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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57:31 作者: 丁墨
「隆咚咚----」滾動的巨響,就如同打雷一般,撞擊著他們的耳膜。木寒夏猛地回頭,才看到vstyle_txt;是一大片的碎石和泥流,從山上滾落下來,衝到路中間來了。好在距離他們還有一二十米,只是因為雨聲聽不清晰,令人以為很近。
三人驚魂未定,卻又都鬆了口氣。妻子又哭又笑:「嚇死我了,我還以為……」
丈夫安慰她:「隔得還很遠呢。而且真要撞上了,我看也死不了人。沒事。」
但三人都嚇怕了。車速變得更快了,他們已經開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再有一個半小時,就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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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大了。」孫志說。
林莫臣抬起頭,看著鋪天蓋地的大雨。天已經擦黑了,除了道路前方有輛維修車在緩慢行駛,沒有別的車輛。
「不能退了,往前開。」林莫臣說。孫志點頭。
孫志是搞房地產起家的,對地質多少有點了解。此刻見曾經塌方過的公路上,不斷有大股雨水順著坡流下來,那勢頭有點觸目驚心。因為發生二次塌方的可能xing是很大的。加之他們剛才經過了一小段坍塌的公路,萬一再遇到同樣的事,就很糟糕了。
孫志開始加速,也超過了那輛維修車。他手穩,反應快,年輕時走南闖北慣了,所以這種路也開得順手。
「那是什麼?」孫志突然說道。
兩人抬頭望去,前方幾十米遠處是個岔路口。右側道路是通往苗寨的,左側大概是通往某個村莊的。左側路上堆滿了泥石,幾乎把整條路都堵了。山上還不斷有小股的泥石流在往下沖。一輛小轎車陷在泥堆里。
雨聲里,隱約傳來哭聲。當孫志的車駛近,車燈打過,才看到路旁站著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滿身的泥,一直在哭,大喊「救命救命!」而一個年輕女人坐在駕駛位試圖發動車子,一個男的在車後拼命的推。看到有車過來,男的連忙起身,朝他們揮手。
孫志忽然說:「我不停了。後面的救援車還有五六分鐘就能到,雨這麼大,我看這段路也挺邪乎的,搞不好會二次滑坡,尤其這個路口,真的不能多停。」
林莫臣靜默未語。
車經過岔路口時,小女孩的哭聲更清晰了。孫志目不斜視看著道路前方,林莫臣抬起頭,就看到那男的站在雨中,一動不動看著他們,滿臉失望。而女的坐在副駕上,隔著雨簾,也望著他們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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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後面半個小時的路,木寒夏這邊一直開得很平穩。一路三人都沒怎麼說話,直至前方,堵車了。
半天都沒動。
那丈夫下車去問前面的人:「怎麼回事?」
「說是前面出車禍了,有輛車掉下去了。」
「啊,那死人了沒?」
「不清楚。但如果是開著開著掉下去,你想啊……」
三人都聽得心驚。
木寒夏抬頭,望著窗外漆黑的天色,黑得像個蟄伏的怪shòu。她拿出手機,依然沒有信號。試著撥打林莫臣,依然打不出去。
她忽然感覺到不安。莫名的不安,莫名的焦躁。她很想快點出去,快點離開這裡。也許是車禍的消息,讓她心有餘悸。
可是怎麼,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知道出事的是什麼車嗎?」她問。
「那哪裡知道。」同行人答。
她便沒做聲了。只是一直望著外面,望著前方。莫名的,始終睜大眼睛望著。
等了半個多小時,車輛終於又開始慢慢移動。沿著一條盤旋山道,轉了個彎,遠遠的,就見前方是個岔路口。停了輛救援車,還站著數名武警。
「看樣子qíng況還挺嚴重。」同伴嘀咕道。
接近了,才發現這一段出山的路,跟他們前面看到的一樣,靠近山崖的半邊,全都塌陷下去了,只剩下靠山的另一半。大概有三十餘米都是這樣的,直至岔路口。全程拉著警戒線。好在這裡山勢並不是很陡,有幾名武警,正打著手電,站在崖下七八米的山坡上,像是在實施救援尋找。那一片全是泥石和土塊,掩埋著一輛車。
「好像……還是輛卡宴。」同行的那位丈夫嘆息道,「有錢人啊,太倒霉了。」
木寒夏的太陽xué突地一跳,「刷」地降下車窗。那裡是暗的,但果然,她一眼就辨出那是輛卡宴的殘軀。
