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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54:28 作者: 顧西爵
他想說這隻手臂要廢了,但見面前的人慘白的臉色就漸漸沒了聲音。
司機看她愣愣地立在那裡,有些慌了,他試探地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好?她好像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好過了……
她只求……若有來生,不要再愛上誰。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萬里無雲。飛機慢慢起飛,水光的耳朵聽不到聲音,只能聽到自己微弱而紊亂的心跳聲,一聲一聲,伴著輕微的疼。
到那邊時是傍晚時分,這座繁榮的大都市燈火通明。
晚高峰,計程車停停開開,司機無聊,就問後邊沉默的乘客:「姑娘是來我們這邊觀光的嗎?」
「不是。」水光的雙手上下緩緩地jiāo疊著,「我來找人。」
「哦?找親戚啊?」
車上放著電台音樂,悠悠揚揚,水光沒有再答,司機見今天jiāo班前最後拉的這--位乘客實在沉默,也就不再自討沒趣地閒扯了,開大了點音響。
電台里正放著一首qíng歌,敘述了愛,敘述了離別,敘述了傷痛。
水光沒有在他住處找到人,他的房子裡一片漆黑,以前他買來掛在前院那顆銀杏上的霓虹燈也沒亮著。他曾說樹上的彩燈只要到了晚上就會讓它們亮起來,不管颳風下雨,這樣她回來的時候就不會找不到路走丟了。
夜風chuī上來,水光微微發抖。
再次下了車,走進曾經的校園,她不確定他會不會在這邊,她只是隨著心尋到了這裡。
這裡曾是她追逐景嵐的腳步而來的地方,後來,也是她遇到他的地方。
因為是暑假,四周很安靜,沒有多少聲響,月光朦朧得照下來,有種孤冷感。在她以前常常坐的那條長椅上,看到了那人,靜靜坐著,背對著她。
她一步步走過去,在離他還有兩米的地方停下,他回過了頭,見到她。沒有意外的表qíng。他的臉瘦了些,稜角分明,他的眼--直是黑不見底。
有風chuī落了樹梢上的葉子,悠悠緩緩落下,無言地找著歸宿。都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水光以前不懂,總覺得世界之大,豈是一花一葉能說盡的。如今看來,一直以來是她太過執拗,才誤把彼岸作迷律,她已在彼岸,卻以為還在渡口,要找船渡過去,一步鍺步步錯。是是非非之後,再湘見,有了怨不想再踏錯一步.\n卻不知還是在錯路上走,執迷不悟,不得解脫。非要多走了那些路,才知道不管以前如何兜兜轉轉,跌跌撞撞,最後,你都要走回這裡。
他起身,走了那剩下的兩米。彼此的呼吸淺淺的,誰都不忍心打破。
他最後低聲說:「我們走了太多的路,對的,錯的。可好像又只走了~步,我們相遇,然後我跟你說,我叫章崢嵐,你說你叫蕭水光。」
水光無聲流下了眼淚。
章崢嵐舉起右手,手臂上還纏著紗布,他輕輕道:「我叫章崢嵐。」
聲聲入耳,字字銘心。水光帶著淚,學他抬起手,握住了,她的聲音隨著晚風散去,只有他聽到:「我叫蕭水光。」
SpecialEpisode01陌上花開
於景嵐睜開眼睛,聽到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不響,但卻能輕易將他從夢中叫醒。
起了chuáng,走到窗邊,就看到她站在那cao槐樹下面朝他招手。她笑得明朗,像最純淨的水晶。他最愛的水晶。
他去浴室洗漱完,換好衣服走到大廳里。她跑上來,就站在門檻外面,手扶著門沿問他:「景嵐,羅智說去爬山,你去不?」
「難得的寒假第一天,怎麼不多睡會?」昨天夜裡開始有點感冒,不然今天也不會睡到這點上,可這女孩,平時去上學總要叫半天,貪睡得很,一到假期反倒不要睡了?
果然她挺鬱悶地說:「哪有不想多睡啊,是我爸,一早就叫我起來去跑步,跑一萬米。說假期里學習的份少了,鍛鍊要加量。」
他笑出來:「辛苦你了。」
她沒有笑,伸手過來,要探他的額頭,他心一跳,微微退後了一步:「怎麼了?」
她很認真地看著他:「你感冒了吧於景嵐?」
她叫他全名的時候說明有點生氣了。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短髮,說:「不礙事,昨晚吃過藥了,等會再吃。」
她「哦」了一聲』沉默了會,然後說「那你不要去爬山了吧,在家好好休息。」
這一年,她高一,他高三。
半年之後,在那棵槐樹下,她舉杯跟他告白。他習慣了隱忍,克制,考慮周全。感qíng萌芽得越早,就越容易受挫受折,而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固然,他也是自私的,他以為他能忍,她也就可以。
那兩年看著她斬漸變得沉靜,他在心裡很多遍問過自己,是否做對了?
