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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和他一起死(二更)

2023-09-30 20:20:36 作者: 伊人歸
    姬媱,別鬧了。

    短短几個字,殷姬媱的心跌進了谷底。

    她不明白丹陽公主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受盡殷朔的折磨還不肯離開,明明知道殷朔在做什麼悖逆人倫的事還無動於衷。

    她甚至忘記了,她也曾經堂堂正正地愛過,直到愛上殷朔,她就成了一個暗夜裡孤獨的鬼。

    殷姬媱深吸了一口氣,「好,你可以不幫我,我自己去!」

    她朝府外飛奔而去,忽然站住腳,站在高高的門檻裡頭,頭也沒有回。

    「不過,請你不要說我愛錯了人,因為真正愛錯人的,是你。」

    她沒有回頭,可丹陽公主知道她的話是對自己說的,她還沒來得及阻止,殷姬媱已經跑出了府。

    府門外的護衛面面相覷,不知道殷姬媱為什麼跑得這麼著急,忙來請示丹陽公主。後者愣了半晌,「沒事,讓她出去走走也好。」

    護衛頗為為難,「小姐一個人出去,不會遇到什麼事吧?」

    自打殷兗回來之後,殷朔就不敢過分限制殷姬媱和丹陽公主二人的行動,但府中下人都已成了殷朔的心腹,自然處處為他著想。

    丹陽公主面無表情,「不會的,出了事我負責,你們滿意了麼?」

    護衛連忙低頭退下,不敢再多言。

    殷姬媱出了府原是朝皇宮去的,可她半道上忽然改了路,往長街另一頭奔去。

    她雖是相府的小姐,不得傳召貿貿然也進不了宮,與其在宮門外浪費時間,她倒不如去找一個能進宮的人。

    幸好帝都的高門貴府都圍繞著宮城四周環布,她要去的地方並不遠,殷姬媱抬起頭來,眼前高大的朱門府邸,上頭掛著明黃的燈籠。

    正是寧軒府上。

    ……

    「你一大早進宮求見,有什麼要緊事麼?」

    寧承治打著呵欠從內殿出來,身上還穿著寢衣,大有一副打發了殷朔繼續回去睡的架勢。

    殷朔已在外殿等了兩盞茶的工夫,見他這副模樣,眼底流露出厭棄之色。

    面色卻勾起笑容,「陛下,臣昨日得到一條很重要的消息,想著必須要告訴陛下,所以一大早就趕來了,是有關鎮江長公主的。」

    寧承治屁股剛要沾榻,聽了殷朔的話立刻站了起來,「什麼?你有玉扶的消息了?」

    「是,陛下。」

    殷朔早就準備好了說辭,此刻不慌不忙娓娓道來,「臣奉陛下旨意尋找鎮江長公主的下落,終於在仙人谷附近找到了長公主的行蹤。可惜仙人谷不是下屬們可以擅闖的地方,故而臣的人只是守在外圍不敢靠近。這麼一守,卻發現了另一件奇怪的事。」

    寧承治果然上了鉤,「什麼事?」

    殷朔淡淡一笑,「那個北璃使臣姬成發,也是從仙人谷出來的。」

    寧承治大為吃驚,「什麼?你的意思是,那個孩子是假使臣,是仙人谷的人而非北璃的人?」

    殷朔:「……」

    「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

    他慢慢解釋道:「北璃使臣一行來訪,是帶著國書的,國書上的璽印無假,使臣自然也不會有假。」

    寧承治點點頭,「哦,朕就說嘛,他要是個假使臣哪來那麼多武功高手。那你是什麼意思?」

    殷朔道:「陛下還記得昆吾傷嗎?那個西崑七皇子。我想這個姬成發和昆吾傷一樣,都是兩國皇室送到仙人谷去學藝的皇室子弟,所以姬成發從仙人谷出來並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偏偏在鎮江長公主回到仙人谷之後才來,陛下不覺得奇怪麼?北璃泱泱大國人才濟濟,為何要派一個八歲的孩子來出使?」

    寧承治細想殷朔的話,「你的意思是,這個姬成發是玉扶指使他來的?那玉扶想幹什麼,就想讓一個小孩子來羞辱東靈羞辱朕出氣嗎?」

    殷朔提醒道:「陛下想想那日比武的事。」

    寧承治在殿中來回踱了幾步,回想那日比武的事,忽道:「說到這個,那日比武幸好有顧酒歌和顧寒陌在,朕的臉才沒有丟盡。朕一直想著要不要賞他們什麼恩典,如果不賞,天下臣民會不會議論朕刻薄寡恩?」

    殷朔忍不住笑,「陛下是怕天下臣民議論,還是怕鎮江長公主知道後更加厭恨陛下?」

    寧承治被說中心事,面露不虞。

    殷朔繼續道:「陛下就不覺得奇怪麼?鎮江長公主回到仙人谷,姬成發那麼巧就出使東靈,言語間又十分維護顧侯府。陛下想想,比武那日他一直極盡刻薄羞辱我東靈勇士,顧酒歌二人一出場,他便雀躍鼓舞大為讚賞,這是為什麼?」

