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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54:28 作者: 顧西爵
    風chuī落了墓前的牽牛花,水光合上盒子,撿起旁邊那一朵紫色花,她起身將它放在了墓碑上方。

    「我走了。」水光看著那張照片,終於微微地笑了笑,「等到明年再開花的時候,我帶他來見你。」

    直到上了飛機,水光才恍然想起,自己自早上上飛機前關了手機後,就再也沒開過機。她來西安沒有知會父母,也沒有知會他,因為這一天,她想就這麼留給於景嵐。

    她此刻才想起來,章崢嵐如果找不到她,會不會著急?一路上,水光握著手機,在兩隻手中間不停地翻來覆去。

    下飛機時已過十點,第一時間開了機,手機里噼里啪啦收到了十幾條未接來電的提醒,幾乎全是他的,間或有兩條是羅智的。水光有些懊悔,趕緊撥了章崢嵐的號碼回去,那邊手機鈴聲不停地重播,卻沒有人接。她又按下了羅智的號碼。

    羅智在那邊說:「他找了你一次,問你在哪裡……很著急。」

    「我知道了。我再打打他吧。」

    羅智頓了頓,問道:「水光,你是不是忘記了?今天是你生日。」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沒有忘記,只是,好多年不過生日,不怎麼在意了,或者說,這一天她習慣了去逃避,去裝鴕鳥,親人包容了她的任xing,但她忽略了,這樣的日子那人會看重。

    再次撥打章崢嵐的號碼,這次總算接了,卻不是他本人,那人說他在酒吧里,喝醉了。

    等她趕到酒吧的時候,章崢嵐已經離開。她問了很多人,可沒有人說得清楚那請了全場人酒水的男人去了哪裡。最後有人說看到他從後門走的,水光說了謝謝焦急地跑出去,最終是在酒吧後面的小弄堂中找到了人。最糟糕的不是他喝得爛醉如泥,而是他在跟人打架!水光趕到時就眼尖地看到那陌生人手上還拿著一把鋼製小刀,她的心倏地漏跳一拍,慌忙跑上去,那刀已經揮下來,想要拉開酒醉的章崢嵐顯然已不可能,水光只來得及伸手格住了刀面,但對方的力道太大,沒能完全阻止他的動作,刀鋒一偏便割進了她的無名指和小指里,血瞬間從手背滑下。

    水光來不及去顧及那股錐心的疼痛,用另一隻手將章崢嵐推開,然後一掃腿將那混混踢開。對方狠狠瞪著她,啐了一口不甘心地再次兇狠衝上來,水光握了握痛得有些離譜的左手,一連串動作正面迎擊,下腰,頂肘,側踢,將人打趴在地,對方這次爬起來後不敢再衝上來,口中罵著髒話,跌跌撞撞跑了。

    水光的半隻左手已滿是血,傷口有些深,不過應該沒有傷到骨頭,她跑回章崢嵐身邊,他正靠著牆歪坐著,水光用gān淨的手輕輕拍他的臉,「章崢嵐,醒醒。」

    章崢嵐的眼神有些迷茫,他說:「水光……」

    水光「恩」了一聲,以為他清醒了,便問:「能起來嗎?」

    可他好像就只會叫水光,水光,別的再不會說。

    水光一個人扶不動他,最後去路口叫了計程車,多出了一百,讓司機幫忙把人弄進車裡。司機看到她受傷的手,開車前問:「去醫院?」

    水光說了章崢嵐住處的地址,她想先把人送回去,再去醫院。

    只是沒想到這之後發生的事qíng,讓她忘了手上那鑽心的疼。

    章崢嵐下車的時候,有些清醒了,不用司機攙扶,水光一人扶著他進了屋裡,將這高大的男人弄到沙發上躺著,水光要起身,卻被他拉住了衣服,他口中喃喃說著什麼,表qíng難受,水光最後沒離開,她用家裡的醫藥箱簡單地處理了下自己手上的傷口,便陪在他旁邊照顧了一夜。

    只不過第二天天還沒全亮,林佳佳打電話給她,說愛德華一早跑出去被一輛轎車撞了,當場死了。佳佳在那邊已經哭出聲,水光愣愣地聽著,許久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麼。

    她出門時,章崢嵐還在睡,她去了林家,看著林父將渾身是血的大狗埋葬了,相比佳佳的傷心yù絕,水光的心裡反而一直很平靜。

    她不是不難受,只是太突然,還來不及要怎麼反應……真的,太突然。

    水光再次回到章崢嵐那裡已快中午,jīng疲力竭,她原本是要去醫院的,手真的太疼,卻還是先來了這裡,想先看看他怎麼樣了。

    水光進門的時候,章崢嵐正坐在客廳里安靜地看電視,他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著她,水光換了鞋子,疲倦地閉了閉眼睛,想問他好點了麼?卻聽到了一句讓她渾身涼透的話。

    他說,水光,我們算了吧。

    「自欺欺人久了也覺得挺累的,我現在有點累了。」

    「水光,你晚上睡著的時候會叫景嵐,景嵐……我有時候想,要不去改名字?」他苦笑,「可後來想想,改了你會因此愛上我嗎?你愛的還是『景嵐』,不是我。」

    「你自己有沒有發現……你每次叫我的名字,在到嵐字的時候,總是會停頓一會兒……我總是在想,你在叫誰?」

    「我說過我愛你就夠了,我只要你在我身邊時覺得快樂……我原以為這樣就夠了。」

    「我一直想和你好,跟你白頭到老,我想跟你一步步走下去……我們會生很多孩子,然後一起看著他們慢慢長大,這些我都想過了,可是唯獨忘記了……你可能不需要我設想的這一切……水光,我從沒讓你真正快樂過,是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請盜文的千萬千萬手下留qíng一下,我放這些已經挺違背出版社那邊的意思。

