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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0:06:12 作者: 容千絲
「大島主,」一名老船夫上前執禮,「蔬菜和淡水不太夠使,得就近到沈島主處討一點。」
「也好,據說大師兄回家療養,我順道探望……」林昀熹淡淡應聲,內心暗忖,居然是沈家人搗的鬼?活得不耐煩了?
她著急想了解宋思銳和父親情況,奈何那兩人遲遲沒起身。
當東方天際粉霞轉化為金橘、火紅、金紅,衝破海上濃霧,將海綿鋪照成光影變幻的錦鍛,數座錯落小島逐漸展現,如螺髻,如彎月,如臥蠶。
林昀熹返回船艙,裝作步伐飄忽不定,自言自語:「是我太久沒乘船之故?緣何虛晃無力?」
幾名忙碌的船員動作皆微微凝滯。
她假裝沒注意,敲響父親和丈夫的房門:「章魚,快到雙月島了!」
「好端端……為何要來沈家地頭?嗯?怎麼不體恤我的憋屈……」
宋思銳似是半睡半醒,沉嗓微啞,慵懶如貓。
他推開木門,斜斜倚門而立,寢衣領口鬆散,狹長眼縫瀲灩風情,一副「你快哄我,我才肯去」的神態。
林昀熹恨不得將他拖出來揍一頓。
——知不知道危險?還用這種撒嬌黏糊的口吻撩撥她!過分了啊!
不料他探臂環上她的柳腰,薄唇貼著她耳廓,以輕弱氣音道:「有圈套。」
林昀熹低低回應「曉得」,兩手則忙不迭推他,慍道:「胡鬧!你不害臊,我嫌丟人呢!快穿衣裳!」
宋思銳一笑回房,掩門前還不忘給她拋出魅惑眼神。
林昀熹因他的警覺放下心頭大石。
她素來無所畏懼,但有他保駕護航,她勇氣倍增。
···
大船靠岸時,年約四十出頭、身穿黛綠袍子的沈島主及其弟沈鷺起、文琴等十餘名首腦率眾迎候於碼頭,人人神情端又暗帶拘謹端量。
如林昀熹所料,沈星長不在場。
出事了?招致沈家人懷藏叛心?她既擔憂,亦忐忑。
誠然,小小雙月島才幾百號人,半數不會武功,半數武藝平庸。
若真生叛念,她固然能擒獲沈島主相要挾,甚至將反抗者滅個乾淨,但島上聚集不可多得的工匠,乃七十二島兵器製造的主要生產者。
萬一未來數年海盜進犯,她失了沈家支持,必然要吃大虧。
以前未獲爺爺授意,她愛撒潑愛撒野,人家姑且當她是少不經事的小丫頭;但她執掌諸島兩年,消失了近一年半,對各島形勢僅有耳聞,未曾實見,斷然不可輕率行事。
深深吸了口氣,她按捺想要抓船夫與沈島主對質的念頭,對眾人抱拳道:「多日不見,沈島主風采依然,大伙兒神清氣爽哪!」
她氣定神閒,清音圓轉,一句平和且簡單的招呼以渾厚內力緩緩吐露,毫不費力傳遍整個海灘,教眾人臉色大變。
沈島主臉上惶恐一閃而過,深揖道:「驚聞大島主駕臨,屬下欣喜萬分,略備早膳點心,還望勿棄。」
他頓了頓,復對宋思銳、傅千凝和林紹夫婦熱情問候,盛意相邀。
林昀熹鎮定自若,攙扶母親,簡略向她介紹諸島情形,如數家珍。
相迎的沈家人見狀,汗流涔涔,面露愧色。
踏著晨光明媚的沿海棧道,眾人閒話家常,步向東南面的望海樓台。
沿途野花點綴,斑斕絢麗。海風送來膳食茗茶的香氣,令人腹中饞蟲翻滾。
沈島主陪同林昀熹坐上首,餘人依次而坐,僕役捧來各式點心。
林昀熹見傅千凝和易檀均無顧忌,放心嘗了些煎釀魚茸餅和野三鮮卷。精緻程度遠不及京城晉王府,又別有一番熟悉的野趣風味。
待沈家人端上幾碗燕窩羹,覺察二人秀眉輕揚,丈夫亦不著痕跡勾唇,她淺笑道:「海上顛簸多時,這兩日胃口不佳,怕是浪費了上好燕窩,你們拿去分了吧!」
「大島主,這、這……」沈島主誠惶誠恐。
林昀熹淡聲道:「茶已喝過,早食也用過,勞煩大島主派人引路,好讓我們探視大師兄。」
「大島主!不關兄長和星長的事!是屬下有眼無珠……」身為門主的沈鷺起突然離座,噗通而跪。
文琴等晚輩隨之紛紛跪了一地,仿佛林昀熹輕描淡寫之言堪比利刃毒箭,讓人驚悚不已。
「怎麼?」
林昀熹知燕窩羹內放了迷香的解藥,卻想不通沈家人為何聯合懸鈴島的船暗中下藥,又企圖不露聲色替他們解毒,試圖掩蓋痕跡。
她和宋思銳均作了防備,一點迷香並無多大害處,自然沒必要再服食解藥。
但沈家人顯然猜出她已知情,迫不及待跪地求饒,倒讓她百思不解。
她平靜眼光淡然掠過眾人或擔憂或害怕的面孔,哪怕秀顏青蔥,源自秦家和林家的底氣與風華涓滴不泯。
沈島主坐不住了:「大島主,誤會!一場誤會!」
「哦?願聞其詳。」
沈氏門人面面相覷,最終由沈鷺起開口:「大島主,上回聽說那宋……晉王三公子要娶靖國公之女,便千里赴京,找他要個說法……」
林昀熹眉心輕攏:「那事不早了結了?我和他,婚後自會歸島,你們整一堆烏七八糟的伎倆,意欲何為?」
她沒點破「烏七八糟」是何事,意在留有餘地,
文琴垂淚插言:「是我的錯!我當時見大島主不說話,只管點頭,感覺很不對勁,慫恿大伙兒進城問個究竟,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