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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0:05:22 作者: 饒雪漫
    我的心裡豪qíng萬丈----是的,我們是朋友。誰也不能欺負林枳,誰也不能欺負我。因為我們的彼此一定會替彼此做主。

    噢,只是戀愛讓林枳不快樂。雖然她不說,我都看在眼裡。

    如果真正的愛qíng是這樣,那麼,我還是喜歡保持心裡對林庚的那份不為他知的感qíng,要安全很多吧。

    日子終於到周五,還是月假,我收拾一周的髒衣服準備回家洗,為了省錢,我沒打車,而是走了半個小時去一個公車站,那裡有趟49路公車可以直達我家所在的小區。

    當我拎著一隻碩大的塑膠袋,背著炸藥包一樣沉重的書包,一步一挨地走到公車站開始等車的時候,居然看見了一個我絕對沒想到會在白天看見的人!

    周楚暮!他穿一件Nike的新款T恤和一條千瘡百孔的牛仔褲,像個富家公子又像個乞丐似的dàng來dàng去。我不能不承認,白天的他有一點讓人失望,看上去他只不過是一個長得非常帥的混混,和氣質高貴的林枳相比,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可是,更更讓我崩潰的是,他的身邊,有一個女孩,他親昵地攬著她的腰----這個女孩,長著一張俗氣得不行的臉----雖然我承認,她也有那麼一點漂亮,但她絕對不及林枳,真的一點都不及。

    我不知道,我下一步是應該和他打招呼,還是假裝沒有看見。或許,我最應該做的是替林枳質問他一句:周大帥,你摟的這位是誰?

    然而只是一瞬,他也看見了我,我不敢相信,他居然大大方方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嗨,丁丁!」

    我哪步也沒實現的了,而是愣在那裡沒作聲。

    他還是笑,鬆開那個女孩的腰,又在她屁股上用力地拍了一掌,那女孩對這下流的動作沒有表示任何牴觸,而是懶洋洋地哼了一聲,再一扭一扭地走開了。

    「那是我妹,」他說,「丁丁,近來如何?」

    「你妹?」我終於忍不住的脫口而出,「那林枳也是你妹?」

    「林林?」他大聲笑,「如果你願意這麼說……也是。」

    我發誓,那一刻,如果不是手裡提著滿滿的兩袋髒衣服,我一定會跳起來打爆他的頭!

    「我會告訴她的。」我咬牙切齒地說。

    「你現在就可以打電話給她,」周楚暮滿不在乎地掏出手機說,「來來來,要不要我撥通電話給你講?」

    「你!」我氣得想罵髒話,卻只說出這麼一個字。

    周楚暮忽然邁近一步,用研究xing的目光看著我,我和他之間,就像第一次在酒吧里一樣離得那麼近。我緊張地往後一仰,可鼻子裡瞬間灌滿了他身上的香水味,那是一種讓人想起黑夜裡的星星的味道,我似乎有些轉移注意力,他的聲音也忽然變得有一點異樣。

    「丁丁,你知道嗎?」他壓低嗓門說,「我以前,從沒見過一個女孩,眼睛像你一樣漂亮。」

    真,真的嗎?他一臉嚴肅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我緊張地眨了眨眼睛,告訴自己要穩住。他卻迅速地退後一步:「丁丁同學,千萬不要誤會,我讚揚你的美麗,完全是qíng不自禁,我沒有任何追求你的意思!」

    「你無聊!無恥!」我回過神來,語無倫次地指責。

    「我的無聊和無恥絕對超出你的想像。」他笑著,猛地把臉貼近我的臉,「丁丁,你想不想試試呢?」

    鬼才想!我趕緊偏頭躲開他,他的臉卻更快地湊過來,我腳下一軟,唇邊已經被什麼輕輕一點,那一霎我腦子忽然空白,然後,就看見周楚暮站在半米外,雙手抱在胸前,笑眯眯地打量著我。

    我!的!天!

    老天作證,這輩子,我從來沒吻過一個男孩,卻無數次地設想過我的初吻,它最好在我減肥十五斤之後才發生,它最好發生在一個huáng昏,我想像著一個中年男人,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茶葉香……可是現在,它就這樣輕易地被一個小流氓猝不及防地搶走了!

    我憤怒地揉著嘴唇,眼淚已經在眼睛裡發燙,周楚暮還在不知死活地看著我,我真想跟他同歸於盡!

    挽救了他和我生命的是一輛49路公共汽車,那輛車像一隻疲倦的樹獺一樣緩緩挪過來,上面一如往常地塞滿了買菜回家的大爺大媽,提醒此刻,如果在公車站我跟一個小流氓繼續糾纏不清下去,該是多麼地láng狽與不堪。

    我跳上那輛車,倉皇逃跑了。

    回到家裡,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洗臉。

    打了一盆微燙的水,用我洗得gāngān淨淨的Micky毛巾,蘸了我新買的不算昂貴的潔面rǔ,一遍遍地擦過自己的臉。

    尤其是,左邊,偏上,一點點的,嘴唇。

    但我知道,永遠也洗不gān淨了,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我連哭都哭不出來,只覺得一塊大石頭堵在胸口,悶悶地難受。我多麼希望那一切是一場夢,就好像在一場特別不愉快的夢裡,當你忽然明白這只是夢,就會放任一切進行而如釋重負,但現在,不是,就算我萬分努力說服自己,也不是。

    最難受的還不是這種又髒又慌亂的感覺,而是,這種感覺,我甚至不能對任何人說。為此,我感到一些些作嘔----天知道,暑假裡我一邊吃零食一邊看的那些韓劇里發生的任何撞吻事件後,女主角感到噁心的表qíng都讓我忍不住狠狠的咒罵一句:「矯qíng!」

    果然報應來了。

    如果對林枳說?我荒誕的想到,如果她為了報復我而去吻林庚……

    對羅梅梅?不如直接叫我去死。

    對莊悄悄?我還不如到校廣播站廣播去。

    我握著我的手機,按下一個一個的號碼,又一個一個地刪去。當我忽然鬼使神差地按下「撥打」鍵,卻發現,我撥通的,居然是林庚的號碼。

    原來,我最想和他說,不是嗎?

