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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2:11:34 作者: 瑞曲有銀票
想著他母儀天下的阿娘,本是金玉鳳體的潘皇后,此刻卻為了保他安恙,獨自一人在清寂幽冷的家廟中,對著滿堂的牌位禱告誦念,甚至連一張金花箋都未尋得。
外間處處笙歌鼎沸,人人醉舞狂歌,這喧闐將徹夜不止,而他的府中,卻被一片愁雲慘霧罩著…
他忽然於愧慚中生出強烈的憤恨,這憤恨如蠶絲一般縱落飛襲,裹緊全身。
石寄藍那賤婦心思了得,早知父親暗慕令福姑祖母,故意與其交好,又借頭疾之因,將齊修送予姑祖母照看,如此幾番才得了父親喜愛。
而他阿娘潘皇后雖出身潘國公府,祖上有從龍之功,家世顯赫的後宮之主卻偏生是個性子軟的,多年來被爹爹無視,屢屢遭石寄藍明里暗裡挑釁,卻只知吞聲飲泣,甚至昏頭昏腦地教他要愛敬父兄。
還有他的父親嘉憲帝,身為君王卻目瀆倫常,不僅覬覦皇姐,且縱著宮妃欺壓皇后,如今甚至立庶子為儲君。敗德至此,他何當為父?又何堪為君?
齊修端直起身,交手望向庭院中的一地月光。他想,這大齊天下,合該歸他。
元日一早,陶知影剛從予安院派過利是袋兒回來,便碰上了前來拜節的謝家兄妹。
互道過新歲吉祥後,陶知影主動開口留了謝頤,謝頤自是欣喜不已。
陶知影被他炙熱的眼神盯著頗不自在,只好直奔主題:「不知謝二哥可有去京城行商的打算?」
謝頤一怔:「影姐兒是指…盛京城?」
陶知影鄭重點頭:「不瞞謝二哥,我大伯…約莫要回朝中了。」
陶孟扶已收到朝中舊僚確切的書信告知,朝廷的任書預計下月就會發到。
大齊除宰執外,其它官員皆無府第配給,她得先去盛京置辦一處宅子。
陶孟扶既已待官復原職,他們日後行事便再不用小心翼翼。她此前儲下的銀錢雖不算少,但盛京是寸土寸金之地,宅子頗為昂貴,還得雇買廚娘、針線過供、粗細婢妮等一應僕役置於府宅中。
伯父既復為朝官,人情往來也是少不了的,還有宅中所有人的一應日常嚼用。自己這世既打定主意不嫁人,便得有足夠的銀錢傍身。
況且她還有個未娶妻的弟弟,自然也要為他盤算一番。因此,她打算在京中做些生意,開鋪行商固然可以有穩定長遠的進項,但餘味齋這樣的鋪子畢竟進項小。
思來想去,還是找謝頤商量一番,畢竟謝氏是商賈大家,他也是個行事周到,頭腦緻密的,就算不能繼續合作,給她指條路子也是好的。
謝頤心下一暗,陶家伯父要回朝任官,那陶知影今後便是仕宦人家的女兒,他一介商賈…
隨即他又想到,她連去盛京都會想與他一起行商…單憑著她對自己的這份信任,他覺得…自己還可以爭上一爭。況他也早想過要挪去盛京,輦轂之下,自是綱紀嚴明得多,且可帶上族中一些子弟去求學謀仕…
略一思索,謝頤道:「影姐兒可有想好的路子?」
陶知影有些猶豫:「倒是有一個念頭,只是…我不甚懂行,不太能琢磨出具體的方向…」
「如此…不若說與我聽聽,你我二人一道琢磨。」謝頤有些羞赫,為著這話中的些許親密。
陶知影倒沒太在意,她一徑捊著自己的想法:「大齊建國這許多年,除宰執及世家進仕的子弟外,京中的庶族官員一直都只能僦舍委巷,散處京城各地,如此…自然對官務的處理造成了許多麻煩,除政事拖沓外,應當還有泄露機密文書的危險,我聽聞…朝廷或將於年後為官員修築廨舍…」
謝頤接道:「如此大的工程,需要不少的木材,各地的事材場必無足量木材可供應…此事由采造務負責,為了防止官員貪墨,定會將採買市木的任務分於各州縣府衙,你我若想做這木材生意,怕是難以疏通各方採買的官員…」
陶知影點頭:「此話正解。且採伐需耗費大量人力,搬輦也不甚便利,算上官府的抽解和退材…怕是無甚賺頭。」
沉吟半響,謝頤繼續開口道:「雖做不了木材生意,但有一項與材木相關的倒可周慮一二…」
見他望了望自家半開的窗欞,陶知影順口問道:「可是門窗?」
謝頤搖頭:「門窗花式紋格過於繁複,且造藝也頗為講究,若舉此門生意,不僅需囤購木材,還得廣羅手藝精湛之雕工,可知此類工匠皆通文墨,薪俸並不低,江陵此處的雕版工日薪亦需二百六十餘文,盛京城中約莫想來不會少於三百文…」
陶知影不禁咋舌,這工匠日薪可抵普通僕從半月薪糧了。
謝頤繼續道:「況身為主家,還需尋人監工、質驗,此間瑣事甚多,你我初涉其中,恐難堪其慮,想來司此職事之官員也不會放心將此差事予了你我。」
聽得他如此條理清晰,陶知影笑笑:「謝二哥想來是已有主意了。」
見她笑意盈盈地望著自己,謝頤心中不由突跳了一下,他略帶些結舌:「約莫…有一些,但也不甚明確…」
「謝二哥但說便是。」
謝頤定了定神:「現房舍之窗紙,民間百姓多用竹篾紙,但此紙禁不住蘸水點戳;桐油紙雖可防水,卻架不住一指之力,極易捅破;藤紙的韌性倒是不差,就算蘸水也無法輕易捅破,但終究外觀粗俗;富人慣用的棱布雖美觀,其透光性卻屬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