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

2023-09-03 12:11:34 作者: 瑞曲有銀票
    只有在她銀玲般的笑聲充斥東宮時,那座沉悶冷清的宮殿才似有了曖意。可以說,入東宮後,他少有的歡暢便都是令福姑母給的。

    就連他自入宮後的第一次外出,也是與她一起…還有她的未婚夫婿——秦賀。HτTpS://ωwω.KαΝsHUSHǐ.cǒm/

    他知曉秦賀,是他的老師秦太傅的長子,他甚至聽過宮中膽大的帝姬直接喚他秦郎。多曖昧的諧音,秦賀確實也是盛京城不少貴族女子的心之所向,郎艷獨絕,列松如翠。

    那晚的秦賀,頭帶薄色束髮小冠,身穿伽羅色襴衫,青年郎君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一向大咧咧且古靈精怪的姑母,那晚卻總是低眉垂眼,她似乎格外靦腆,甚至帶著些忸怩。

    很快,他們便成婚了。

    先帝花費了數十萬緡錢為姑母建造府邸,為諸主第一。在姑母出降後,更是月給千貫,待遇與他這個太子相同。

    此後於宮宴諸席上再見,她依然還是那個嘻嘻哈哈,嬌俏可人的姑母,可是在秦賀面前,她的嬉皮笑臉卻俱化作了撒嬌撒痴。

    原來她亦有那般小女兒之態,但卻是對著他人。

    他的心鈍痛,不知何意。

    年歲較長,他娶了太子妃,又陸陸續續納了側妃、姬妾,她們大都姿態嫻雅,姿色頗得,可對他來說,不過濁骨凡胎,俯拾皆是。

    那年上元宮宴,他無意中於一處偏殿瞧見了因醉酒而去歇晌的她,穿著一件古煙紋碧霞羅衣,就連鞋也未除,仰面倒在軟榻上,呼呼地睡著了。

    她的臉色沾著緋紅,柳眉舒展,醉顏殘妝,橫格雕窗鑽進來一股金水般的光線,在她那半張半閉的檀口上描畫著一絲柔和的笑意。

    早通曉了人事的他,在那一瞬間口乾舌燥,心如搖旌,那是他對宮中妻妾沒有過的反應,他後知後覺,原來自己早就對她動了情。

    從那時起,他無法自拔地陷入了對她的痴戀之中。可他只是一個處境艱難,地位並不穩固的儲君…

    他知道,一旦先帝有了皇子,便會毫不猶豫地廢除他;否則,便該直接認他為皇子,而不是硬要拐上一道認作皇孫。名義上說是悼念先太子,實際上卻是因著盼望再能有自己的皇嗣,那樣,便可以隨時取代他了。

    其它的宗戚、王孫子弟,沒有幾個真心敬他,畏他;一個隨時可能被廢掉的太子,對他人來說,何足為俱?而對他來說,又何以為榮?

    準確地說,儲君的帽子於他,仿佛只是一時的張冠李戴。

    他日夜惶惑不安,宮中哪一位妃子有了喜信,他便要開始幾個月的擔驚受怕,生怕哪日醒來,自己便成了眾人期待的廢太子。

    身為儲君的他,二十多年如履薄冰。

    先帝哪怕是年過花甲也仍要選妃納侍,就為了生一個自己的皇子。

    哪怕力有不逮也執意霸占朝政,對東宮官屬苛簡至極,對他這個認養來的太子更是處處提防…

    先帝後期昏聵荒誕,近小人,遠賢明,朝中朋黨四起,朝廷殘民害物,繁刑重賦…

    他想,大齊臣民需要一位賢明的君主,他也需要儘快登上那個位子,然後成全自己多年的孤寂與痴戀…

    他會做一位聖明的君王。

    為儲時,他焚膏繼晷,忠君尊賢;繼位後,他夙興夜寐,宵衣旰食,對先帝留下的爛攤子,他鞠躬盡瘁,整飭綱紀,謀利於民…

    他也從來不自稱為孤,他想,他總有一天會擁有姑母,怎麼會是孤寡君王呢?

    身為君王,他可以節用裕民,但在私慾上,他沒有旁的奢求,只想要姑母。

    她生來便是鳳凰,自然應當回歸那玉宇宮闕,與他相伴。

    他愈發情難自抑,想把她奪回宮中,他也確實迫不及待地做了一些事,秦賀擁有她夠久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她原來性情極為剛烈,面對他的求愛竟然以死相逼,他驚懼無比,連忙答應了她所有的要求,放了她來這清泰觀…

    可是將近七年了,他派人給清泰觀送過無數封的書信,卻沒有得到她的隻字回信,政務繁忙,他身為君王,又總是找不到機會來探望她,直到見了她給五哥兒回的親筆手書,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借固城之名北巡,只為見她一面…

    此刻,他貪婪地注視著她,忻盼她能給自己一個微笑,回應他的眷眷之心。

    望著嘉憲帝,吞不下的苦痛回憶再次侵襲妙慧元君…

    她知道自己仍是令福,無法離俗。

    她的侄兒,竟暗中對她生出畸形的愛意,還因此弒父殺臣…

    當初被他強召回宮中,面對他一番令她羞憤欲死的表慕,想起自己枉死的父親與夫婿,她只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她腦中痛苦嘶鳴,長劍出鞘之際,本想一劍殺了他,可是顧念自己的兒女家人,她只能橫刃欲自刎…

    他卻威脅她,如果膽敢自戕,便要誅殺秦府上下,果然是個手段毒辣的君王…

    可是她能能家人做到的,也只是留住自己的命而已,若讓她以身侍仇人,她卻是寧死不屈!

    只是她也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她還在大齊的疆域內,就會有再見此人的一日。好在,她沒有多長日子了…

    穩了穩神,令福平靜問道:「陛下何故再來為難我一個方外之人?」

    為難?嘉憲帝心中難過,他艱澀道:「姑母,我只是想來看看你…」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