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關心則亂
2023-09-30 20:20:36 作者: 伊人歸
「殿下來了!」
知道玉扶今日要來上朝,眾臣都來得甚早。
玉扶進殿之時,眾人不由朝她身後看去,並沒有看到天雲破的影子。
包太傅上前道:「殿下,天大人他……」
玉扶笑道:「他累了,說想回府休息,本宮已經准了。」
昨夜天雲破根本沒有回府,眾臣都擔心玉扶會對他不利,如今知道他已經回府就放心了。
「今日的朝政就由本宮親自主持。前幾日你們在商談的是修繕宮殿之事吧?其實後宮沒有必要修繕了,宮中並無妃嬪。」
包太傅一愣,想想她對眾人的事了如指掌,看過之前朝議的記錄也是正常的。
他拱手道:「殿下,修繕宮殿或是選婢女入宮侍候,這些事情其實都不著急。如今當務之急是舉行殿下的登基大典,欽天監已經看過了,下月初一就是萬事皆宜的好日子。」
下月初一……
玉扶心中暗忖,下月初一距離今日只剩不到十日,看來朝中對她登基之事十分急切。
玉扶微微頷首,不置可否,待走到上首坐下,這才緩緩道:「本宮今晨和天公子深談了一番,知道在老太師仙去之後,一直是他代替老太師主持朝政的。你們也很信服他,他雖無朝職卻是實際上的北璃太師,是嗎?」
眾臣面面相覷。
玉扶說的其實沒有錯,錯就錯在昨日天雲破當面頂撞玉扶,顯然讓玉扶對他的第一印象十分不好。
如今再提他實際上擔當太師一職的事,只恐玉扶更加不悅。
好一會兒,仍是由包太傅出面,「回殿下,的確如此。不過天大人是一番好意,為的是繼承老太師的遺志,匡扶北璃正統。他絕無奪權擅專之意,還請殿下明察。」
玉扶仍笑道:「太傅當真認為天雲破沒有奪權擅專之意?眾卿也這麼以為是嗎?」
她越是笑著,眾臣心中越沒有底,不敢直言。
「眾卿不必顧慮,天雲破在朝中權力甚大,對本宮又毫無敬意,本宮不得不顧忌。若你們都信任他,本宮自然會考慮眾卿的意見。」
眾臣這才紛紛道:「天大人為人公允,處事明斷,一言一行皆承自老太師,是值得信任的忠臣。」
「是啊,早前也有人曾提議讓他直接繼承老太師的衣缽,以太師之名自稱,都被他拒絕了。他又怎麼會意圖奪權呢?」
「是啊是啊。」
玉扶把眾人的話都聽了進去,邊聽邊點頭,待眾人說完之後,她才抬抬手,瑤藍便把一疊書信送上前。
「這些信都是本宮尚未回國的時候,天雲破寫給本宮的。信都經由鴻臚寺卿陳景行陳大人之手,絕無偽造的可能,請太傅和眾卿看一看吧。」
陳景行接過其中一封信,為難地看了眾臣一眼。
這些信何止是經過他的手,每一封他都看過,知道裡面的所有內容。他也知道玉扶拿出這些信是為了什麼,因為信中……
玉扶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等諸位大人把信看完,她才緩緩道:「信中除了催促本宮回國之外,還多次提到聯姻之事。天雲破欲和本宮聯姻,借本宮這個儲君的名份讓他名正言順地接掌大權。信中雖沒有直言但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諸位大人博學多聞,若本宮理解得有錯,各位儘管指出。」
眾臣看過信中內容之後,面色一溜得難看。
包太傅忙拱手道:「殿下,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天大人不是這樣的人啊!」
玉扶笑中帶著敬意,「太傅的意思是本宮誤讀了天雲破的話麼?那請太傅指教玉扶,他信中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何謂聯姻方是掌控北璃大權最好的方法,何謂年輕弱質女流不堪服眾?」
她忽然面色一變,從座中站起,「你們口口聲聲讓本宮登基執掌朝政,可曾問過天雲破願不願意?他這些信中可半個字沒提讓本宮登基之事。他到底是想讓本宮登基,還是他自己登基?!」
眾臣的面色越發難看,紛紛躬身拱手不敢應答這等殺頭的大罪。
好一會兒,包太傅為難道:「殿下放心,別說他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就算他真的會,臣等也絕不會盲目跟從!」
玉扶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她的目光掃向殿中諸人,眾臣忙道:「臣等誓死效忠殿下,絕無二心!」
「好。」
玉扶勾唇莞爾,「眾卿還是想清楚些再回答不遲。今日本宮站在這裡,你們若信不過本宮不願意迎立一個多年不在國中的君主,本宮可以理解,也絕不怪你們。但你們若宣誓效忠,來日再有不臣之心,本宮絕不輕饒!」
她從上首大步而下,「本宮願意給諸位大人一些時間考慮,既然下月初一是好日子,到那個時候,諸位大人再告訴本宮你們的決心吧!」
說罷頭也不回地步出大殿,只留下身後眾臣呆愣原地,不知所措。
包太傅忽然想起自家教育子孫的法子,恩威並施,使人心服。玉扶昨日對他們施恩,今日又對他們示威,不是一個道理麼?
