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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0:06:12 作者: 容千絲
無關乎她家世和夫婿的地位,純粹源於對絕色佳人的好奇或禮讚。
暗中端量她的人當中, 包括女帝。
林昀熹雖沒敢直視龍顏, 仍能輕易捕捉對方若有所思的眼光,下意識捏了把汗。
待餘人漸行漸散,或步入水榭, 點茶試酒,或流連於春花間,拈花簪鬢顧影,或逗引園中懶貓,樂也融融。
女帝素有喘症,只和丈夫、女兒小逛一陣,自顧回古樸石亭用茶,注視池畔相攜弄柳的宋思銳夫婦,沖一對璧人略微頷首。
宋思銳與林昀熹互望一眼,雙雙含笑迎上。
女帝見他舉手投足流露對嬌妻的無微不至,半開玩笑道:「銳哥兒鴛牒新成,果真春風得意。」
「陛下見笑了。」
「你倆一人善琴,一人善箏,閒來安弦同樂,定然叫人洗心怡情。」
宋思銳淺笑應對:「謝陛下謬讚,臣夫婦二人不過粗通音律,兼之拙荊手曾受傷,久未觸弦,怎敢與陛下和公主的雅奏相提並論?」
女帝面露憾意:「實在可惜。」
「承蒙陛下惦念,臣婦感激不盡。」林昀熹溫聲稱謝。
自先帝至今,兩朝皆好音律,礙於政務繁忙,唯在宮中設萬琴閣,以搜羅古代名琴,更常舉辦不同樂器的演奏盛會。
數十年來,上行下效,朝野內外均以通音律、懂琴箏為榮。
三年前,林家千金以箏一鳴驚人,博得名家讚賞,引來眾多才子追捧。
女帝甚喜她的技藝,又覺其過於張揚,非宋思勉良配;後聞心愛的侄兒因她盡毀前程,更是龍顏大怒;再得悉此人轉投宋思銳懷抱,一度對他們失望至極。
偏生祖母執意成全,女帝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番親眼目睹林昀熹的嬌縱嫵媚盡化磊落沉靜,不由得為此蛻變而震驚。
亭外,趙王世子的長女和幼子圍著柳樹轉圈圈,咯咯而笑,童真浪漫。
女帝笑睨亭外許久,忽道:「你倆何時向堂兄堂靠攏,多生幾個娃兒,聚會才夠熱鬧喜氣!」
林昀熹受蠱毒控制長達一年,哪裡敢懷孕,唯有紅著臉,支支吾吾應付。
宋思銳為免妻子侷促,趁女帝抬袖進食,偷眼向趙王世子使眼色。
趙王世子雖不解,仍把酒上前,主動向姑母請教策論疑難。
林昀熹識趣迴避,福身退下。
不多時,宋思銳藉機讓岳父大人加入探討,自己則以催膳為由,偷偷溜出亭外。
林昀熹亦步亦趨隨他至無人處,不無擔憂:「聖上慧眼如炬,怕是真覺察了什麼。」
「無妨,先瞞過今日,」宋思銳話音幾不可聞,「你儘量以女主人身份多張羅,少露臉。反正婚宴過後,咱們即刻動身南下……等耗個一年半載再回京。我哥說過,婚後不會讓阿微拋頭露面,時日長了,誰還記得住當年的她?」
林昀熹已隱約猜出宋思勉意欲何為,不知該喜該悲。
回望亭中替他們解圍的趙王世子,她猛地記起宋思銳曾言,那位是女帝心目中的儲君人選,不禁多看了兩眼。
宋思銳抬手掂起她下頜:「堂兄比我……更能吸引你關注?」
「亂吃什麼飛醋呀?」林昀熹戲謔道,「不過想看看,外界傳聞把你『打敗』了的人……是何模樣。」
不料宋思銳認真了:「我從未想過要爭,談何『打敗』?治國之難在於知賢而不在自賢,不貴其獨治,貴其能與眾共治,在這一點上,堂兄比我適合。」
「跟我拽文?是是是,你不光賢,還閒!」林昀熹並未忘記他這一年來到處奔走的辛勞,復問,「那……你當真撒手不管?」
「這個問題,咱們夜裡關起門來再說,不行麼?」他著實不願在貴客到訪的時刻談論未來去向。
「呿!『夜裡關起門』,你哪有工夫和我聊正經事?」
「倒也是,我只有功夫……和你做不正經的事。」
宋思銳附在她耳邊,笑語哼哼,終究解答了她的疑問。
「昀熹,我有我的責任。但若你打算長居長陵島,我大可自請到沿海任職;如你計劃在京歡膝下,我亦願在京輔佐姑母,大概是……娶妻隨妻?」
一句溫柔且篤定的調笑落在她耳廓上,匯成暖流,融化了她的心。
她悄然轉頭,輕輕在他頰邊落下一吻。
···
臨近午時,眾賓客挪步至四面通暢的七星花閣,於錦簾綃幕處品嘗佳肴美酒。
長者觥籌交錯、孩童嬉戲追逐之際,侍從阿流對宋思銳低聲道:「三公子,蕭大人有要事稟報。」
宋思銳大感突兀。
——按理說,僅在遇到無法處理的大事件時,蕭一鳴才會選擇在女帝和宗親微服出遊的小宴會上前來打擾。
他維持原有的從容鎮定,借淨手之名離開宴席。
蕭一鳴神情凝重,負手候在院牆外十丈處,一見他跨出垂花門,當即快步走近。
「三公子,接到線報,棠族王子申屠陽在抵達棠族後,傷痛發作而亡……」
「什麼?」宋思銳大奇,「昀熹不就踢了幾腳麼?」
「屬下打聽過,他那夜吸入不少濃煙,估計熏著了,且不光臂骨斷折,肋骨也扎傷臟腑,本就頗為棘手,外加那巫醫被咱們拿下了……大抵經不起這一路顛簸,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