    Chapter43不眠的人夜長

    蕭水光慢慢睜開眼,她做了噩夢,卻醒得異常平靜,而醒後就再也睡不著,這半年來都是如此。

    她還記得半年前接到母親的電話,那一刻她剛走出章崢嵐的住處。

    母親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來,她說:「水光……爸爸出事了。」

    一向正直嚴肅的父親被意外革去職務,並接受調查,母親擔驚受怕。

    好像那一年所有的糟糕事qíng,都在那兩天裡發生了。

    水光坐在候機室里等著播音員播報她的航班,旁邊被媽媽抱在懷裡的小女孩湊過來輕輕問她,「姐姐你為什麼哭啊?」

    水光記得自己說了一句,「因為太難過。」

    蕭水光起來得早,天還只是蒙蒙亮,院子裡沒有聲音,除了幾道錯落的蟲鳴聲,她洗漱完去房間裡換上運動服,然後到外面跑步。一月份西安的溫度已降到零下,呼出的氣馬上結成了白霧,她跑到公園的湖邊,碧澄廣闊的湖面上偶爾會有幾隻飛鳥划水飛起,水光繞著湖跑了兩圈,直到氣喘吁吁才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來。

    她看著天邊的白日慢慢升起,看到來湖邊晨跑的人越來越多,才起身離開。

    水光到家裡洗了澡換了衣服,煮粥的時候聽到父母房間裡有聲響了,是母親起來了。蕭母出來看到女兒,輕聲問:「怎麼又這麼早就起了?去跑步了?」

    「恩。爸還在睡?」

    蕭母點了下頭,「他昨晚上又是翻來覆去一宿沒睡……」

    父親自從那次事件之後,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好多,大凡時間在家中養花種糙,但心qíng總是不好。

    水光陪著母親吃過早飯,幫忙收拾碗筷時手機響起,是景琴的簡訊,讓她今天再幫她照顧一下寶寶,「爸媽這兩天剛好報了團去了廈門,我跟我老公都臨時接到通知要加班,周六還要加班,這破公司。」景琴是在去年七月結的婚,另一半是她公司里的同事,相處一年結了婚。蕭母看女兒在回簡訊就問是誰找她?

    水光說:「景琴讓我等會去帶思嵐。」

    蕭媽媽聽到思嵐便在心底又嘆息了一聲,小琴已結婚生子,自己孩子卻是對感□心灰意冷。沒有過問過女兒的心事,不是不掛心她與那曾來過的年輕人發生了什麼?孩子半年前回來,她全部心思都撲在丈夫身上,沒能留意她的qíng緒,等到丈夫的事qíng勉qiáng算過去,她才注意到一直陪在身旁的孩子臉上那種憔悴和消沉。

    那天她進去坐在女兒的chuáng邊,看著她臉下半濕的枕巾,聽到她說:「媽媽,我沒事,我只是……想回家了。」

    那麼倔qiáng的孩子,就算景嵐出事的時候,也沒這麼軟弱過。

    水光出門的時候給景琴打了電話,告訴她現在就去她那,掛了電話走到弄堂口打車。但是近年關,計程車極少,水光站那等著,看著對面的大院門口有人架著梯子在掛過年的紅燈籠。

    她想到去年過年好像還在眼前,眨眼又是一年,真是快。對面的人認出她,喊過話來,「水光,要出門啊?」

    她微笑著點頭說是。

    跟鄰居聊了兩句,一刻鐘後終於等來一輛車,水光跟對面人道了別,坐車去了景琴那。在一處高層樓下接過寶寶的推車,小琴將手裡的大袋子遞給她,「尿片和奶粉,奶粉是三個小時喝一次,沖泡的時候水溫五十度差不多了……」

    水光連連點頭,「我知道了,你每回講一遍我也早就能背了。」

    景琴的老公歐邵華站在旁邊,文質彬彬,「水光,又要麻煩你了。」

    「沒事。反正周末我也沒事做。」

    她回來後,母親讓她去考了一家當時正在招工的事業單位,一百多人里選五人,她進去了,好像從小到大隻要她花jīng力下去的考試總不會太差。這份工作工資不高,但休息日多,一周有兩天半的假期,而她從來是沒多少娛樂的人。人空著時總是容易想心事,能有點事做來分散注意力也是她所要的。

    景琴夫妻兩走後,水光給寶寶蓋實了下毛毯,孩子剛滿半周歲,卻很乖,不吵不鬧,只是伸著小手張著嘴笑,小巧圓潤的臉蛋很像小琴小時候,也有點像景嵐。

    水光握住他的手,問他,「思嵐想去哪裡?」

    思嵐,思嵐,孩子的外婆取的名字,水光看著笑容越來越大的嬰孩,輕聲道:「思嵐,外公外婆有多想念你的舅舅……」

    水光之後把他的小手放進毛毯里,推著他走在清淨的小道上,打算先去離小區不遠的那家報刊亭挑兩本文摘雜誌再回家。在付錢時過來兩個女孩子,其中一人在看到水光時突然驚訝地捂住了嘴巴,然後指著她說:「啊,你,你跟我玩的那款遊戲海報上的人好像哪!」

    旁邊的同伴丟臉地拉住了她,對水光說:「對不起對不起,她玩《天下》玩瘋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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