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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0:06:12 作者: 容千絲
某件事,某些情愫,日積月累,自然而生,發展到密不可分的境地。
宋思銳沒法細究,昀熹自何年何月何日對他滋生出不一樣的態度。
最明顯的那次,她蒙了眼,獨對三十多人圍攻,打得大家落花流水,是他捧了糕點去勸解,得她一句「傅章魚,算你有點義氣」。
原是極其平常的言辭,他不以為意。
可她扯下布條的一剎那,澄明眸子一瞬不移凝視他雙目。
他們眼中僅有彼此,容不下世間旁物。
柔潤,繾綣,蜜暖,在視線碰撞間交融,使得滿場哼哼唧唧的呼痛聲、抱怨聲即刻消失。
···
宋思銳的耐性非同小可。
好不容易盼到她及笄,即便已具備獨攬青睞的把握,他仍忍住不道破。
那陣子,宋思銳日常撫琴時,不再拘泥於曲高和寡的古琴譜子,而是挑撥勾弦,伴她清音宛轉。
雅致庭院內,早春花樹初發,暗香浮動,沁人心脾。
風搖花枝,掃蕩唧啾鳥鳴,綺年玉貌,一對璧人。
迤邐音色起於琴弦,嘹亮清嗓吐自吼底,恰似鸞鳳和鳴雲端,翩綿飄逸,渺遠洌澈,又如百花榮耀春風,豐美多姿,瑰麗無窮。
「門掩蒼苔雨,留春不住,望盡桃花意。
憑闌處,獨看雙燕棲遲。」
昀熹唱完一段不符合她個性的唱詞,因樂韻中的愁緒而緘默。
宋思銳抬目注視她清麗容顏,指間韻律一變,換成稚趣童謠。
昀熹杏眸乍亮,笑睨他:「這……是什麼?」
「嗯……就叫《小螃蟹》。」
「胡說!」
宋思銳微微側頭,狹長眼縫瀲灩逗弄之意,啟唇哼唱。
「小螃蟹,鼓著腮,
橫著走路歪呀歪,
遇到章魚撲上來,
吧唧吧唧吃飽了,
揮舞鉗子笑顏開。」
昀熹笑得嘴不合攏:「你竟拿我作樂!我也要編排你一番!」
宋思銳漫不經心撩動琴弦,擺出洗耳恭聽狀,卻見她略微思索,粉唇緩張,以相同調子唱道:
「小章魚,圓腦袋,
八個爪子有能耐,
呼嗖呼嗖游得快,
尋岩覓縫藏起來,
偷偷要把魚兒逮。」
宋思銳為她的敏捷反應而驚喜,噙笑道:「章魚逮魚兒?不逮螃蟹?」
昀熹嘟囔道:「你逮得住麼?」
「總得試試。」
他眼裡掠過奇詭笑芒,邊站起邊探臂拉她手腕,一帶一引,將人拽至跟前。
昀熹從未想過溫順乖巧的小哥哥竟會向她出手,正想作應對時,背心已撞進他胸懷。
宋思銳從後飛快地虛虛一抱,低頭俯在她耳邊低笑:「看,逮到你了。」
話畢,當即迅速放脫她。
心腔怦然亂跳,堆疊多時的柔情泛濫成災,他幾欲伸手再試,以捕捉頃刻間的柔軟。
昀熹平素沒少主動和他產生肢體接觸,此際被半真半假的玩笑和有虛有實的調戲而鬧得嬌顏染緋霧。
「才、才不讓你逮!」
她羞得睫毛顫顫,綿嗓弱弱,一跺腳,破天荒地逃了。
···
壯著膽子招惹昀熹,意外收穫的嬌態夜夜盤踞在宋思銳腦海中。
激發的「混帳事」誘使他得寸進尺。
事情的轉折點,出現在一次看似尋常的比拚。
刀光劍影在內力催發下光芒大盛,如流霞映秋水,帶動叮叮咚咚的海貝風鈴,激起飛舞落花。
久戰不下的昀熹心浮氣躁,遭他拍中曲池穴,挑落長刀,赤手空拳猱身撲來,雙雙斗得難分難解。
近身搏擊,宋思銳略占優勢,再戰百招,他箍住她手腳,七年來首次逼得她認輸。
老規矩,輸的那一方,總得為勝者做一件事。
宋思銳贏得自帶三分僥倖,深曉過了這村沒這店,審慎提出要求。
——站著別動,閉上眼睛,默念一百下。
趁昀熹並未設防,嬉笑闔眼,他毫不猶豫俯首吻了她。
嘴唇相貼,他已做好了準備,等待她一記耳光。
偏生她的戰慄傳遞罕見的纖柔感,勾得他的雙手不由自主摟向她後腰,迷醉淺嘗兩瓣心心念念的溫軟。
教他乍驚乍喜的是,昀熹呆呆由著他放肆。他索性將她抵向樹幹,捧起俏臉,撬開貝齒,攫取溫柔。
直到她惱羞成怒,啟齒反抗,追著他一頓猛揍。
近百串風鈴悅耳聲、旋舞飛花皆拋於身後,二人一逃一追,穿過院落,踏足石徑,繞行疏林,奔赴海灘……
追逐至初相遇的巨石之後,宋思銳進退無路,被昀熹奮力一撲,拽翻在沙里。
她居高臨下,以膝蓋抵住他心口,雙手同時狠掐他兩耳。
「欺負我!輕薄我!傅章魚你找死!」
宋思銳吃痛,心中惶恐和自責堪比洶湧浪潮——此舉冒犯了她,讓她動了真怒?
迫於無奈,他求饒道:「我錯了我錯了!哎呦……昀熹!你屬螃蟹的麼?」
「臭章魚!我要告訴你太爺爺和太奶奶!罰你跪三天三夜!」
她拳頭亂捶他肩,幾下猛力後,力度漸輕。
緋顏和唇角繃不住,平添怯赧與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