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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0:04:05 作者: 饒雪漫
    「還謝什麼?」羅琳說,「你可以成為一名作家,我等著看你出的書。」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沒有看不起我的意思,我心稍安。

    第二天清早,我刻意在小區外等凌夏,他果然按時按點地出來,看見我,急跑幾步,到了我面前。

    「好多天不見。」他說。

    「誰讓你不聯絡我?」

    「怕打擾你學習呢。」凌夏說,「我們樂隊上電視了,有公司正準備簽我們,我一直都想告訴你呢!」

    「真的!」我高興地說,「那我也還你一個好消息。」

    「說說看?」

    「我保送上師大了,不用考試啦。」

    凌夏的臉上卻沒有出現我預先想中的那種喜悅,而是用一種擔心的口吻問我說:「你確定嗎?你要是自己考,也許可以考上好得多的學校呢!」

    我覺得很掃興,不高興地說:「我自己有幾把刷子我清楚!」

    「不高興了?」他察言觀色,低下頭對我說,「瞧你,嘴撅得那麼高!」

    「討厭!」我說。

    「兩年沒女生罵我討厭啦。」他說,「罵得我真舒服。」

    「神經。」

    「好啦。」他說,「再不上學要遲到啦。走吧,我送你一程。」

    「我們不同路的。」

    「大不了我遲到嘍。」他笑笑,一直將我送到公車的站牌下才離去,走的時候又對我說:「保送的事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總覺得,以你的才氣,可以上更好的學校呢。」

    知道他的話出自真心,我對著他點了點頭。他這才轉身離去。

    不知道會不會讓凌夏失望,我經過了很慎重的思考,終於還是決定接受保送。大局已定的那一天我不用再到學校上學了,葉細細卻是天天熬夜,整個人像只紅眼兔子。她說那樣紅著眼睛對我說:「天意。真是羨慕死你,你運氣真好。」

    「就算給你保送你也不會願意的麼。」我說,「那不是去不成上海了?」

    「嘿嘿。」她笑,「事到如今,哪還有那麼多làng漫的想法?能考上一個差qiáng人意的大學就算是不錯了。」

    「祝你成功。」我由衷地說。

    那天晚上媽媽爸爸都趁底放鬆出門打牌了。我打通了凌夏的電話,對他說:「今晚我來聽你唱歌。」

    「對不起。」凌夏說,「我在彩排,我們樂隊馬上要參加全省的原創音樂晚會。」

    「在哪裡,我可以來看嗎?」

    「不可以。」凌夏說,「彩排是封閉的。」

    「那……」我失望極了,「我還沒聽你唱過那首叫《若即若離》的歌呢。」

    「來日方長。」他笑著說,「下次吧,好嗎?」

    說完,他掛了電話。

    本來,我幻想著可以有一個làng漫的聽歌之夜,可這些幻想卻被無qíng的現實擊得粉碎。我剛剛放鬆的神經變得凌亂脆弱,於是趴在書桌上痛痛快快地哭了起來。

    第九章末曾猜到的結局

    因為我們不會飛翔

    所以幸福航程漫長

    難免有風bào埋伏在前方

    等我們越過愛qíng的海洋

    會慶幸終究沒放棄退讓

    在繁華的岸上把沿途的淚光

    都埋成了寶藏……----

    SHE《愛qíng的海洋》

    閒得發悶的日子,我的小說,終於寫完了。

    凌夏答應我,他一定會好好地讀。

    我們約在秀水吧。

    那是午後,整條街都在午睡。酒吧要到三點才會營業。我告訴服務生我約了凌夏,他很熱qíng地招呼我進去坐,還替我倒了一杯茶。

    我等了凌夏好一會兒,才看到他匆匆從門外走進來,戴了低檐的帽子,不知不覺中流露出歌星的派頭,在我對面坐下,他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遲到五分鐘。」

    「沒關係,你們的歌排得怎麼樣了?」我問。

    「演出就在明晚。對了,有還件事要告訴你,我辭職了。」他說,「和唱片公司已經正式簽約,就在昨天。」

    我沒想到會這麼快,真替他高興:「這麼說你真的快要做歌星了?」

    「呵呵。」凌夏說,「我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我從包里拿出軟盤來遞給他說:「我的小說全在這裡了,希望你會喜歡這個結局。」

    「什麼樣的,」凌夏說,「可否先透露一點?」

    「自己看吧。」我笑笑地喝下一大口茶。

    「看你胸有成竹的樣子。」凌夏說,「一定錯不了。」

    「收下你的奉承。只是,那首叫《若即若離》的歌什麼時候唱給我聽?」

    「只要不忙,什麼時候都行。」他說。

    我想了想說:「現在?」

    「現在?」凌夏朝台上看了看說,「可不是演出的時間啊?」

    「為我破例一次也不行?」

    「行。」他慡快地說。然後就去跟老闆借吉它。很合我心意,借出來的是一把木吉它。凌夏抱著它坐到台上,我環顧四周,除了老闆和一兩個服務生,酒吧里一個客人也沒有。凌夏朝我微微頷首,手指一動,琴聲已悠然響起:今天這世界它變幻不停/今天相守明天卻已分離/這感qíng它若即若離/看似遙遠卻又萍水相依只有我心只有我心明白我一生都不會放棄……

