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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0:06:12 作者: 容千絲
對此,他已不止「百思」,終究未解,不禁朝傅千凝多看了兩眼。
傅千凝本和謝婉芝一同以「表姑娘」的身份,在女賓席上陪謝姨娘招待女帝、公主、官員家眷等女客,可她天生坐不住,又不喜跟京城貴女們文縐縐地虛與委蛇,便借聽琴溜到傅家幾位兄弟間。
正逢有人稟報說,隨林家人入王府的賀蘭小郡主曾被邀至新房,與新娘子聊了近一個時辰。因她略感不適,接到消息的棠族王子申屠陽急急從林府宴會趕來,帶她提前離場。
由於適才大家正專注聽琴,故而沒能當面辭別。
傅千凝雖覺賀蘭鶯對舊情敵纏得太緊,但念在對方慇勤備至,而自己確實需分擔府內事務,無暇顧及太多,便由著她多陪陪林昀熹。
此番忽聞賀蘭鶯身體欠安,傅千凝知其回申屠陽處必有巫醫照顧,反倒擔心林昀熹會否無聊。
與兩位哥哥閒扯一陣,她假意稱「為今夜鬧新房作預備」,提裙步離席。
「阿凝,你鬼鬼祟祟要去哪兒?」
宋思銳正好把酒而來,欲敬舅舅和表兄弟一杯,聽見傅千凝口出「鬧新房」三字,目光登時一凜。
「哎,開個玩笑罷了!我想去瞅瞅你的新娘子……」
宋思銳悶哼:「少給我動歪腦筋!再說,『我的新娘子』,只有我才能看!」
「你喝的是酒還是醋啊?」傅千凝嗤之以鼻,「成成成!我不去就是!反正我昨晚抱過又親過……」
「你!」
宋思銳固然不會正因自家表妹對妻子親昵而吃醋,可他有整整九天沒和林昀熹親近,驚聞傅千凝背著他幹了「壞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斜睨身後的蕭一鳴,狡黠而笑:「阿凝,你自詡海量,何趁這大好機會,不與一鳴兄切磋切磋?」
「哥,你有沒有一點羞恥心?好意思讓自家妹子去和男子拼酒?」
傅千凝怒而瞪他,卻順手提起兩壇新酒,重重往食案上一放,對蕭一鳴勾了勾唇:「說吧,要怎么喝?」
蕭一鳴莫名其妙被捲入其中,茫然且惶惑。
正想張口推辭,不料傅千凝手疾眼快,抓起筷子,夾了顆肉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堵住他的嘴。
「你!只許跟我喝酒!不許和我說話!才不想在這大喜日子聽你『嗝』一整夜!」
蕭一鳴遭她大庭廣眾下餵食,本已滿臉通紅,再聽「一整夜」這幾個字尤為曖昧,恨不得立即原地消失。
這性情豪邁的姑娘既已邀戰,他再退讓,沒準真被當成「憐香惜玉」,只得順應形勢,擺了個手勢,表示規矩由她定。
傅千凝笑得張狂:「單獨對飲多沒勁啊!你我分頭向每位客人各敬一碗酒,看誰先趴下,以後管誰叫『爺』!」
蕭一鳴哪裡咽得下這口氣?然則他不敢和她對話,略一頷首,往東邊筵席走去。
傅千凝忙催弟弟跟上作監督,自己則讓二哥負責計算。
她笑貌可掬,素手舉起滿滿一碗酒,昂首飲盡佳釀。
周旋於數十人間奉觴,連飲十餘碗,容色如常,無懈無怠,灑脫飛揚。
宋思銳略施小計把她支開,隨即和宋思勉共同應酬。
薄唇揚起輕笑,他暗喜今晚將無搗蛋鬼滋擾他的洞房花燭夜。
···
直至人定,喧鬧方散。
宋思銳陪父兄送走大半賓客,見傅千凝和蕭一鳴均喝得臉色泛紅,腳步輕浮,竟還在比拚……當下戲謔一笑,自顧快步趕往院落。
月華和雪光倒映進他的長眸,喜悅光芒中透著些許緊張。
為這一夜,他等了整整兩年有餘。
不……也許,從她滿月那日,兩手相握,便註定會有相牽一生的歲月。
喜房雕花大紅花燭火光搖曳,紅帳傾瀉,瀰漫極隱約的陌生甜香。
侍婢、喜娘等十幾人擠了一屋,長條案上擺設同牢、合卺、結髮三禮所需的用具,及代表「早生貴子」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等乾果。
宋思銳笑吟吟從全福太太的紅漆托盤中拿起一把玉如意,心急火燎想掀開大紅綢緞蓋頭,又生怕過分著急,會惹人嘲笑,且嚇到他的妻。
新娘子腰杆筆直,端然靜坐,金銀線刺繡與層疊雲霞紅緞華美之極。
蓋頭四邊垂下金花裝飾,光芒奪目,遮蓋他朝思暮想的麗容。
玉如意悄悄挪至蓋頭下方,他低聲調笑道:「如此良夜,正是吃螃蟹的好日子。」
新娘子藏於袖內的雙手似是攥了攥絲帕,凝神屏息,靜待他掀起紅綢。
宋思銳故作矜持,只掀了數寸。
他越是遲疑,新娘越是拘謹,像擔憂他不悅,柔聲細語:「夫君喜歡吃螃蟹,妾讓人馬上準備。」
宋思銳一呆,幾乎疑心林昀熹在開玩笑。
聲音、語氣……聽著沒錯,可他的小螃蟹生於無拘束的海島,連萬福禮都是在失憶後才學的,竟會喚他「夫君」?自稱「妾」?故意叫給王府侍婢聽的?
「是啊!你居然忘了,我最喜歡吃螃蟹?」他仍維持笑眯眯的神情,兩眼已轉向四周。
「沒忘,只是冬天的蟹不如秋天好……」
由金玉珠寶堆砌的新娘再度暗攥袖子。
宋思銳垂下眉眼以掩飾震悚,用平和語調對屋內眾仆侍道:「良宵美景,月色如霜,你們速速將東西挪至院中,再去小廚房蒸幾個螃蟹,供我和三少夫人把酒賞雪,對月行禮,好讓天地共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