘了給你下藥了,這不能怪你。」
「下藥?什麼下藥?」
天雲破一臉莫名,顧述白看了月狐一眼,眼中隱隱有殺氣。
月狐自悔失言,立刻躲到玉扶身後,顧述白咬牙切齒又奈何不得她,只好道:「我去看看午膳做的是什麼,玉扶近來不愛吃油膩的。」
天雲破見他離開,忽然回過神來,哈哈大笑,「你給他下藥?你居然給他下藥?!哈哈哈,這一定是顧大將軍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月狐和玉扶都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原來這對男人來說是奇恥大辱,可她們並不這麼覺得啊。
玉扶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顧述白,月狐忍不住哈哈大笑,「怪不得上次我用藥逼問他為何和玉扶遲遲沒有好消息,他怎麼都不肯回答,我以為他某方面功能有問題呢,原來是這樣啊……」
------題外話------
不出意外的話,此文本月底、最遲下月初完結哈。
完結之後我得去浪,起碼浪兩個月才能補回來,腰椎間盤突出還要天天坐著碼字實在太痛苦了,嗚嗚嗚。
下本開現代文,希望到時候大家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