    我qiáng壓著自己按掉電話的衝動,把電話摁在耳旁,手一直在微微地抖。他的電話沒有彩鈴,單調的嘟嘟聲每響一下,我的心就咚地敲一下鼓,我該對他說什麼?難道直接問他,如果一個女孩子的初吻在毫不知qíng毫不qíng願的qíng況下被人偷去,她還是不是一個單純的女孩子?

    就在我決心放棄的時候,林庚居然接起了電話!

    「餵?」他用溫和的聲音問,「哪位?」

    他沒有存我號碼。雖然,我已經發簡訊給他,告訴他過不止三次。

    就像,他去外地培訓,我給他的簡訊,他一條都不回。

    田丁丁在他的世界裡,其實是不存在的。這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不是嗎?

    我發誓,我沒有失落,沒有沮喪。只是我的心,像忽然被人狠狠噴上了一層gān冰,忽然間,傾訴一切的勇氣就這樣被死死凍住了,動彈不得。

    「哪一位?」林庚又問了一遍,聲音是那麼好聽。即使對一個不存在的人,他都是這麼好耐心,我不知道是該哭還是笑。

    哪一位?

    我們是永遠的陌生人,不是嗎?真讓人傷心,傷心yù絕!

    我掛斷了電話。

    十分鐘後,羅梅梅的電話打進來,問我是否到家。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在電話那頭有點歉疚地說:「到了就好。我今天不能回來,明天也懸。你還有錢嗎?自己叫外賣吧,等我回來給你燒點好吃的補一補。」

    「有錢,」我硬著頭皮說,「你忙工作吧,別擔心我。」

    其實平常羅梅梅不回家對我並不是什麼問題,自從她做上保險這一行,我已經習慣獨自一人吃外賣的生活。

    唯一的問題在於,目前處於負資產狀態的我,怎麼還能做叫外賣這種奢侈的事呢?

    我在冰箱裡翻翻找找,只找到幾個jī蛋和一隻蔫了的菜心,和剩飯一起下進鍋里。為了彌補我一星期吃水煮茄子的艱辛,我在飯里倒了很多花生油,還加了一勺老gān媽的豆豉,這樣做的直接後果就是,我面對著一大鍋慘不忍睹的糊糊,不想吃,可還是必須把它們吃下去。

    我家的餐廳里,有一面大鏡子。多年以前,當在客廳里安一面鏡子成為時髦的時候,羅梅梅也想盡辦法搬回家一面,可是這種時髦很快就成為過眼雲煙,別人家的鏡子都迅速地更換成了更時髦的裝飾,只有我家的這面,還固執地留在這裡,見證著母女兩個的小懶惰和小落魄。

    「也好,可以隨時檢查自己的吃相,做個淑女。」每當羅梅梅也看不慣這個鏡子的時候,她就會自欺欺人地這樣說。

    現在的我,就面對著這張鏡子,一口一口地,吞咽著令人作嘔的食物。為了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慘,我盡力裝成淑女的樣子,每吃一口,就對著鏡子用力地微笑一下。

    我的眼睛是真的很漂亮嗎?

    可是,我的吃相是那麼難看!

    我忽然站起來,端起碗走進廚房,倒掉裡面所有的食物。

    我並不是第一次發現自己吃相難看。但今天,這個發現尤其讓我不能忍受自己。我神經質般的失去了胃口。

    那天晚上,第一次,我在浴室的鏡子裡,仔仔細細地觀察著自己。

    還算勻稱但毫無出眾之處的矮身材,肩膀太窄,大腿太粗,小肚子上有鼓鼓的贅ròu,腰身不明顯,只有微微隆起的胸脯能提醒我自己,這就是田丁丁,十七歲女孩卑微的身體,毫無吸引力的身體,在任何人面前,只能自慚形穢牢牢遮擋起來的身體。

    「田丁丁,你無恥呦!」我在心裡狠狠罵自己。

    所以還是算了吧,田丁丁,何必為一次小小的非禮耿耿於懷,更何必想著對誰傾訴?

    反正,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羅梅梅和林枳,如果有誰還會喜歡你,才怪。

    甜酸:Part1田丁丁(6)

    第二天,羅梅梅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

    我又餓又困,睡得不安,聽見她開門,用力地甩脫高跟鞋的聲音。我佯裝睡著,把臉轉向牆那一面。然後,她推開我臥室的門,又關上,關的時候,我聽見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原來她也有心事,她的心事她從不對我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的心思也開始不對她挑明。我們母女倆的命運,都如此不安,預料不到結局。我在胡思亂想中睡著,夢裡夢到羅梅梅,她端著一個碗,語重心長地對我說:「田丁丁,你一定要考上南大,不然,媽媽就要去要飯。」

    我醒來,嚇得渾身都是汗。

    起身到廚房,發現電飯鍋已經cha上,羅梅梅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髮趴在餐廳的桌子上睡著,等我發現不對衝過去,粥已經熬成了糊糊,一團一團的皮蛋和瘦ròu窩在裡面,委委屈屈,好像被人栽贓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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