也許,他應該扶著她走,而不是站在遠處,伸著手,等著她步履堅定了之後再越來。而他也不用覺得自己是在熬日子。
額頭上一陣冰冷,於景嵐緩緩睜開眼,一雙手擋著眼前,正在仔細地給他貼退燒貼。
「水光……」他輕聲喃喃。
手移開,手的主人皺眉看著他,輕聲道:「還在做夢啊?」
於景嵐有些頭痛地微側頭看了--眼,他現在身處的地方並不是自幼熟悉的老家,而是大學宿舍,身邊的人也不是蕭水光,而是葉梅「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聽說你今天沒去上課,就過來看看。」葉梅簡潔地回答。
此刻寢室內只有他們兩人,景嵐沉默了幾秒,最後用手按了按額頭,有些無力地嘆息:「我跟你之間的謠言怕是跳huáng河也洗不清了….\n.\n」
「能夠免去那些麻煩,於你我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不是嗎?」作為真正意義上的白富美和高富帥,她陽於景嵐在入學之後就不乏追求者,無奈兩人都是已心有所屬,其餘的,--概不入眼,偏又糾擾不斷,讓她很是不耐煩。
「你就不怕他聽信謠言誤會你?」雖然葉梅說的是事實,於景嵐還是提醒了她有得必有失的真理。就如他現在一般。
葉梅搖頭,有些苦澀:「粱成飛……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景嵐此刻無心去關心朋友的感qíng,因為前一刻夢到了她,讓他有些……有些不好受。
會夢見高中那年的事,除了自己發燒的緣故之外,應該還有些許的愧疚一直縈繞在心底的緣故。
他--直都記得,那年她在向他告白被拒之後,眼中模糊的霧氣。
直到現在,她都還在生氣,或者說,尷尬。
她不再站在窗外喚他,不再纏著他,不再直視著他,也不再來單獨地跟他說一句話。
他甚至有些懷疑,她會不會不再……喜歡他?
--想到這裡,於景嵐就有些焦躁。這樣患得患失,實在是不像自己,明明知道過早過熱烈的戀愛只會讓這段感qíng早天,但他卻是有些後悔了。
是的,他後悔了。
在去年夏天暑假回家偶然遇到來家裡找景琴玩的她時,悔意便在心底紮根,而後糾糾葛葛枝枝蔓蔓地纏滿了他的心。
那天他剛到家,才放下行李,他就看到她猝不及防地闖了進來。
他知道她是來找景琴的,他也知道自己並沒有通知她自己今天會回來,但當他看到她臉上一瞬間的驚慌和不知所措,心剎那間揪得很疼。
他聽到她生疏而慌亂地詢問他有沒有吃飯,仿佛是抗拒著和他的會面般,胡亂說了幾句,就匆匆走了。
他靜靜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那年暑假,她很忙,忙得他見不到她……」
暑假最末一天的清早,他站在院子裡看著那一扇窗戶許久,最後緩緩走到石凳前傾身坐下,拿起她昨天放在那裡忘記拿回的書,抽出那一張尚且空白的書籤。
他看著牆邊的葡萄架,只要等到來年這些蔓藤開滿花時……
清晨的露水沾濕了他的睫毛,潤濕了他的頭髮,他也絲毫不覺。
水光,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於景嵐努力忍下了咳嗽,雖然葉梅去打飯了,寢室里沒了他人,他還是不習慣表露出自己真實的xingqíng。
今天是她和景琴高考結束的日子。
他閉著眼睛穩定了一下呼吸,高燒讓他全身無力,費力地起來,走到桌邊要拿手機,而在他的手觸到手機的剎那,鈴聲先突兀地響了起來。
顯示的名字讓於景嵐愣了愣,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是發燒過度而產生了幻覺,但那邊隨即傳過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疑惑。
「於景嵐啊,我考完了。」
「嗯,我知道。」
「我……可不可以報你的學校?」
於景嵐閉了閉眼,暗暗地壓抑住因為瞬間的放鬆而衝到喉間的咳嗽,隱忍了許久之後,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
「我等你。」
本來是想告訴她不用著急,慢慢來,好好看著沿途的風景,他厶一直等著她不必擔心,不需害怕。
但到最後,他只能說出那三個字。
於景嵐放下手機,臉上透出一抹隱隱的笑,些許自嘲,些許喜悅。
葉梅回來時,就看到於景嵐半坐半靠?沿:」這麼快就好了?」
「好多了。」景嵐也微微笑了--下,「葉梅,我想回家了。」
因為太突然,所以葉梅有些訝異:「什麼時候?」
「後天。」六月十號。
「是為了你的心上人吧?」葉梅輕笑,「真羨慕。」
葉梅是真的羨慕。第一次見到於景嵐,她只是覺得他跟梁成飛長得像,後來熟悉後發現xing格是完全不同的,她好幾次想,如果他能有於景嵐一半的……一半的自信,他們的路也不會那麼難走了。
跟於景嵐的關係,是一點同病相憐,是一種君子之jiāo。她出生gān部家庭,他的背景跟她有些相似,也就少了一分虛應和攀附,再加上,他像粱成飛.\n所以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便跟他講了他:「我喜歡的人,我爸媽不喜歡他,不希望我跟他來往。他呢,又自尊心特別qiáng。」但下一刻又忍不住驕傲地說,「他的夢想是當軍人當警察,為民除害保家衛國。」
於景嵐當時帶著笑,輕聲說了一句:「我的女孩是要保衛世界和平。」
之後兩人常來往,談的多是心裡的另一半。
於景嵐回去那天,燒是退了些,但感冒還是沒好,於是葉梅堅持送了他去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