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我帶你去找殷朔(三更)
2023-09-30 20:20:36 作者: 伊人歸
玉扶說要惹眼,齊岸和齊舟反不知該如何惹眼了。
顧侯府低調了一輩子,顧懷疆戎馬一生也積累下許多錢財,卻從來不許顧侯府的人奢靡濫用。
要說顧侯府做過最惹眼的事,大概就是在玉扶到來之後,散盡千金為她搜羅各種衣裳首飾和吃食等物吧?
就在他們父子二人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姬成發領著驛館那一行北璃使臣搬進了顧侯府,聲勢浩蕩引人注目。
「惹眼這種事你們顧侯府的人不會做,交給我好了!」
姬成發拍著胸脯,小小年紀信心十足,齊舟在他跟前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都說這位姬小公子是混世魔王,他會不會沒個輕重把玉扶的吩咐辦砸?齊舟還沒來得及阻止,姬成發已拽著他出門去了。
「姬公子,您慢點,您慢點!」
顧述白同玉扶從西廂走出來,便見他二人一個扯著一個拖著出了門,不由好笑。
他忽然想到什麼,「姬公子是北璃皇室子弟,與你是同族還是外支?」
玉扶道:「是同族,論起血緣關係,他的父親是我父皇的弟弟,他是我嫡親的堂弟。」
顧述白眉梢一挑,「這樣說來,你也姓姬嗎?」
玉扶微微頷首,「算是吧,這個問題有些複雜,日後有機會我再慢慢和你解釋。」
姬玉扶。
顧述白口中念了幾遍,他看著玉扶從小長大,兩人從相識相知到兩心相許,經歷了多番艱難險阻,沒想到他到現在才知道玉扶的姓氏。
玉扶下巴一抬,朝姬成發和齊舟離去的方向示意,「我有些擔心。」
顧述白道:「我也有些擔心,你這個堂弟小小年紀膽子卻不小,平日行事就已經足夠惹眼了。如今得了你的意思,會不會把整個帝都都掀翻?」
玉扶縴手托腮,「我擔心的不是成發,是齊管事。他年紀也不小了,希望不要被成發折騰得骨頭散了架。」
顧述白淡淡看她一眼,好一會兒才道:「玉扶,你學壞了。」
玉扶噗嗤一聲笑出來,抬腳朝上房走去,「咱們先去看看三哥吧,聽說大師姐照顧了三哥一晚上,這裡頭的原因要是說出來,大哥哥又要說我學壞了。」
這個原因不必玉扶說,顧述白也猜出來了。
「看來天樞終於不必單相思了……」
二人到了上房,卻見顧懷疆已經起身在院中練武,月狐坐在邊上打呵欠,腦袋雞啄米似的往下點。
見到玉扶二人,顧懷疆輕輕噓了一聲。
顧述白會意地點頭,壓低聲音道:「父親在牢中吃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回來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顧懷疆微笑道:「正因為在牢中悶得慌,許久不舒展拳腳,所以早起練一練倒覺得身子舒暢。我的身體還硬朗著,你們不必擔心。」
他們站在院中說話,月狐居然一點也沒察覺到,睡得極香,玉扶忍俊不禁,「大師姐照顧了三哥一夜嗎?」
顧懷疆點點頭,「是啊,她辛苦了一夜。寒陌還在昏睡,你大師姐說已無大礙了。」
玉扶道:「我把大師姐叫起來回去睡吧!」
她話音剛落,外頭傳來一陣熱鬧動靜,月狐被這動靜嚇了一跳從椅子上摔下來。
「什麼事?什麼事!」
睜眼便見玉扶三人站在院中看著她,月狐低頭一看自己狼狽的姿勢,立刻起身低頭整理衣裳。
只見門房的下人匆匆趕進來稟告,「侯爺,姬公子和齊管事……買了好多東西!」
顧侯府家大業大,多少東西沒見過?