    「你的意思是,是玉扶囑託姬成發維護顧侯府的?他們都是仙人谷的人,玉扶是醫神最為寵愛的弟子,想讓姬成發一個孩子幫她做什麼應該不難。」

    寧承治想到這裡,心情頓時明朗了起來,「這說明玉扶還在意顧侯府的安危,而非一個人逃走。既然她還在乎顧侯府的安危,遲早有一天她還會回來的!」

    殷朔但笑不語。

    他從不認為玉扶是獨自逃走的,顧侯府的人把她打暈了送走倒還有些可能,更顯然的另一種可能是——

    她是去搬救兵的。

    這個姬成發是她用來拖延時間的救兵,那個北璃儲君才是關鍵人物。

    他必須要趕在那位儲君到來之前清除顧侯府眾人,免得旁生枝節,阻礙他將來的大業!

    他笑著開口道:「陛下英明,臣的想法和陛下一樣。可陛下想想,等那位北璃儲君來了,如果他們堅持要保顧侯府,陛下還能殺他們麼?」

    寧承治道:「朕為什麼要殺他們?朕本來就不想殺他們,只是想削弱顧侯府的力量罷了。如果玉扶肯做朕的皇后,朕甚至連顧懷疆權傾朝野也不在意。」

    殷朔蹙起眉頭,他就知道寧承治是這樣的想法。

    從一開始他和寧承治就不同心,他要顧侯府的人消失得一乾二淨,寧承治想要的卻只是玉扶。

    他也不著急,慢慢道:「臣當然知道陛下不想殺他們,可陛下想想,東靈現在不能得罪北璃,這件事以鎮江長公主的聰明肯定能想到。到時候等北璃儲君一來,顧侯府諸人無恙,您覺得長公主還會回來嗎?」

    寧承治一愣,他的確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派人到處尋找玉扶的蹤跡,如今殷朔已經查清玉扶就在仙人谷,如何讓她回來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如果她一輩子待在仙人谷,即便他是東靈皇帝也沒辦法得罪熏池,闖入仙人谷把人帶出來。

    他急道:「那你說,怎麼樣才能讓玉扶回來?」

    殷朔的眼底藏著得意的笑,他前面鋪墊了那麼久,為的就是寧承治這句話。

    他一字一句道:「陛下,只要您現在下旨,將顧侯府滿門抄斬,還怕鎮江長公主不急著回來麼?」

    ……

    「殷小姐?出了什麼事,你怎麼這麼著急?」

    寧軒聽見下人通傳,匆匆到府中前廳,便見殷姬媱一臉著急地坐在廳中,見了他連忙起身。

    她朝寧軒身後看了看,沒有看到昆羽揚的身影,寧軒忙解釋道:「太醫說天氣炎熱,她的胎像不太穩當,不能受刺激。所以殷小姐來訪的事我還沒告訴她,我們夫妻是一體的,殷小姐有什麼話就同我說吧!」

    只要不是什么女兒家的閨房私事,別的事情上,他相信他比昆羽揚更能幫上殷姬媱。

    殷姬媱點點頭,「我正是這個意思,方才來得匆忙忘記叮囑你府中下人了,幸好你沒告訴她。有一件極要緊的事希望你和老皇叔能幫忙,我大哥進宮了!」

    「你先坐下,慢慢說。」

    寧軒一向沉得住氣,讓她坐下喝了一盞茶再說話,殷姬媱緩過勁來理清頭緒,「是這樣的,今日一早我便見我大哥匆匆忙忙出了門,轎子是往宮裡去的。他去宮裡倒不奇怪,但這樣匆忙還是頭一次。何況昨日府里並沒有陛下傳召我大哥進宮的消息,可見是他自己進宮面見陛下的,這很奇怪。我總覺得這件事和顧侯府有關,原想跟去看看,可是我進不了宮。」

    寧軒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希望我進宮一趟,打聽打聽殷首輔進宮都和陛下說了些什麼,是嗎?」

    殷姬媱道:「是啊,我就是這個意思。萬一他說些對顧侯府不利的話,有人在旁邊至少可以勸勸陛下。陛下耳根子太軟,已經被我大哥蠱惑了,絕不能讓他被我大哥牽著鼻子走!」

    寧軒點點頭,「你說的不錯,我即刻就以請安的名義進宮一趟。你若實在著急就請去羽揚那邊坐一坐,我會儘快派人傳回消息。」

    他說著便起身,「我帶殷小姐過去吧,正好換身衣裳再進宮見駕,免得被殷首輔看出端倪。」

    還沒出前廳的門,府中門房的下人匆匆忙忙朝上房跑去,寧軒叫住了他,「怎麼回事?」

    下人一臉出大事了的表情,「大公子,不好了!宮裡傳來密報,陛下要將顧侯府滿門抄斬!」

    殷姬媱渾身一顫,眼前明亮的日光漸漸變成一團模糊,她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醒過來的時候,一個身量微豐的女子在她面前走來走去,晃得她滿眼發昏,丫鬟的聲音喊著,「公主,殷小姐醒了!」