他不禁苦笑,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反叫一個少女用這等招數對付自己。
眾臣都沒有離開,慢慢朝包太傅的方向聚集。
「太傅,您說這可怎麼好呢?」
包太傅橫眉倒豎,「這件事沒什麼可猶豫的,殿下必須登基!難道真如殿下所說,你們心存反叛之意?」
眾臣被他一瞪連連擺手,仍有人忍不住道:「可殿下和天大人已經勢同水火,這可怎麼辦呢?殿下沒回來的時候,天大人主持朝堂半點錯漏都沒有……」
「是啊……」
包太傅聽著眾臣的口風,忽然明白玉扶的擔憂從何而來了。
天雲破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後生,他了解天雲破的秉性,知道他不可能做出篡位之事。可玉扶初回北璃,她看到的是天雲破大權在握,加之他屢屢語出不敬,自然心生忌憚。
更何況,就算天雲破沒有反意,那些支持他的朝臣卻難保乾淨……
包太傅立刻瞪向說話的朝臣,「殿下是儲君,是不可動搖的殿下!臣子的才能再卓越,一旦有了篡位之立之心便是心術不正,再有才能也沒有用!若從此以後老夫再聽到有此等言論,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咳咳……」
他顯然動了大氣,說到後頭劇烈地咳嗽起來,眾臣連忙上前攙扶。
包太傅堅持推開眾人,自己踉踉蹌蹌地朝殿外走去,頭也不回。
殿中眾臣越發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歐陽騏背著手,「本將軍和包太傅一個意思。天大人處理朝政妥帖,本將軍甚是佩服。但若有人起了擁立他而廢國本的心思,休怪本將軍手下無情!」
說罷大步朝殿外走去,趕上包太傅攙扶著他。
戶部尚書薛璧道:「包太傅和歐陽將軍都走了,諸位倒是商議商議,這登基大典的事還要不要繼續籌辦?」
這件事所有人都可以態度模糊曖昧,唯獨他薛璧不可以。
他若繼續準備典禮之事,便是擺明了站在玉扶這邊,若停止準備,那更是擺明了支持擁立天雲破。
他繼續也不是,停止也不是,此刻急需有人給他出個主意。
包太傅他們都走了,剩下的人自然不敢隨意表態,眾人都聽見了薛璧的話,卻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哎?你們都走了?」
眾臣三三兩兩地往外走,沒有一個人搭理薛璧,薛璧急得抓耳撓腮。
就在人都走光之後,他看到一個孤獨的影子仍然站在殿中,仿佛看到希望似地朝對方奔去。
對方朝他擺擺手,「薛大人就別問了,內務府和您同病相憐。」
此人正是皇室宗親中分管內務府的楚郡王,也是姬成發的父親,從輩分上來說是玉扶的堂叔。
新君登基大典這樣的要緊事,照例該由戶部和內務府共同處理。
薛璧並不嫌棄,反而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楚郡王,您是皇室宗親,和等閒大臣怎麼一樣?殿下說到底還是您的堂侄女,您就不能去問問?」
楚郡王掃了他一眼,「我去問殿下,那你是不是要去問天大人?」
一山不容二虎,一朝不容二主,他們現在連該去問誰都不知道。
正在為難之時,忽見門外婢女前來通傳,「楚郡王,殿下午後在東宮設宴款待皇室宗親,說要見見家中族人。還請郡王帶上成發小公子,共同赴宴。」
薛璧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東宮。
眾人也聽說了玉扶要宴請皇室宗親之事,更知道她今日在朝上給眾臣的期限。
「從今日算起到下月初一,還剩下七日。他們要是真的不擁立玉扶登基怎麼辦?」
殷姬媱一臉擔心的模樣,玉扶身為儲君,一旦登基的那個人不是她,她的下場必定好不了。
那到時候他們這些人又會如何,還要經歷一次在東靈的九死一生麼?
玉扶沒有開口,顧酒歌看了看顧述白,「大哥,你覺得呢?」
顧述白還沒從早晨的事緩過勁來。
玉扶一走他便去了正殿,憐珠和憐碧等正在收拾東西,他便問了問方才的情形,聽後才放心了些。
玉扶並沒有晨起沐浴的習慣,是她的寢殿中殘留著她昨夜沐浴後的香氣。
可他心裡還是有些吃味。
他都沒見過玉扶洗漱更衣的模樣,怎麼能讓天雲破白撿了便宜?想到他信中屢屢提及聯姻,顧述白心裡就不舒服。
尤其是憐碧說的那句——
「殿下應允納他為側室,他當時就氣得臉紅了。」
他一直知道北璃民風開放,卻不知道位高權重的女子也可以有正室和側室,玉扶登基之後也會像男子稱帝那般有三宮六院麼?