饒是如此,眾人聽到消息出去看的時候,還是震驚不已。
府門前擺了一張高大太師椅,姬成發翹著腳坐在上頭,椅背比他人還高,他伸著指頭指揮眾人往府里搬東西。
各色綾羅綢緞,有女子喜歡的緋紅、鵝黃、淺紫等色,也有男子慣用的靛青、墨藍、暗紅之色。
足足用了十多人一溜搬進府里,匯成一條色彩的河流。
再往後是各色首飾、擺件等器物,金銀玉器滿目輝煌,叫人看都看不過來。還有各種帝都特色的吃食,上至玉膳樓十兩銀子一份的翡翠糕,下至路邊一文錢一串的冰糖葫蘆……
賣冰糖葫蘆的小販扛著整個糖葫蘆靶子,一面慢慢走進來,一面四處打量顧侯府的景物。
「我滴乖乖啊,顧侯府可真氣派啊!」
「可不能看太久啊!」
姬成發從椅子上跳下來,伸手從靶子上拔出兩串紅通通的糖葫蘆,左手一串右手一串,兩邊不耽誤地啃起來。
玉扶等人都看著他,姬成發正啃得起勁,忽然意識到不對勁,抬起頭朝玉扶嘿嘿笑,把自己啃過的糖葫蘆伸過去,「玉扶姐姐,你吃嗎?」
玉扶看著他嘴角亮晶晶的口水,一臉嫌棄。
姬成發這分明是假公濟私,借著玉扶的命令給自己買好吃的。
齊舟上氣不接下氣,扶著門趕進來,「侯爺,小姐公子,還有一班小戲兒和一班唱曲兒的五個說書的,這幾十個人安頓在哪裡?」
顧宜聞聲跑出去一看,眼睛瞪得像銅鈴大,「我滴乖乖啊,不僅買了東西還買了人,這加起來得花多少銀子?小公子,你是不是把帝都一條街都買回來了?」
姬成發嘴裡咬著糖葫蘆,兩邊腮幫子圓鼓鼓的,瞪了顧宜一眼,「什麼一條街,你太小看本公子了,我帶著你們家齊管事包了五條街,還有東西沒送來呢!」
說罷得意地看向玉扶,「玉扶姐姐,早說了,我辦事你放心!」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玉扶,玉扶一臉尷尬,「嗯……挺好挺好,這樣很惹眼了。」
簡直太惹眼了,只怕此刻帝都上至朝堂下至市井,都知道顧侯府採買了一堆貨物和人,正過著比從前更甚的逍遙日子。
只不過銀子也海水似的淌出去了,玉扶暗暗為顧懷疆的銀庫擔憂,心道不知陳景行此番出使帶了多少銀子。
如玉扶所料,顧侯府一大早就鬧出這樣的動靜,早已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帝都人人的眼睛都盯在這處,尤其是朝堂之上,看到這等場景頓時議論紛紛。
消息很快傳到了御書房,一眾等在御書房待命的朝臣,靜默無聲地看向上首。
他們眼看著寧承治的臉從白變青,再從青慢慢漲紅,一副被人當眾打了一記耳光的模樣。
——顧侯府的人罪名尚未洗脫,就做出如此高調張揚的事情,這和當眾打寧承治一巴掌有什麼區別?
氣氛異常尷尬,空氣里沒有一絲風,幾位朝臣額上滲出汗水。
好一會兒,前任大理寺卿裴正站出來,「陛下,北璃儲君一行還在顧侯府,按禮節昨日陛下就該派人到顧侯府接待慰問。昨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一時耽擱住也情有可原,今日再耽擱下去,便是藐視北璃國威啊!」
有他先開口,眾臣紛紛抬起頭來,目光殷切地看著寧承治。
寧承治知道眾臣都和裴正一個意思,他自然知道不能得罪北璃,卻拉不下自己的面子,權衡再三終於在兩者之間做出了選擇。
「傳朕的旨意,命裴正安排北璃使臣的一行的所有事宜,今日便到顧侯府接待慰問。為表朕寬慈之心,將顧侯府門外看守的兵力撤回,顧侯府一干人暫不收監處置。」
裴正拱手道:「臣領旨。不過陛下,按照我東靈禮儀,迎客應該高一階相迎。對方來的是儲君……」
裴正飛快抬眼看向寧承治,後者的臉色眼見又要難看起來,他連忙描補,「我們自然不能讓陛下親自去接待,可陛下膝下沒有皇子更沒有儲君,以臣的身份去迎客只怕還嫌禮數不周。」
寧承治面色稍緩,「那你說該怎麼辦?」
裴正道:「不如請寧堂叔與臣一道,寧堂叔是皇室子弟,輩分又是陛下的叔叔。雖然沒有皇室嫡系血脈身份尊貴,但也差不離了。更重要的是他能言善辯,其妻又與玉扶公主交好,或許能為陛下安撫住公主。」
寧承治聽他說的有道理,便點點頭,「雖然玉扶從來不稀罕朕的賞賜,你還是帶上厚禮去顧侯府吧,不論如何這是朕的禮數。」
他能主動想到給玉扶送去厚禮,足以說明他心中畏懼北璃國威,在顏面和國體間拋棄了面子。
裴正道:「陛下英明,陛下說的不錯,想來玉扶公主也不稀罕什麼厚禮。陛下若真想送禮結好,就應該投其所好才是。」
寧承治一直以來都想討好玉扶,卻一直討好不了,聽見裴正這話不由心中一動,又打起了從前的主意。
「如何投其所好?」
裴正思忖片刻,身子躬得更低了,「殷首輔枉顧聖旨,以權謀私非要置顧侯府滿門於死地,甚至極有可能謀害陛下御前的池公公。如此大罪陛下若毫無懲罰,玉扶公主怎麼會滿意呢?」
寧承治愣了愣,「朕已經命殷朔回府靜思己過,這些日子不得再插手朝政,難道還不夠麼?」
難道還不夠麼?