不,不可能的。她想,林莫臣的車在北京,怎麼可能開到貴州來?他來也是坐飛機,虛驚一場。正這麼想著,突然就見有幾名武警的手電,恰好掠過車頭。雨幕那麼朦朧難辨,她卻依稀看到了車牌的輪廓:京a……27。
京al8m27。
「停車……」木寒夏顫聲,然後變成了嘶吼:「停車!」
車猛的急剎住,她已推開車門,撲了出來。旁邊有武警眼明手快,立刻把她攔住:「你gān什麼?」
雨點砸在臉上,麻木的疼。四周黑沉如同深淵。木寒夏卻忽然覺得天地間一片空曠,空曠得什麼也沒有了。只有她和那輛車的殘軀,存在著。武警見她不動,剛鬆開手,誰知她連滾帶爬,就翻下了懸崖。在場所有人都被驚到了,她瞬間已摔得滿臉滿身的血,骨頭像是已散了架,可她又爬起來,往那輛車的方向走。她在哭,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大哭著往車上爬。
「林莫臣……林莫臣!」她哭喊著,嗓音啞得嚇人。旁邊一名武警反應過來,一把將她抱起,她亂踢亂打,武警連忙喊道:「人不在裡面!不在裡面!送去旁邊的醫院了!」
第120章 正文結局
武警說的醫院,就在附近的鄉鎮上。此時夜色已深,雨也漸小。木寒夏跳下武警的車,就往裡衝去。
醫院裡人不多,沿途有醫生看到她,一驚,問:「掛號了沒?你要去哪裡?」木寒夏答:「我不看病!我來找人!」
「可是你……」
到了急診部,木寒夏粗粗看了一圈,沒找到人,問護士:「去苗寨的路上、出車禍的人,男的,叫林莫臣,在哪裡?」
護士想了想答:「你說的是那兩個見義勇為的人吧?在裡頭包紮呢。」手往走廊盡頭的診室一指。
木寒夏一愣,轉身跑去。
隔著幾步遠,就見診室的門虛掩著。一個男人坐在燈下,手臂上纏著繃帶,不是林莫臣是誰?孫志站在他對面,臉上貼著塊紗布,一隻手上打著石膏。
木寒夏整顆心仿佛從高處驟然落下,渾身也一下子脫力,一時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今天真是死裡逃生。」孫志說,「老子這輩子沒信過命,今天信了。」
林莫臣的眼睛裡浮現一點笑意,說不清是什麼意味的笑。
木寒夏望著他的樣子,眼淚又冒了出來。剛想走近,卻又聽孫志道:「要不是你突然讓我停車,去幫那一家人脫險,我們的車繼續往前開,現在就在懸崖下了。」
木寒夏怔住。
而林莫臣靜默不語。
他也想起當時的qíng況。
雨如豆粒,噼啪作響。隔著模糊的車窗,他望著那一家人的臉色。是什麼觸動了他的心,說不清。然後在經過岔路口的一剎那,他開口:「停車。我們下去幫忙。」
當時孫志雖然意外,還是把車停在通往苗寨的那條路路邊。
兩人剛幫那家人把車推出泥濘,一切就在這時發生了。
另一側的半邊公路,突然塌陷下去,掉落懸崖。包括他們的車。
人若還在車上,後果不堪設想。而他們,最後只是被山上滾落的泥石,砸出些皮@style_txt;ròu傷而已。
……
「當時為什麼,突然讓我停下?」孫志問。他也說不清,為什麼心中有疑惑。
林莫臣看著他答:「當時忽然想起,寒夏曾經對別人說過的一句話。她說:人做美好的事,就一定會有美好的回報。」
屋內外的木寒夏和孫志,同時一愣。
「我想要她平安無事。」林莫臣說,「我們順順利利結婚,生活下去。」
他說得那樣平靜,平靜得好像一顆石子無聲沒入水裡。可木寒夏的眼淚卻掉了下來。她推開門,淚水模糊了視線。兩個男人同時抬頭看向她。
孫志吃驚出聲:「你……我馬上去叫醫生。」跑了出去。
木寒夏走到他的跟前,看見了他那雙幽深如湖泊的眼睛。她伸手抱住了他。林莫臣一時只有單臂能用,將她緊緊扣在懷裡。
「怎麼弄成這樣?」他問。
「沒事……沒事……」木寒夏搖頭,笑著掉眼淚。只是抱著他,不鬆手。要怎麼對他訴說,她此時此刻的心qíng呢?在那一剎那,她想起了那麼多。
想起多少年前的初遇,他在搖曳的路燈下,輕笑著對她說:「你如果走了,我就訛在你身上。」想起他也曾口口聲聲,冷漠果斷,說:「我們都不是彼此的良配。」想起他在雨中,抱著她站在山坡上,說:「很早以前,我就想要你。但是我從來沒有遇到過真正的愛qíng。」
也想起他背對著她,擁抱著薛檸的冷硬背影。想起回國那一日,他隔著電梯門,滿目yīn霾地說:「summer,我要的,是將來。」想起他後來抱著她說:「我想將你私藏,只為我一人所有。」
……
他可知道,這個女人的前半生,最感動的事,是他這樣一個男人,曾經抱著她說:「我愛你。以後我每次都推門,推開門,讓你看到我。」
後來,她丟失了這份感動。
現在,她最感動的是,聽到他說:「她說人做美好的事,就會有美好的回報。我想要她平安無事,我們順順利利結婚,生活下去。」
……
她只是睜著淚目不言語。而他低頭看著她,卻像跟曾經每一次一樣,隔著淚水,透過瞳仁,看清了她的心。他突然就低下頭,那受傷疼痛的手臂也不管了,將她用力抱緊,吻了下去。兩人吻得同樣急促,同樣激烈。你可知那是我壓抑多年的心?你可知那是我找尋多年的,那一顆心?