他自問無法接受。
顧酒歌推了推他的胳膊,他這才反應過來,抬頭看向眾人。
玉扶一臉不解道:「大哥哥,你在想什麼?」
她竟還問自己在想什麼……顧述白手臂收緊,手掌在袖中握成一個拳。
玉扶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只是安慰殷姬媱道:「你放心吧,就算天雲破和朝中某些大臣有異心,我也能應付。我既然把你們帶到北璃來,就不會讓你們再經歷一次危險。」
顧溫卿道:「玉扶,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就別考慮我們了,還是多擔心一下你自己吧。難道你就真的任由朝臣們站隊,什麼也不做麼?」
玉扶勾唇一笑,「誰說我什麼都不做?」
眾人微微詫異,只見玉扶下巴一挑,眾人順著她看的方向朝殿外看去,一隊抬著美酒的宮人從殿外經過。
那是預備著午後宮宴要用的酒。
眾人恍然大悟,顧相道:「我明白了!小玉扶,你是想先拉攏皇室宗親支持你?」
顧酒歌敲了敲他的頭,「你傻不傻,皇室宗親還需要玉扶拉攏麼?你要想,只有玉扶登基了他們才是皇室宗親,否則他們的身份只會給他們招來禍事。」
玉扶讚許地看了顧酒歌一眼,「二哥說的不錯,我今日請他們來,不過是打個招呼。至於拉攏之事……大師姐現在應該已經在太傅府了。」
顧相道:「大師姐去太傅府做什麼?誰受傷了不成?」
「沒有人受傷,是包太傅年事已高,今晨早朝又動了大氣。他是能和老太師並尊的人物,蓋因身體不好才把大權交給天雲破來掌。如果大師姐能調理好他的身子,北璃朝中便不是非他天雲破不可了。」玉扶眸子微眯,緩緩道來。
包太傅是可信任的人物,他是先帝的師傅,位列三公為朝廷一生盡忠,絕不可能有反意。
今晨她離開大殿之後,包太傅那一番話更證明了她的想法,她沒有看錯人。
是而她讓月狐代替自己去為包太傅診脈,用仙人谷的靈藥為他調養身體,讓他晚年不至於病痛纏身。
顧相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那天樞也去了嗎?怎麼沒看到他?」
玉扶神秘一笑,「他去了另一個地方,那個人是真的有傷,不過是陳年老傷了……」
顧述白坐在一旁沉默不言,看玉扶處處安排得井井有條,心思縝密,既為她驕傲歡喜,又有些失落。
她是真的長大了,長大到——似乎沒那麼需要他了。
他悄悄退出大殿,信步走到院中的紫藤花架下,望著藤蔓之間漏下來的陽光,微微刺眼。
忽見眼前一隊經過的宮人朝他身後行禮,他回頭一看,玉扶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
「大哥哥,你有心事嗎?」
顧述白一頓,「沒有。」
「騙人。」
玉扶輕嗔道:「你的武功已經完全恢復了,不可能聽不見我的腳步聲靠近。可你方才回頭看到我分明有些詫異,這說明你走神了,所以沒聽見腳步聲。」
她的話邏輯縝密,顧述白無從辯駁,只好笑著承認,「對,我有心事。但你現在最要緊的事是想著如何收復朝堂的權力,不要讓我的心思耽誤你的正事。」
玉扶堅定道:「可你平日從不會為了無關緊要的事情失魂落魄,能讓你走神的事一定是非常要緊的事。你的要緊事就是我的要緊事,你對我而言比什麼權力都重要。」
她的目光清澈見底,似水柔情,又似春草堅韌。
顧述白愣愣地望著她,一瞬間覺得自己的那些想法都多餘了起來。
玉扶說,他在她心中比任何權力都重要。有她這一句話,他還有什麼可亂想的?
他忽然笑起來,那些晦澀說不出口的話,忽然就成了玩笑話從口中隨意道出,「我聽聞你要納天雲破為側室,吃醋了。」
玉扶哭笑不得,「連瑤藍都知道這是我說來氣天雲破的話,你怎麼會聽不出來呢?」
顧述白也不知道自己這是為什麼,現在想來也可笑,他為這麼無稽的話失神了那麼久。
他輕輕抱著玉扶,「大約這就是……關心則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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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回去以後才發現她被坑了,這不是智障,這他媽是餓狼,還眼冒青光的那種。
兩個孤獨的人,互相照亮,取暖,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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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我知道喜歡,在遇到你的時候。」
他:「我也只喜歡你,就喜歡你一個人。」
他:「請你喜歡我一次,好不好。」
她:「好——」
開車對話:
「早點發生關係或者確定關係,祁連笙,你選一個,我給你的選擇不多,但是夠了。」
「你在說些什麼東西?」
「好,那就發生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