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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0:04:05 作者: 饒雪漫
我一邊在紙上亂塗,一邊恨死這樣的自己。
結果,那晚過了七點半媽媽都沒回家,叔叔打來電話說:「你媽在牌桌上贏得不想走了,要不我給你送點吃的過來?」
「不用了。」我趕緊說,「我在家看了一天書,頭都看疼了,我想去秀水街聽歌,你十點鐘來接我可好?」
「不好吧,又要我替你撒謊?」叔叔在那邊輕笑。
「好不好?」我繼續求他。
「去吧去吧,也去放鬆一下。」叔叔說,「我十點準時在外面等你。」
「謝謝叔叔!」我放下電話,打了個車就往秀水街而去。
二十分鐘後,我已經站在了「秀水街Bar」的門口,那塊別致的招牌在黑夜裡閃著誘惑的光。我站了很久,始終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走進去,如果進去了,看到他,又應該說些什麼,「我是順路經過的?
「我是來聽歌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
沒有一個理由,可以先足矣說服自己,所以,我一直站在那裡,挪不動我的腳步。
就是這時,忽然聽到一個人喊我名字:「天意!」
是他。
他正從酒吧里出來,手裡拿著他的手機。想必是嫌酒吧里太吵,所以出來接聽電話,正好看到我。
「天意,真的是你。」他朝著奔過來說,「你怎麼會在這裡?為什麼不進去?」
「我……」我猶豫了半天后說,「我正在想一個來這裡的理由。」
「哈哈。」他開心地笑,「心血來cháo?」
「也許是吧。」我知道我臉上的笑很尬尷。
他忽然伸出手拉我說:「走吧,我們進去,中場休息快結束了。」
「不去了。」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已經被我揉得皺巴巴的紙遞給他說:「給你看看我寫的歌詞。」
那是我整個huáng昏趴在桌上塗鴉的結果,一首讓我自己喜歡也害怕喜歡的小詩,詩的名字叫作《南瓜馬車》:
南瓜馬車快帶我離開
在愛上他以前我們回家
只能是詩歌的灰姑娘
這些鬢香的捲髮起舞的裙邊
都是十二點的終場
十二記鐘響之後月如水樣
這最後的一曲華爾茲
將會有王子攥著別人的小手
輕輕的像風中的葉子在旋轉
輕輕的把灰姑娘在念想
明天那雙粉色的水晶小鞋
將被另一雙纖腳喜愛並穿上
那美麗絕倫的花瓣王冠
他會疼惜的親手加冕在另一個人的秀髮上
這個灰姑娘她輕輕的嘆息聲
chuī熄了上帝腳前的蠟和光
撲簌簌的一些灰塵
從天而降從天堂而降
南瓜馬車快帶我離開
在回家以前我怕我已經愛上了他
我不知道凌夏看完它後會是什麼樣的表qíng,因為我把它慌亂地塞到他手裡後就匆忙地離開了。我如落難逃兵一樣趕回家裡,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扔到了chuáng上。戴上Diskman,耳邊傳來的偏偏又是劉若英的那一句:你說我們很渺小,躲也躲不過,命運的心血來cháo……
我扔掉Diskman,用被子把頭緊緊的蒙起來,所以電話響了好多聲我才聽到。一接,是叔叔,焦急地說:「你在家啊,難怪我在秀水街沒遇到你。」
對呵,竟忘了和叔叔約在十點了。
「對不起。」我趕緊說,「頭有點疼,所以……所以晚上沒去那裡。」
叔叔不高興地責備我說:「你這孩子,沒去也不跟我打聲招呼,害得我空著急,逮著人家瞎問!」
「你都問誰了?」我的心拎起來。
「凌夏啊。」叔叔說,「他說沒看見你,還多虧他提醒我打個電話回家問問。怎麼樣,頭還疼麼?」
「好多了。」
「那早點睡。」叔叔吩咐完,掛了電話。
我跳下chuáng來打開手機,沒有短消息。我其實一直到凌晨才睡著,聽到媽媽爸爸輕手輕腳地回來,媽媽還拉開門來看了我一眼。
只是,陽台上的吉它聲一直沒曾響起。
我懷著深深的恐懼和悔意入睡,我已經錯過一次了,難道還要在一不小心中再錯一次嗎?
南瓜馬車,可不可以帶我回頭?