裴正不由冷笑一聲,「顧侯府之罪乃莫須有之罪,莫須有之罪都可以判處滿門抄斬,殷首輔之罪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難道就是一個靜思己過可以了結的?」
「你,你……」
寧承治渾身一顫,指著裴正半晌說不出話來。
裴正腰板挺直,不卑不亢,他當初被奪了大理寺卿一職沒有提出任何抗議,老老實實地接受了明升暗貶的調職,就是為了等這一天。
等殷朔被治罪的這一天。
寧承治「你」了半晌也「你」不出個所以然來,指著裴正的手頹然落地。
「好吧,朕就暫時將殷朔停職審查,朝中一應事宜交由內閣諸閣老協辦。至於審查殷朔之事……」
他在下首的朝臣中看來看去,不是唯唯諾諾之人,就是聽從殷朔之人,沒有一個可堪審查之職。
他無奈地點了裴正,「就交給你審查吧!」
裴正頓時挺直腰杆,「臣領旨!」
……
「寧公子,接待玉扶公主一行的事就託付給你了,你知道的,本官只會查案哪裡會接待使臣?」
裴正與寧軒策馬同行至長街口,寧軒瞧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不禁好笑,「裴大人是大理寺卿最好的人選,好端端從自己的本職被調到看似富貴的閒職上,若換了我也要生氣。」
裴正冷哼一聲,「殷朔把柳貞那個草包弄去頂了我的職,他以為我會這麼窩窩囊囊地接受麼?我自知自己在朝中威望人脈都不如季老大人和陳閣老,見他二人都無法勸服陛下,才蟄伏至今伺機而動,如今終於讓我等到時機了。」
寧軒透過他沉穩的面容,仿佛已經看到他胸中一團火焰噴薄而出,吐著興奮的火舌。
他不忍攪了裴正的興致,「裴大人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玉扶公主那邊就交給我,寧軒必不辱命。」
裴正哈哈大笑,勒緊韁繩調轉馬頭,帶著身後一隊人朝長街西面而去。
正是相府方向。
他的背影充滿快意,寧軒手搭涼棚目送他遠去,忍不住嘴角微翹,「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殷朔,你也有今日。」
他朝身後一揮手,調轉馬頭,「走,去顧侯府!」
相府大門緊閉,偌大的府邸寂靜無聲,忽然門外響起劇烈的敲門聲,震得整個相府抖了三抖。
「奉陛下旨意審查殷朔,裡面的人立刻開門!」
拍門的士兵口口聲聲對殷朔直呼其名,而非尊稱一聲殷首輔,門房的下人雙手發抖,口中喃喃,「完了,這回真完了……」
這意味著殷朔的首輔之位已被革去,那位鎮江長公主化為北璃儲君一朝歸來,相府傾巢覆滅。
門栓才被拉開,大隊士兵湧進府中,四處搜檢相府各處。
殷兗昨日得知殷姬媱在刑場挾持殷朔之事已然病倒,丹陽公主與殷姬媱在榻前侍疾,忽被外頭巨響嚇得驚慌失措。
只見院中湧入大批士兵,領頭的官員一臉威嚴。
她二人皆是不涉朝政的女子,對朝中大臣並不熟悉,殷姬媱顧不得許多,挺身而出攔在門外。
「你們是什麼人?」
裴正聞聲而來,見殷姬媱甚是面熟,這才想到她便是昨日在大殿上與殷朔爭執的殷家小姐。
聽聞她為了救顧侯府一家,不惜在刑場劫持自己的兄長,這般膽量與氣度另裴正佩服。
他擺手示意士兵退下,「本官裴正,奉陛下之名將殷朔停職審查,這位是殷小姐吧?」
「停職審查?」
殷姬媱面露喜色,裴正看得忍俊不禁,心道這殷姬媱和殷朔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此刻不該笑,忙收斂了神色,指著屋裡道:「家父多年不涉朝政,家嫂丹陽長公主更是皇室血脈,此處就不必查了吧?裴大人要查問什麼,讓我跟你去。」
丹陽公主從屋裡走出來,擔憂地拉著殷姬媱的手,「姬媱,他畢竟是你大哥……」
裴正拱手打斷她的話,「老丞相與長公主自然不必審查,只是這些日子就不要和犯官有所接觸了。至於有些例行公事需要盤問的事情,還請殷小姐配合。」
他相信殷姬媱會完全配合他,她看起來似乎比自己更希望殷朔伏法。
殷姬媱點點頭,回身朝丹陽公主道:「丹陽,你好好照顧父親,大哥這件事你就別管了。就算你再麻木,難道眼下還要助紂為虐麼?」
她正色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他做過多少壞事,現在就要承擔多少報應。」
丹陽公主一愣,殷姬媱已撇開她的手,朝裴正堅定道:「我帶你去找殷朔,裴大人,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