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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0:03:32 作者: 饒雪漫
來來往往的人們聚集在我們宿舍的門口,研究著滿地的名牌服裝,我大力關上了門,將那些令人煩惱的東西關在了門外。
伍優抱著她的衣服,愣在原地看著我。我拍拍雙手,平靜地對她說:「終於清淨了。」
對不起,莫醒醒又一次嚇壞了所有人。
莫醒醒(15)(1)
興許是前一天晚上gān活gān得太累的緣故,那天早上的課,蔣藍一直在睡覺,偶爾見她睡眼惺忪地抬起頭來發一兩個短消息,然後再趴下繼續睡。
對於這種不惹事就要死的人而言,睡覺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只是不知道放學後她看到她的那堆垃圾堆放在宿舍門前,會不會再度發病。我也檢討了一下自己,是,我不該太衝動。但這種微弱的檢討很快就被內心qiáng大的憤怒壓了下去,我甚至有些期待她看到那堆東西時發飆的樣子,或許她又要「二叫成名」,提醒全體女生宿舍成員注意:我蔣藍又回來了!
我在課間發簡訊跟米砂談事qíng經過,她回過來一連串的「哈哈哈」,我相信,要是她在一定也會跟我做出同樣的舉動。我忽然覺得,經過和她相處的這一年,我也變得和她一樣敢做敢當了許多。
中午的時候,數學老師留堂,我們去食堂的時候,已經沒什麼可以吃的東西。當然,我也並不餓。這幾天我的食yù不好也不壞,吃不吃都是那麼一回事。我正預備空手而歸,路理忽然在食堂門口出現,他截住我,遞過來一個飯盒說:「你的。」
我打開來,是滿滿一盒的西紅柿炒jī蛋。
「眼看著沒了,替你搶了一份。」路理說,「快吃吧,我得上課去了,我們今天中午要評點試卷。」
「你等了很久嗎?」我問。
他對我伸出了三根指頭,笑了一下,就轉身急匆匆走掉了。
三秒鐘?三分鐘?三十分鐘?三刻鐘?我還蒙在那裡,他的背影已經逐漸在陽光里縮成一個小亮點。
他的腳步比以前更快了。
高三了,天中的高三,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連中午短短的時間都被剝奪,他卻還記得我的西紅柿炒蛋,我心裡不是沒有感動的。
我走進食堂,打了一份還算熱的飯,本來不振的食yù突然來了,我興致盎然地坐下來,美美地吃了一頓。吃完後,我在食堂外的水槽把路理的飯盒洗gān淨,思忖著該如何還給他。那是個小巧的米huáng色飯盒,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用的,難道是專門替我買的嗎?也許是許琳讓他這麼做的吧,就像當初許琳請他來替我補習一樣。他和許琳之間的親密,真是超過許多親母子。
初秋的校園裡,熱氣未散,涼意已經增添了,再出食堂時,突然刮來一陣大風,我居然有些冷的感覺,我忽而又思念米砂,不知道為什麼,呆在天中的每時每刻都讓我那麼思念她,仿佛天中只是我和她兩個人的家一般。我記得,這個季節她鍾愛穿薄棉線衫,藍色或淺綠色,腰際繡著朵朵白色小花,她總是能穿得清純而不脂粉氣,非常難得。
我把飯盒塞進我的書包,掏出手機來,一邊給米砂發簡訊一邊往宿舍走去。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卻看到那裡站了一堆人。蔣藍,保安處的老師,小辮子,周圍宿舍里竊竊私語的女生們。
我聽到小辮子在說:「先把東西收進去再說嘛。」
「不行!」蔣藍說,「等110來,查指紋,一萬塊錢對那些普通人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豈能便宜她們!」
什麼?一萬塊?虧她想得出來!
我走近了,站在那裡沒動。小辮子看著我,指著地上的那堆破爛行李問我:「莫醒醒,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不知道。」答話的人是伍優。
「沒問你!」蔣藍說,「你不要做賊心虛!說了不該說的,就是包庇罪!」
「我沒做賊!」伍優急得臉都紅了,顫聲說,「有些人不要謊報軍qíng,當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小辮子向伍優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別再說話,然後用商量的語氣跟蔣藍說:「還是把東西先放回宿舍吧,堆在這裡,影響大家走路。」
「報警!」蔣藍伸出食指在空氣里指指點點,一邊指一邊說,「天中不能姑息這些無恥的小偷!」
小辮子責備她:「你也是,平時帶那麼多現金在學校gān嘛呢?」
莫醒醒(15)(2)
「我媽給我的,沒來得及存唄。」蔣藍斜著眼看著保安科長說,「來不及存錢不該算是我的責任吧?」
鬧吧鬧吧,我看她能鬧出一朵花。我懶得理她,撥開人群進了宿舍。伍優和李妍也跟著我走了進來。伍優坐到我身邊來,扯扯我的衣角,不安地問我:「怎麼辦?她瘋了。」
我把書包往桌上一丟,光明正大地說:「清者自清。」
就在這時候,李妍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我們循聲望去,只見她抓著她chuáng頭的那個布包,臉色發白。
「怎麼了怎麼了?」伍優問。
「是有小偷!」李妍說,「我放包里的三百塊錢和手機都不見啦!早上它還明明在這裡的!」
啊?!怎麼會這樣?
