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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0:02:00 作者: 杉矜
    阮夭決定在被壓成餅之前再垂死掙扎一下。

    到底還是個小孩子,耗費了這麼多的精力這個時候早該困了。

    阮夭豎著耳朵聽著少年逐漸放鬆下來綿長呼吸聲,估摸著他應該是睡著了,小心翼翼地試圖推開他橫在自己肚子上的一隻胳膊。

    哪裡知道愛德華看著清瘦,力氣比起阮夭還是要大不少,阮夭又不敢驚醒他,憋悶得臉都紅了也沒有辦法移開他的手臂分毫。

    反而自己手都弄酸了。

    阮夭郁猝地咬著唇肉,很壞心眼地想這個傢伙如果知道自己是來騙財騙色的,還會不會這麼黏人。

    小少爺應該是睡熟了,阮夭蠢蠢欲動,在他耳朵叫了一聲:「愛德華?」

    他聲音放得輕軟,撩在耳邊宛如神女薄紗裙擺揚起的風。惑人又不自知。

    「愛德華你睡了嗎?」

    窗簾是半拉著的,黯淡的月光透過窗戶落在寂靜得只能聽到兩個人呼吸聲的房間。

    沒有反應。

    阮夭試圖扭了扭藏在被子裡的身體,小少爺睡夢中被人打擾,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夢囈,終於鬆開了纏在小神父身上的手腳。

    自由了。

    阮夭露出一個邪惡的微笑,一臉炮灰相地搓了搓手。

    作為一個騙財騙色老色批,他必須要好好輕薄一下這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傻白甜小美人,給他一點教訓。

    「記得不可以親嘴哦,主角受的初吻必須是主角攻的。」系統緊張兮兮地提醒。

    「知道知道。」夢中強吻阮夭已經很有經驗。

    愛德華好像睡的不太安穩,眉頭都微微蹙著,眼皮下眼珠很不安地顫動著。

    阮夭又想到他是個才過了十八歲生日的小孩,頓時覺得自己罪惡起來。

    他很有負罪感地低頭湊近了少年熟睡中的臉,抿了抿嘴唇,眼疾手快地在少年不斷顫動的眼睫上落下一個輕飄飄的吻。

    好像蝴蝶親吻眼睛。

    本來似落水小狗一般不斷發抖的少年瞬間安靜了下來,精緻眉目在狠狠地糾結過一瞬之後就極緩慢地舒展了。

    臉上竟然隱隱約約帶上了一點朦朧的笑意。愛德華本來就是天使似的漂亮長相,這樣軟綿綿地陷在被褥里安睡的時候看起來更容易叫人心軟。

    「真是個麻煩的小孩。」小神父一邊嘟嘟囔囔很不高興地小聲抱怨著,一邊很不計較地主動伸手環抱住了因為做噩夢全身都是冷汗的小少爺。

    「做個好夢吧。」

    阮夭自覺完成了輕薄主角受的艱巨任務,眼皮早就沉得互相打架,軟綿綿地打了一個無聲的呵欠,懶洋洋地好像一隻嬌氣小貓湊在金毛小狗的懷裡,安安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愛德華覺得自己好像陷在一團輕飄飄的雲里,像是柔軟的海浪,也像是母親溫暖的子宮,連帶他的身體和靈魂都要在這種溫度中漸漸融化。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一輩子陷在這樣的溫柔陷阱里。

    愛德華·杜瓦爾六歲那年失去了他的母親。

    那個虔誠的基督教徒偏偏選擇了最無法被上帝原諒的死法——自殺。

    他到現在還能記得金髮女人用那雙哭泣的眼睛看著自己,他那時生的比別的小孩都瘦弱一點,站起來還不到媽媽大腿高,女人跪坐在地上才能和兒子平視。

    她紅腫的眼睛在哭,但是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我早該知道他是個混蛋的。」她美麗的蕾絲裙下面是遮都遮不住的青紫傷痕,新舊痕跡層層疊疊到了一種可怖的地步。營養不良的細痩胳膊甚至還沒有一個六歲小孩的手臂粗壯。

    「你要記住,神不會救你。」

    「你要自己有用才能擺脫一切,擺脫黑手黨,擺脫這骯髒的血統。」她抓著小兒子的手臂,用力到幾乎要把指甲掐進小孩幼嫩的皮肉里。

    她破損的膝蓋下還墊著被撕碎的聖經。

    「神是虛偽的垃圾,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

    「我寧願淪落地獄,也絕不信神。」

    每個午夜夢回,女人的話宛如詛咒一般一遍遍迴響在他的腦海里,那雙紅腫的流不出眼淚的眼睛和失去高光的青灰色渾濁的眼珠輪番在他的夢境裡交替,木倉聲讓女人永遠擺脫了那些無休無止的**和致幻藥物,卻最終把愛德華·杜瓦爾逼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媽媽對不起。他冷靜地想。

    我註定是個壞種。

    他應該一輩子沉在爛泥里,直到和杜瓦爾這個沾滿血腥的姓氏同歸於盡。

    他已經做好了墮落的準備,偏偏在黑泥即將淹至頭頂的時候有個漂亮的小神父突然伸出手拉了他一把,不顧小狗全身髒兮兮,溫柔地親吻他的眼睛。

    那一瞬間,他幾乎要背叛他絕望死去的母親。

    他發出一聲長嘆,回身抱住沉睡的神父,阮夭柔軟的臉頰離他那麼近,只要稍微偏移一點距離,他就能用鼻尖蹭上阮夭玫瑰色的飽滿唇肉。

    這個漂亮、不設防的亞裔小神父。

    「你是來救我的嗎?」

    他偷偷在睡著的小神父耳邊問他,自顧自露出一個堪稱甜蜜的微笑:「一定是的。」

    阮夭睡得昏天黑地,無知無覺地又往少年溫熱的懷裡靠了靠。

    他身上穿的睡袍這個時候總算顯出了它的用處。

    只用一根綢帶勉強包裹的睡衣在一番掙扎之後早就失去了它的本職作用,黑色絲綢平鋪在腰際,只在清亮月光下在那具霜白色的身體上平添了一絲欲說還休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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