第八章若即若離
當故事結束不再貪戀
愛你的挫折留給時間處理
你在追尋中滄桑我在無言中轉身
我們終究還是回到各自的世界裡
我是如此愛你卻只能沉默站在原地
像一個迷失孩子般遺落在人群----
林慧萍《我是如此愛你》
huáng昏的樓道。
我拎著一袋重重的垃圾下樓。沒想到會碰到迎面上來的凌夏。
一切就像他曾對我叔叔說過的那一句歌詞:「世界很小,而我們總是狹路相逢。」
「嗨!」他先喊我。
「嗨。」我應道。
他讓開身子,我拎著垃圾經過他身邊。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他卻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說:「看樣子太重了,要不我來替你拎下去吧?」
「沒事沒事!」我趕緊說,「我不是那麼嬌氣的。」
「我知道。」凌夏說,「替你拎垃圾是我的榮幸麼。」
「說什麼呢!」他的油嘴滑舌讓我生出一絲莫名的恐懼,轉過身來飛快地跑下樓了,奇怪,本來真的很重的垃圾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重量,變得輕飄飄的。
再上樓的時候,凌夏已經不在了。我喘喘氣進屋,媽媽一見我就說:「讓你倒一下垃圾,你怎麼像跑了三千米長跑一樣的?這麼大了做事還是這麼慌裡慌張!」
我慌張?怎麼會。
只是,為一場意料之外的相遇感到有些驚訝罷了。
難道今晚他又不去唱歌麼?他看了我的詩,到底會怎麼想呢?
我在陽台上站了很久,他一直都沒有出現,或許他又已經出門到秀水街去了。天邊有淡紅色的雲,一點一點地慢慢翻卷。我站得雙腳發麻,正準備進屋的時候他卻又忽然出現了,身上的西裝早已脫掉,換成了一套很家居的衣服,高大帥氣中透出一絲慵懶,害得我盯著他看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還是他先笑笑,問我:「明天該開學了吧?」
「嗯。」我說。
「昨晚我給你發了短消息。」他說。
我心一動:「是嗎?我沒開機。」
「你的詩寫得很好。」他說。
「胡寫的,讓你笑話了。」
「胡寫也寫這麼好,我更是要五體投地了!」他真的很會說話,這倒是我以前沒有發現的。
「還可以給我看看你寫的東西嗎?」他說。
「好啊。你把信箱給我。我發一個我才寫的長篇小說給你。還沒有結尾,等你給我一點建議?」
「真厲害。都會寫長篇啦?你等等。」他回到家裡取了紙筆,寫下信箱來遞給我。那張紙很小,我們伸長的手在空氣中有不經意的接觸。我連忙把手收回,紙已經握在手裡。埋頭一看,信箱的用戶名是Ken1978,他是1978年出生的嗎?那麼應該比我大多少呢,我還在這邊心算著,那邊的他已經猜中我的心思,笑道:「是不是比你大十歲啊?」
「哪有那麼多!可別在我面前賣老。」我把紙條小心地收起來握在掌心裡。
「在大作家面前豈敢!」他又油嘴滑舌起來。
「別暈我。我要進去了,一會兒就發給你。」說完,我揮手跟他再見,然後調轉頭進了房間。
進屋的第一件事是開手機,新鮮感過後手機好長時間都不開機了。媽媽說等我上了大學再用也不遲。打開來,果然有凌夏的一條短消息,上面寫著:「希望你的南瓜馬車是破的,這樣,你也許就跑不快了。呵呵。」
這則消息讓我的心狂跳了五分鐘不止。
以前和博文在一起,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
我打開電腦發出了我的小說。他的信在兩分鐘後就回過來了:「我會認真看的。祝你新學期愉快!」
關掉信箱羅琳正好推門進來,一見我就說:「怎麼了天意,臉紅撲撲的?」
「是熱吧?」我摸摸臉說。
「熱血沸騰吧。」羅琳糾正我說,「真讓人羨慕哦。」
「說得自己有多老似的!」我罵她。
「我是七十年代出生的,你是八十年代出生的,我們完全是兩代人麼。」羅琳說,「世界遲早得落到你們手裡,而我們都得靠邊站!」
我被她說得笑得要命。她手往空中一指說:「不許笑!」
「太不人道了吧。」我說,「連笑也不許。」
「高考結束前什麼也不許。」羅琳面無表qíng,把試卷拍得啪啪響說,「除了看書,還是看書!」
「喂,替我媽當說客?」
「嘿嘿。」她笑,「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等你考上,我才會受之坦然麼!」
一個很可愛也很實在的女孩,不是嗎?我用手掌把試卷掩起來,近乎有些惡作劇地問她:「你談過戀愛嗎?」
「你可別告訴我你在談戀愛!」她急速反應,嚇得我連忙捂住她的嘴,吩咐她小聲點。
「不會吧,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好擔心地看著我,「學文的人是不是都是這樣的感qíng用事啊?」
「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我說,「我只是對某個人產生了好感。雖然我們還不算熟悉,可是我一點兒也不覺得他陌生。」
「網戀?」羅琳瞪大了眼,越猜越離譜。
「哈哈。」我說,「你也適合寫小說。」
「那些小男生,不說也罷!」羅琳揮揮手:「只當一場遊戲一場夢,早點醒來,回頭是岸哦。」
「你的語氣比我媽還老。」我說。
「胡說,我永遠十八!」這回輪到她哈哈笑。我真的不為她擔心,她雖然胖了些,但一定會有喜歡她的男生。這個世界就是這樣,qíng人眼裡出西施,愛qíng的長劇永遠都不愁沒有主角。
就如同我從沒想到過,我會在生命的拐彎處,與一個叫凌夏的人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