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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頁

2023-09-30 20:06:12 作者: 容千絲
    既然宋思勉已妥協,不再對那丫頭銘刻在心,而霍書臨亦突然放棄,匆忙南行……晉王只想著,等林家丫頭為宋思銳誕下個一兒半女,便容她留居府上,予她妾的名分。

    反正王公子弟三妻四妾實屬常態,來日宋思銳自會覓得匹配良伴。

    誰料,這孩子竟請他「成全」?還要求「明媒正娶」一個罪眷?莫不是被勾了魂?

    晉王長眉一擰,意欲張口回絕,忽聞院門外目輪椅推動之聲漸近。

    他斜睨宋思銳兩眼,悶聲道:「這事兒,容後再議。」

    ···

    不出所料,來者是宋思勉。

    他由僕從推進院落後,當即命餘人停步,自行慢悠悠推著輪椅至書閣階前。

    「父王,兒子想向您討幾本琴譜,請恕擾了您和三弟商談。」

    晉王暗覺他來得蹊蹺,遂讓宋思銳協助戴上鑲玉金冠,大步行出閣子。

    「為父的琴譜,你不都已拿走了?」

    「您藏在樓閣頂花梨木櫃的……可否供兒參詳?孩兒腿腳不便,還請三弟替愚兄跑一趟。」

    宋思勉邊說邊向宋思銳淡淡一瞥,如有清淺笑意。

    晉王無奈,只得親領宋思銳登樓取書。

    他年輕時亦喜撫琴,常為愛妻傅氏撫奏,故而兩個兒子耳濡目染,皆練得一手好琴。

    傅氏病故後,他自忖世間再無知音,悲憤之下把琴摔了,當真十年再未碰過琴弦。

    不料,兒子們分隔兩地,倒承襲了他的技巧。

    待宋思勉取得久藏琴譜後,晉王心事縈繞,已無閒心再和宋思銳討論婚娶之事,擺手命二人退下。

    宋思銳把裝有琴譜的雕花木匣置於兄長臂內,隨後繞至木輪椅後,小心翼翼推行。

    眾僕役一擁而上相助,遭他拒絕。

    他俯首淡笑:「兄長討得父王最珍愛的譜子,可記得容小弟瞅上兩眼。」

    「現下你忙裡忙外,即便有閒暇也會守候佳人,哪來閒情逸緻看琴譜?」宋思勉嘲笑一句,示意他繞廣池行一圈。

    其時暮色籠罩在碧水,靜影浮光,宛如生煙。輪子碾壓在碎石小道上,發出咯吱微響。

    宋思銳唯恐顛簸引起兄長不適,刻意放慢速度,隨時觀察他的情況。

    「捨得把人送出府?」宋思勉望向湖水中央的眼光平緩無波。

    宋思銳一怔,隨即明白他言下所指,輕笑:「送出去,是為了早日娶回府。」

    宋思勉搖頭笑道:「你說,我該不該做做樣子,把琴譜朝你臉上砸?」

    「砸不中的,別費力氣。」

    宋思銳薄唇弧度舒展,又稍稍回收,低聲道:「哥,抱歉……林家阿微的下落,我至今仍茫無頭緒。」

    「罷了,我不欲難為你,更沒必要為難自己。」

    「兄長真放得下?」

    「放不下,也得放,難不成要恨一輩子?況且,跌倒太久,容易陷入淤泥里永難抽身,何不趁只髒了身子,趕緊爬起來?

    「人生在世,崎嶇也好,坦途也罷,總得經歷。你們說得對,我缺少的僅僅是兩截腿,家還在,家人……會越來越多。」

    斜眼映照宋思勉如玉容顏,暖光使他看起來氣色大好,朗目褪去忿恨後,呈現久違的沉著從容。

    宋思銳驚覺,或許在自己以毛頭小子的形象奔忙於七十二島時,兄長在京已是一副雅人深致、氣宇軒昂之貌。

    只是歸來太遲,獨獨看到他最無助、最痛苦、最狼狽的一面。

    假以時日,定會恢復最初的溫文爾雅。

    一時間,宋思銳感觸良多,半晌方道:「心得其養,萬病皆除。若懷寬綽之心,必是後福無窮。」

    「有個事,先跟你透露點口風……我準備納巧媛為妾。若然父王有微詞,你便替我勸著些。」

    宋思勉唇畔微揚,暗藏三分得色。

    此舉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讓宋思銳驚訝的是,來得比想像快太多。

    他錯愕須臾,才笑語恭賀。

    驀然回首,兄弟二人從幼時的疏遠,到重逢後的假意恭順、針鋒相對,再到後來的相互配合……卻是從這瞬間起,方真正達成體諒與共識,真真正正活成了兄弟該有的模樣。

    晉王登臨書閣,遠眺宋思銳推著長兄緩行,有說有笑,並在風起時解下披風給對方披在身前的一幕,訝於哥兒倆的關係,不知何時竟從嚴冬飛躍至暖春。

    他笑容漸舒,眼角則禁不住翻湧溫熱淚水。

    ···

    哪怕對外宣稱回母親處暫住,林昀熹的私物仍舊裝了滿滿三大車。

    正當她整理青綾裙,由笙茹攙扶上馬車時,宋思銳搶先一步挽她的手,而後矮身鑽入,逕直坐她身側。

    林昀熹杏眸圓睜:「你進來做什麼?」

    「秋來風大,不想騎馬。」

    他理直氣壯,又湊到她耳邊悄聲補了句「要抱抱」。

    林昀熹被他的黏膩逗樂了,見放下的車簾遮掩外界目光,主動握住他手:「你成天忙軍務事,我長留王府也無用……」

    「有用,」他粲然一笑,「咱們可互相暖暖床。」

    「又不正經了!」

    「對你,能正經到哪兒去?」

    他借馬車起行的晃動,展臂擁住她,低頭一吻。

    林昀熹雖無記憶,亦知他多年來習慣與她相依相伴,且先入為主認定她是他的人,或他是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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