「我愛你……」她哭著說。
「我愛你。」他重複,在她耳邊一遍遍地說,「永遠愛你。」
孫志剛領醫生走到門口,隔著半掩的門,就停了步。夜那麼黑,燈光那麼柔和。那兩個人渾身都是傷,卻抱得很緊。沒人能進入他們的世界了,沒有人了。這世間有太多令人動容,令人心疼的愛qíng。而他們最令人動容之處,是最後依然要在一起。
他們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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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
霖市已經入秋了,天氣濕涼溫和。木寒夏今天醒得有點晚了,睜眼時天已大亮。她有些懊惱,剛想起身,那人卻已從背後抱緊了她,令她動彈不了。
「放手。」她說。
他的嗓音低沉溫軟:「再睡會兒。」
「那你也不要從後面抱著我睡。」她說,「這樣睡著不舒服。」
他不放手,淡道:「我喜歡從後面……抱你。」
言語間的停頓,卻令木寒夏瞬間臉熱。早知道的,其實她從幾年前就知道的,這男人在外面有多老辣倨傲,在親熱時,就有多黏人。
就像一壺清酒,慢慢地將她灌醉。每一天的時光,再釀成新的、只有他倆品得來的酒。其實她也早知道,兩人有太多默契。他們是那麼像的,她像他,卻又不肯完全似他。所以他會在夜裡在她耳邊低語,說她是他的女神,也說她是他的私寵。他有千般甜言蜜語,卻只說與她一人知曉。
又纏綿了好一陣子,兩人才起身。這別墅很大,兩人住著空空dàngdàng。但他不在意,她也不在意。他洗漱完換了衣服,就坐在花園裡看報紙,等她做早餐。木寒夏把前一晚煲好的粥端出來,又煎了兩個jī蛋,熱了牛奶。兩人坐在一起,慢慢地吃。吃完之後,靠在一起曬太陽。過了一會兒,林莫臣又把她抱到懷裡去。雖然還是各gān各的事,他看報紙,她看手機。但他喜歡她靠在懷裡的窩心感,而她並不抗拒,她是喜歡的。
今天還有事qíng安排。兩人度過了一小段安靜時光,就準備出門。
林莫臣一邊在鏡前打領帶,一邊問:「陸樟送了套別墅給你?」
木寒夏沒想到他的消息這麼快,本來她還打算今天告訴他的。她點頭:「是的。不過我不會收,太昂貴了,一定會退給他。但是……他不肯。」
林莫臣「呵」了一聲說:「我們的結婚禮物,一套別墅也不算昂貴。他如果死活不肯收回,就別勉qiáng。捐出去就是。」
木寒夏無奈地沒出聲。想起昨天陸樟在電話里說的:曾經說過,要帶你看北京城最美的風景。聽說你要領證結婚了,這套別墅景色不錯,是我的一點心意。就當是……徒弟給你的嫁妝。
可是陸樟的這一番心意,遇到滴水不漏的林莫臣,註定是要枉付了。
兩人都不再提這件事,因為都知道對方一定會處理好。
「可穿戴電子設備的事,陸樟推進得不錯。」木寒夏又說,「下個星期,就要再次盛大上市了。媒體已經都通知好了,各種準備都很到位。」
「嗯。」
木寒夏拉住他的手:「回頭幫我再把把關,看看整個計劃還有沒有問題,可不可以?」
他反手抱住她:「這是求我幫忙?」
「嗯……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