    昆羽揚這才停止走動,靠到床邊探了探她的額頭,「姬媱,你沒事吧?」

    殷姬媱緩緩直起上身,腦中仍是一片眩暈,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什麼。

    她緊緊握住昆羽揚的手,「羽揚,你聽說了嗎?陛下要將顧侯府滿門抄斬,這是真的嗎?」

    昆羽揚坐在床邊,低聲安慰她,「你先別急,父親和夫君都進宮去面見陛下了,一定會為顧侯府求情的,你先別擔心。」

    也就是說,那旨意是真的。

    殷姬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剎時渾身無力,「他不能死,我不能讓他死……」

    昆羽揚知道她說的是誰,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忽然捂著口乾嘔了兩聲,丫鬟忙端上漱盂。

    殷姬媱想到她的身孕,不由羞愧,「羽揚,你怎麼了?你快坐下好好休息,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胎像不穩還讓你擔心。」

    昆羽揚捂著胸口搖搖頭,「我沒事,什麼胎像不穩,是夫君他小題大做。太醫說到暑熱天氣孕婦難免有些不適,到他嘴裡就成了胎像不穩了,這也不許碰那也不許碰的,我都快悶死了。幸好有你來,我今日才能下床走走。」

    說著朝外頭招呼道:「派個人出去問問,老爺和公子回來沒有?」

    殷姬媱道:「一定是我大哥乾的,一定是他!他一大早出門原來就是為了這件事,為了置顧侯府於死地!他到底有多恨顧侯一家,為什麼非要趕盡殺絕不可?!」

    殷朔前腳進宮,後腳聖旨就頒下來了,除了他還能有誰?

    昆羽揚把手放在腹部,「是啊,但我覺得挺奇怪的。殷朔或許是個為得權力不擇手段的,但陛下不是啊。他殺了顧侯府滿門對他有什麼好處?不僅會讓東靈的兵力大不如前,還會讓玉扶從此恨上他,這對陛下來說一點好處也沒有。殷朔到底是用什麼理由說服陛下的?」

    殷姬媱急道:「他一向能言善辯,巧舌如簧,陛下又是個沒有主見的人,被他幾句話就帶跑了。不行,我決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做出這種事!」

    她說著就要下床,昆羽揚忙把她摁住了,「你去又有什麼用?你那個大哥何嘗顧惜過你一點半點?還是乖乖在這裡等消息吧,等夫君他們回來或許會有轉機。」

    殷姬媱對此不抱什麼信心。

    當初的季老大人和陳閣老,不都是為顧侯府說情才被罷官的麼?寧軒父子雖是皇室宗親,寧承治不能對他們怎麼樣,但也不見得能聽他們的話。

    眼下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讓殷朔不能再對寧承治進讒言,讓他自顧不暇無力去害顧侯府。

    她忽然抓住昆羽揚的手,「我有一個辦法,羽揚,你是西崑公主,你知道將門柳家嗎?」

    昆羽揚不知她為何突然問到西崑的事,想了想道:「當然知道,柳家是西崑三大將門之一,歷代出了不少名將。最近的那一個據說是個女將,年不過二十就拜了大將軍,可惜在與東靈一戰中戰死了。」

    「你說的可是柳蔭蔭?」

    昆羽揚更加詫異,「你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殷姬媱道:「我還知道她當時被顧家軍俘虜了,柳家為了她願意把三百顧家軍戰俘獻出用於交換。可柳蔭蔭不甘受辱服毒自盡,當然,她其實並沒有死,而是輾轉到了東靈嫁人生子,最後又早早過世了。」

    昆羽揚大為吃驚,「什麼?柳蔭蔭當時沒有死,你是怎麼知道的?」

    殷姬媱道:「因為我就是她的女兒,如果她十七年前死了,那我又是從哪裡來的?她不但沒有死,還因為某些理由成了我父親的妾室,生下了我。她死之後,父親為了掩人耳目,假稱我是正房大夫人所出,和我大哥一母同胞。其實我們兩根本不是同胞,所以也從未同心同德。」

    昆羽揚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殷姬媱已拉住她的手,「如果把這件事告訴陛下,光是一個收留西崑女將的罪名,相府就解釋不清。這樣一來,陛下是不是就不會再信任我大哥?羽揚,你讓寧堂叔帶我進宮吧,我要把這件事告訴陛下!」

    「你瘋了?」

    昆羽揚甩開她的手,堅決道:「你有沒有想過,就算陛下相信了你的話,頭一個死的也是你而非殷朔!」

    殷姬媱愣了愣,隨即淡淡一笑,「我顧不得那麼多了,如果救不了二公子,就讓我和他一起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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