隨著李妍的尖叫聲,人們都涌了進來。最尖的聲音依然是蔣藍的:「搜,搜!我就說有小偷,你們非不信我的,算算算算,只要能找到我的錢,我就不報警了,也不讓天中丟這個臉!」
「搜就搜!」伍優跳起來說,「我們不怕!」
保衛科長看看小辮子。小辮子有些無可奈何,憑她有限的教學經驗,我想她根本沒處理過這樣的事qíng。
蔣藍還在喊:「搜,搜!」
我被她喊得頭暈腦漲,恨不得給她一巴掌才好。
「我來找找看。」保衛科的老師把我拉到邊上,從我的chuáng上開始找。小辮子走到門口,把看熱鬧的同學一一往外趕。我靠在窗邊,看著蔣藍,看著她一手導演的這些無謂的把戲,就在我覺得厭倦到極致的時候,我的chuáng單被揭開了,棉絮下面,赫然放著的竟是三百塊錢和李妍的手機!
所有人都驚呆了,只有蔣藍,發出了一串意料之中的狂笑聲。
在她這樣的狂笑下,我一點都不覺得驚惶----我本來就不該驚惶,這件事qíng究竟怎麼回事,只有蔣藍自己心裡最清楚。我什麼也沒說,我根本不需要辯解,我只是揚起頭看著入戲很深的蔣藍,我希望她能自己為自己的把戲而覺得羞恥,慚愧地低下她的頭。
雖然我當然知道,這是我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一個夢。
我原以為誰都知道,這是一個圈套,我是被人設計的,這一切跟我無關。可笨頭笨腦的小辮子還是把我拎到一邊,吃驚地問我:「莫醒醒這是你的chuáng嗎,這是怎麼回事?」
「老師,鐵證如山,還有什麼好問的呢?」蔣藍湊上前來繼續扯道,「莫醒醒,你把我的一萬塊錢放哪裡了,我看你趁早說出來,免得在監獄裡度過你的下半生!」
「不可能是醒醒偷的!」伍優反應很快地說,「今天早上我們一起去上課的,中途她一直在教室里,而且剛才她回來得最晚,怎麼可能是她?」
「那就是你嘍。」蔣藍bī近伍優說,「是你把錢藏到她chuáng下的?」
「是你!」伍優說,「你先回的宿舍!」
「胡扯!」蔣藍說,「小心我告你誣陷,有人可以做證,我回來後連宿舍的門都沒進過!」
「好了。」保衛科長拉開酣戰的倆人,問小辮子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上學期出事,也是在這個宿舍,對不對?」
我知道,他提的是米礫事件。
莫醒醒(16)(1)
我靠到伍優的寫字檯上,頭痛yù裂。但是,我依然是什麼也沒說。我不會傻到這個時候反駁蔣藍,抑或對小辮子作無謂的辯解和蒼白的陳述----這正是策劃者最想要看到的效果。我佩服她真的是什麼都敢玩,這一次,居然玩起了警察抓小偷。
「這間宿舍就是事多。」保衛科長用左手的兩根手指捏著李妍的手機,右手的兩根手指捏著那三百塊錢,對小辮子說:「我看有必要把相關學生的家長都請來一趟。」
蔣藍歪過頭揚揚眉,朝我笑了起來,那笑容燦爛無比,充滿勝利的意味。就差舉起兩根手指,向我做一個「V」的手勢。
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luǒ露的半個肩膀和臉蛋上的傷痕,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她,還想不想得起來這張笑得如此張揚的臉上曾有過那麼低聲下氣的表qíng呢?
我只覺得心冷和不寒而慄,扭過了頭。
小辮子把我叫到辦公室的時候也是這麼說,她說:「雖然我們都相信你沒有拿錢,蔣藍沒有丟錢,但事qíng搞成這樣,你並不是一點錯都沒有。」
「請不要告訴我家人。」我說,「我可以承擔責任。」
「承擔什麼呢?又怎麼承擔呢?」小辮子的一張臉苦兮兮的,我知道她也沒辦法,我真是對不起她。
「我再找蔣藍談談吧,實在不行,周一還是要請你爸爸來趟學校的。」
「謝謝老師。」我說,「可是我爸出差了,要一周後才回。」
小辮子看著我,她明知道我在撒謊,可是她並沒有拆穿我,只是朝我無力地揮了揮手說:「你先回去吧。」
從小辮子的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是huáng昏了。語文教研室所在的那幢樓是我們學校最古老的建築。我穿過彎彎曲曲的像迷宮一樣的走道,剛走到樓梯的拐角處,就差點一頭撞到一個人的懷裡。
「終於找到你了。」他說。
竟然是米礫,我這才發現這學期他剪了個平頭,人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好幾歲。
「你被批評了?」他壞笑著問我。
「沒事。」我繞過他往前走,他卻喊住我說,「米砂來了,你不想見見她嗎?」
什麼?米砂?真的嗎?
米礫繼續壞笑地看著我,也不怕是在辦公樓,居然點了一根煙,靠在樓梯扶手上對我說:「聽說你把蔣藍掃地出門了,可真有你的。」
「米砂在哪裡?」我問他。
米礫說,「我們家米二對你可真夠關心,一聽說你的壯舉她就急了,立馬從郊區趕了過來。」
哦,可是上午她沒給我簡訊說要來,難道是為了給我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