    凌夏是個天才,一首歌寫得無懈可擊,直唱得我的心百轉千回。等他唱完,竟忘了鼓掌。直到他走下台來,俯身問我:「可喜歡?」

    我掩嘴笑,模樣一定傻得可以。

    他不放過我,繼續問:「可喜歡?」

    而我的淚就在那一瞬間掉了下來。

    「傻瓜。」他握住我放在桌面上的手:「大喜大悲的要嚇死我?」

    我被他握得不能動彈,好半天才想起來將手抽出。然後聽到他嘆息:「天意,我該拿你怎麼辦?」

    「我不是孩子了。」我抬起頭來勇敢地看著他。

    「對我而言,你永遠是。」他說。

    「七歲根本就不是問題。」我索xing更加大膽。

    「對我而言,它會一直是。」

    「你在傷害我。」我委屈地說。

    「對我而言,最怕的是會一直傷害下去。」他真是鐵石心腸,給了我向前的希望,卻又一直帶著我繞迷宮,讓我無法找到出口。

    於是我只好心腸更硬地對他說:「我不怕。」

    「天意,你讓我想想?」他的口氣里有讓步的成份。

    於是我乘勝追擊:「好,三天時間。你可以選擇做我的男朋友,也可以選擇永遠地離開我。」

    「你的小說也是這樣的斷然的結局嗎?」他笑起來,「其實還有第三種方式,你有沒有想過?」

    「沒有。」我斷然地說,「也不會去想。」

    「說你是孩子你就是孩子。」他無奈。

    那天他一直送我回家,我們在快要靠近小區的地方分手,他要急著趕回去彩排,一場盛大的演出正在等著他。告別的時候我問他:「你是不是有過一次失敗的戀愛?」

    他看著我半天,然後回答我:「是。」

    「我會一直,溫柔地對你。」我說,「不管你給我什麼樣的結局。」

    他伸出手來,還是那個習慣xing的動作,飛速地揉了一下我的頭髮。然後,然後在我毫無預料的qíng況下,他擁抱了我。一個輕得不能再輕的擁抱。我聞上他衣服上淡淡的氣息,於是這個夜晚和那個下了夜自習後的夜晚奇妙的重合,我已經不能呼吸。

    直到他放開我。轉身大步地離去。

    他沒有回頭看。

    所以他不知道,我跟蹤了他。

    我跟著他轉了兩部公車,到了他彩排的地方。那是市里有名的演出中心,門口有很多的人來來往往,我沒有工作證,守門的硬是不讓我進。我靈機一動說:「我找我爸我急事,馬上就出來。」

    「你爸是誰?」他板起臉來問我。

    「馬導。」我胡謅一個名字。誰知道他一聽手一揮說:「那進去吧,快去快回。」

    我差不多心花怒放。悄悄地溜了進去。雖說是彩排,看台上也有不少的人,我悄悄地找了個角落坐下,儘量不讓凌夏看到我。前面的節目老是NG,我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他唱,他唱的那首歌有我不喜歡的名字,竟叫《告別》:

    我醉了我的愛人

    在這燈火輝煌的夜裡

    多想啊就這樣沉沉的睡去

    淚流到夢裡醒了不再想起

    在曾經同向的航行後

    你的歸你我的歸我

    請聽我說請靠著我

    請不要畏懼此刻的沉默

    再看一眼一眼就要老了

    再笑一笑一笑就要走了

    在曾經同向的航行後

    各自曲折各自寂寞

    原來歸的原來往後的歸往後

    在他的歌聲里,夜變得奇異的燈火輝煌。我沒告訴他我聽了他的歌,我在獨自回家的路上腳步歡快,嘴角盈滿了笑意。我毫不懷疑凌夏三天後會給我的答案,我甚至充滿yīn謀地想:他深qíng的心如何敵得過我年輕而美麗的執著呢,呵呵。只是當時的我根本弄不明白,十七歲的我又如何敵得過命運的捉弄?

    更不曾想到的是,從那夜以後,就如他的歌中所唱,我們就真的各自曲折,各自寂寞了。

    原來的歸了原來,往後的歸了往後。

    第二天清晨。

    我還在夢中的時候,羅琳的電話把我驚醒。她在電話那頭歡欣地說:「小懶貓,還沒起chuáng?今晚請你看演出!」

    「什麼演出?」我心一動。

    「中國原創音樂晚會。」羅琳說,「我們公司贊助的。你叔叔特別要我給你留一張貴賓票,他說你喜歡聽其中的一支樂隊唱歌。」

    「你們公司贊助的?」我不信。

    「看看報紙吧,『天通之夜』原創音樂晚會!」羅琳說,「小笨瓜!」

    「怎麼我叔叔沒跟我提起過?」我訥悶。

    羅琳笑得什麼似的:「太搞笑了吧,你是老總還是他是老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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