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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2:11:34 作者: 瑞曲有銀票
上世,伯父在驚聞他們的父母染病歿於嶺南後,悲痛欲絕,於獄中落下的病再次復發;後又因自覺不久於世,託了江陵一位自告奮勇的「好心」同宗變賣自己苦藏多年的珍絕字畫,欲給一對侄兒女留下安身錢財。
不料這位同宗卻空手而歸,只堂皇說其於變賣時不慎中了外地買家下的套,字畫被悉數調包。
伯父在聽聞此事後,竟是直接被刺激到氣絕身亡。
陶知影姐弟雖心知事有蹊蹺,但當時僅有十一歲的陶知影與九歲的陶知林卻束手無策,在安葬伯父後,二人一度孤立無援,連飽肚都成問題。
陶知影無奈之下只得寫信向母親向錦的娘家求助。
彼時姐弟二人的外袓父母已過世多年,向家只餘一位與向錦同父異母的舅父向寬。
向寬由外袓父的髮妻胡氏所生,而向錦的母親于氏本為妾室,卻在主母死於難產後立即被扶正。向寬不知從何處聽說自己的生母胡氏是被于氏所害,自小就對于氏母女恨之入骨,且皆付諸於言行中。向父曾因此多番斥責他,他卻於此恨意更甚,在向父與于氏亡故後,更是直言與出嫁的向錦斷絕關係,再不往來。
因著這些緣故,向寬在接到陶知影的書信後,本是嗤之以鼻,不欲理會,但好在信先是到了他妻子聞氏手中。
向寬與聞氏,素來萬分愛重聞氏。因聞氏身有固疾,每每發作總是疼痛難忍;他心疼妻子,不忍讓妻子再受生育之痛,竟連子嗣都放棄,且連妾室都不曾納。
聞氏是個心善的,她可憐一對幼甥失估失恃,硬是遣了向寬去江陵接人。向寬心中再有萬般不願,也不得不聽從於妻子,親去了江陵接陶知影姐弟。
想到這裡,陶知影不覺又憶起上一世去平州途中發生的事。
向寬雖被迫去了江陵接人,但他對姐弟二人態度卻極其惡劣,見了陶知影與陶知林後,先是陰陽怪氣地羞諷了一番,又故意在乘船返回平州時,將二人趕去集體客艙,自己則住進了單間客艙。
那是一艘客貨兩用的商船,集體客艙在船的最底部,潮濕陰冷,又狹小擁擠,男女混坐在一起,連躺的位置都沒有。
彼時十一歲的陶知影已慢慢長開,長相有些惹人,艙內有不懷好意的男人欺她年幼,故意往她身邊蹭,她心中懼怕,只能奮力抵擋,和陶知林緊挨著。
後半夜時,船身因風浪加大而加劇搖晃,靠在她懷中的陶知林暈船,吐了她一身後又昏睡了過去;那男人受不了味道,才離她遠了些。
因要照顧陶知林,陶知影無法起身清理,又怕幼弟沾染到她身上的穢物,不敢再讓他靠著自己,只能用雙手撐住他的背,讓他東倒西歪的身子能有個支撐。
當晚,陶知影疲倦不堪地撐著睡得極不安穩的幼弟,聽著耳畔浪花拍打船身的聲音,聞著自己身上酸臭的氣味,十一歲的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再不要和林哥兒受這樣的苦了,他們姐弟要過豪奢的生活。
她一定能找到法子。
大概就是因了這些,她才會生出了嫁權貴的執念,一頭扎進了高門貴婿的夢裡,只想著給自己的陶知林博一個顯赫的靠山。
為此,她費盡心思嫁給肖培之,然後,給了上一世的自己那樣一個慘烈的結局。
見伯父與阿姐突然沉默了起來,陶知林有些無措。
想了想,他撓撓頭道:「伯父與阿姐無需擔心,若明年的武考知林得幸高中,自赤心報國,為我大齊誅殺蠻夷;若學藝不精落第,我也習得一身武功,當長伴伯父與阿姐左右,護親人安恙。」
陶知影還神,聞言並不接他這番話,舉箸為二人添過菜,才問了一句:「我寫給你的方子可有帶給舅母?」
陶知林想起這事來,頓時有些委屈,就著她添的菜狠狠扒了一口飯,口齒不清地回道:「只見到了向家舅父,我剛提了下身份還沒來得急說來意,他就惡狠狠的叫人轟我走,還大聲斥罵我,說沒有咱們家這號親戚。」
陶知影:「……」
果然還是那個向寬。
陶孟扶也回了神,聽得向家舅父行徑,心下不得一陣慶幸。想起陶知影兩年前突然有一天夢魘,醒來後直跪在他面前淒聲哭訴,說夢見他病重後撇下他們姐弟,他們無奈投靠平州外袓家,外袓家的舅父對他們姐弟很差,二人吃盡了苦頭。後來影姐兒嫁了給人作妾,林哥兒雖婚娶卻因無功名無家世無奈入贅女家;最讓他駭然的是,影姐兒懷了孕,卻因被人陷害通姦,遭狠心夫家強行引產,最後生生痛死。
那是陶孟扶驚聞胞弟與弟媳歿於嶺南後的次日。
他本一時悲慟難忍,牽動舊疾再次病倒,只覺整個人都無法自拔地陷入了更深的悔恨與自責中,恍惚時更覺心如死灰,了無生意。但聽得影姐兒這委實駭人的夢又心驚肉跳,特別是影姐兒接著哭求他一定要好好養病,不然等待他們姐弟的很有可能就是夢中的那般下場,他只覺心有餘悸,惴惴不安。自己已經連累胞弟夫妻喪命,又怎能就此撒手撇下他們二人的一對親生骨肉!是影姐兒的夢敲醒了他,他定下心神後,當即安撫影姐兒,直說自己定會好生養病,不叫他們姐弟孤苦無依,不能讓影姐兒的噩夢有成真的可能!
於是,他暫時拋下心頭的苦痛,積極配合郎中治病調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