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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2:11:34 作者: 瑞曲有銀票
室內旃檀輕拂渺,燭影搖曳,鸞帳側束。
秦婉姜身著朱紅綃金喜裳,玉容清肌敷著美人妝,鬢撐金鳳,面貼珠鈿,眉目清雅,秀麗絕俗。
嘉憲帝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才往前幾步,走出陰影。
秦婉姜餘光瞧見,更是全身梗住,斂聲摒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待嘉憲帝要走到眼前,秦婉姜才手忙腳亂地下榻伏地叩首,嘉憲帝俯身攙起她,溫言問道:「可用過晚膳了?」
秦婉姜在他的攙扶下全身緊繃,只能幹巴巴地回道:「回陛下,妾身已用過了。」
嘉憲帝輕輕一笑,順手虛挽了她的腰,將她往桌邊帶去:「既如此,你我不妨再用些茶果。」
見秦婉姜一直低垂著眼,且在他的靠近下身子越來越僵硬,抗拒之意明顯,嘉憲帝問道:「你很怕朕?還是…心中怨朕?」
秦婉姜長睫不停輕顫:「妾身不敢。」
嘉憲帝托起了她的下巴,直視道:「你可有心悅的郎君?」
秦婉姜瞳孔猛的一縮,兩手下意識緊扯了帕子。
嘉憲帝眸色沉沉,難辨喜怒,須臾後開口道:「朕說過了,今後會好好待你,你安心待在這宮中便是,日後有什麼想使想用的,朕都著人為你尋來。」
又著眼打量了她一番,嘉憲帝的目光落在她腰間的香囊上,那是一枚葡萄花草紋香囊,通體鏤刻葉狀紋飾,上下半球各飾鎏金團花六朵,分別為四蜂、雙蜂和折枝花,口沿處飾蔓草紋,亦施鎏金,散發著沉靜、隱蔽的幽香。
那是前朝的制樣,也是令福公主唯愛的香囊。
她從不像其它帝姬一般乖乖習書畫女紅,亦從不做護蘭煎茶,焚香詠絮的雅事,甚至連個絡子都不會打,更談不上親自繡制香囊了,可大齊人無香不聚,她又有一程子迷上工械器具,這類銀囊藝精工湛,無論怎樣轉動,內里的香盂始終向上,香料自然也就不會撒出來,於是她便託了懶,去尋人制了這銀囊。
實際上,若非太后全力阻止,她甚至想在先帝的支持下去習武。
太后常和先帝打趣,說她若生在民間,便是那整日招貓逗狗的小頑貨。
嘉憲帝手指一勾,便取下了那枚香囊,細細嗅了嗅便笑了,喃聲說了一句:「是她最愛的降真香。」
秦婉姜見嘉憲帝將那香囊攣在虎口,抵在鼻間闔了眼,一呼一吸間,不知在想著什麼。
月上中天,清風過亭,夜草染露,凡鳥不鳴。
好半晌,嘉憲帝才從沉思中睜了眼,轉過頭見秦婉姜仍是挺直地坐著,扯著巾帕一動都不敢動。
他不禁又笑了,輕嘆道:「在去那觀中前,除了歇息睡著外,她這一輩子怕也沒有像你這麼安靜的時候。」
聽他說到歇息二字,秦婉姜的心劇烈跳動起來,那股子□□感深深懾住了她,她甚至有些痙攣發抖。
畢竟眼前的這個人,是她名義上的祖父。
第47章
看出了她的緊張,嘉憲帝開口安撫道:「不必害怕,朕今晚不會碰你,便陪我坐坐,也是好的。」
「朕記得你曾在那清泰觀中待過,便同我說說,她每日的作息罷…」
秦婉姜鬆了口氣,正在腦中搜刮著在觀中對令福公主的記憶時,突聞外間傳來呼喝聲,隨即是兵戈掀起的喧鬧聲,嘉憲帝雙眸一凜,迅速站了起身要喚人,卻突感胸口一陣鑽心的麻痹,眼前泛黑後痹痛感直衝腦門,他悶哼一聲,直直地倒了下去…
秦婉姜嚇了一跳,忙與聞聲而來的宮人一同去喚挺在地上的天子,好半晌都無甚動靜,一名膽大的宦侍抖著手去探嘉憲帝的鼻息,卻是已無半息熱氣,那宦侍不由驚叫了一聲,震著牙說道:
「陛,陛下,沒有氣息了…」
他這一句斷斷續續的話有如驚雷,將殿內幾人嚇得全數腿發軟,皆歪在了地上。
其中一人手腳並用地爬出殿外,去找醫官。
很快,醫官便在火光沖天的吶喊聲中貓著腰,被人護送到了柔福殿。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後,他鬆開搭脈的手,慘白著臉伏在了地上,顫聲道:「陛下…薨了!」
與醫官一道來的還有一位內官,他看來倒是鎮定一些,只在隨著嚎了幾嗓子後,便開始有條不紊地指揮殿內的宮人與衛士將嘉憲帝搬抬到榻上,覆好錦被,對殿內眾人揚聲正色道:「有賊人謀反,現外間兵亂,都不許離開此殿,待稍後事定,自有人來此間處理。」
眾人連聲應下。
那內官又轉而恭敬地對秦婉姜道:「安全為上,請姑娘也莫要移動。」
秦婉姜面失血色,眼前一道道的發暈,只能呆滯著點點頭。
不知過了多久,外間令人膽戰心驚的廝殺聲終於漸漸消了下來,片刻後,齊修與幾位大臣匆匆趕了過來,一身銀甲襯得他愈發麵容冷峻,身軀凜凜。
他徑直入了內室,一見到躺在榻上,臉色已泛起青白的嘉憲帝,便雙眼泛淚,聲中已泛起鼻音,他跪在榻旁看著嘉憲帝,喃喃喚著:「爹爹,爹爹,三哥兒來了…」
殿內殿外隨即響起一片悲辛愴然的哭聲…
良久,齊修直起上身,向後跪開幾步,極其鄭重地對嘉憲帝磕了三個頭,這才重新站了起來,開始吩咐眾人理事,隨後,又扶起了仍跪於一側的秦婉姜,輕聲對她說道:「七姐兒,秦表叔此刻亦在宮內,我讓人領你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