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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55:59 作者: 趙今
他的手虛握成拳,掩著嘴,乾咳了半天,似在極力鎮定,「……咳……咳咳……程可青,『你姐胸前有腫瘤,硬得硌手』,這種話,你以後再別給人說了,小心你姐夫以後揍你……哈……咳咳咳……路老師……」,譚老師最後叫人的那聲,好奇怪,調子怪怪的,「麻煩你過來一下。」
「誒?!好。譚老師什麼事情?」路老師是我們原來一年級時期的班主任,她被譚老師叫過來,臉上也是一副忍得很辛苦的模樣。
譚老師指著我,手指抖得篩糠一樣,聲音里還夾有打哆嗦的咳嗽,「路老師,這個……咳咳……哈……孩子們大了……哈……你給領出去說說……咳……免得放在心裡……哈……成了心病……咳咳……」
路老師捂住嘴,雙肩顫得厲害,「你們班的程可青……咳咳……怎麼辦?」
「咳……我來說,你先把夏楠楠……哈……領出辦公室吧……」
譚老師既然這麼說,我當然是跟著路老師出辦公室了。
奇怪的是,我一走出辦公室,身後立刻傳出了高低不一的噴笑聲,我莫名其妙,我長腫瘤了,快要死了,有什麼好笑的?
討厭,還是小混蛋好,只有他心疼我,我氣呼呼地想。
路老師領著我到了牆角旮旯地方,比較偏僻,沒有什麼人,她面色又怪,我見著很不舒服,不自覺退後幾步。
「誒,你別退了。近點,我給你說事。」路老師笑著招手。
我狐疑地靠近,她也不管我啥情緒,見我近了,攬住我一大串不帶停地給我說,霎時,那話里的內容猶如千山壓頂朝我而下,我就是那油鍋里炸的大蝦,全身紅了一個遍。
什么正常現象啦,胸部發育啦,那不是腫瘤,而是表示進入青春期啦,長到後面要戴文胸啦,以後下身在某些特定的時間會出血啦,到時要用衛生巾啦……等等等……路老師滔滔不絕地說,反正,我是已經聽傻了……
末了,路老師叮囑我,以後再不能讓人摸胸部,被摸了、被多看幾眼,那就是有人耍流氓,是對婦女同志的侮辱,穿衣服方面也要注意點,程可青既然是我弟弟,那麼下不為例,以後千萬不能讓他再碰胸部……
天呀,讓我死了吧,來道雷把我滅了也成,我和小混蛋都做了什麼呀……嗚嗚……
第三十二章:伊甸園之果【上】
自從那天路老師說了那些七七八八的事兒,叮囑女孩子應該注意的事項,我見到程可青彆扭死了,渾身不自在,不讓他牽手了,也不主動親他了,目光會不自覺地避開他。
上學、放學我們還走一塊,但我會走得稍慢一些。他也沒好到哪裡去,反應和我差不多,有意無意之間,我和他的距離悄然拉遠。
大晚上的,他也不鑽我被窩了,我冷手冷腳,加上梗著老師說的那些話,我嚴重失眠,經常早上起床精神氣很不好,眼睛周圍一圈泛黑。
這是不是叫做漸行漸遠呢?
深夜不成眠,白天上課沒精神,我心裡又悶又難受,想著想著,開始暗恨老師,他們為什麼要說那些呢,不說的話,我和小混蛋什麼也不知道,我們依舊好我們的,不會彆扭,不會不自在,晚上不會睡不著……
前兩天還好得蜜糖粘膠似的,轉眼變成這樣……
想起前兩天看過的一個古希臘神話故事,說的是一個叫潘多拉的絕美女子,打開一個裝著「災難」的盒子,導致「災難」飛向人間,卻把至關緊要的「希望」關在盒底。
假如把老師他們的「教導」比作潘多拉的盒子,而我和程可青是無意掀開盒子的人,那麼從盒子裡的飛出的東西,是我們自找的?!
不管是不是自找,我不喜歡這樣的狀態,我討厭程可青一副對我疏遠的姿態……
上課內容充耳不聞,我瞥一眼同桌的小混蛋,暗罵坐那麼一本正經給誰看,之後,我再恨恨地剜一眼講台上講課講得口沫橫飛的譚老師,這個罪魁禍首!
感覺身側有道視線瞄來,我靈敏地一眼回掃,那視線即刻消失不見,縮了回去,我只見到小混蛋好好地端正坐著,仿佛動都沒動一下,仿佛那些是我錯覺,可是我明明知道那不是錯覺,他看我啦……
尷尬?
難道他覺得尷尬?
哦,是的,老師剛把事情講完那會,我是有些尷尬,可假使「尷尬」換來的是我和程可青之間的疏遠,我寧可不尷尬。
有什麼好尷尬的,我們都是發自於內心對對方好的,為什麼要尷尬?
那些男女同學之間交往應該注意的事項,我會遵守的,但是,我遵守的對象並不包括程可青啊,他是我的小混蛋,我不會自尋煩惱把那些東西放在心上。
也許……
也許,我應該告訴他,我們還要向從前那樣,他對我好,我也對他好,哼,揉個胸又算得了什麼,以後,我大姨媽來了,指使他給我買衛生巾去。
我身體不舒服,指使指使他,我會一切都好,嘻嘻……
「叮鈴……」,下課鈴響了。
眼見程可青起立,要抱著作業走,我打算主動出擊,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
僅僅是扯住他的衣服,我還沒出聲呢,他居然忙不迭抽身走,好像我會咬他似的,連臉也不敢讓我看到,我卻見到他耳朵背那兒紅透透的,不難想像,他臉也是紅的……
他閃身的速度快,我措不及防,被他一帶,手臂磕到椅子背上,頓時抽痛抽痛的。
捂住手臂,我叫住他,有生氣亦有乞求,「程可青,你回來。」
我生氣會叫他全名,所以,我叫他全名,他應該知道我的心情,回來哄我才對,我會帶著乞求的語氣是因為我怕他丟下我。
我叫他,他明明身子頓住了,可是……可是他竟頭也不回,抱著一堆作業,還是走了……
那個並不算高的背影,那一瞬時間的停滯,那一會教室里下課的喧鬧聲,那一時教室外的玩鬧聲……一切遠離我而去,我如同被一個真空的透明罐子罩住,隔絕了所有的所有,我唯一能做的事,是絕望地貼著真空罐子的罐壁,注視他走向講台的譚老師。
他把作業放在講台上,然後,和譚老師說話了。
只是那麼站著,他整個人在晨光中顯得非比尋常的純淨明朗,輕薄白絹臉蛋布滿的紅霞漸漸淡化,還原成自然的狀態,每一個話說的表情,在我眼中都是那麼完美,他像一面鏡子,反襯出我沾滿塵埃的臉。
我是不是應該躲去某個角落,免得這面鏡子照得我無地自容呢?
在我的自問沒有答案之前,他站在講台上說話了,「小學畢業之前,我們班最後一次秋遊,路線定在香山,去看紅楓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