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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54:13 作者: 顧西爵
    但江安瀾怎麼也想不到,事qíng會敗露得那麼快。

    就在他在房裡邊jīng打細算、深思熟慮,邊穿衣服的時候,姚遠接到了堂姐的電話,姚欣然的語氣有點沉重和猶豫,「妹,江安瀾是不是在你那兒?」

    「嗯。」

    姚欣然那邊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又說:「昨天晚上你跟他下了遊戲後,傲視蒼穹,也就是李翱,無意間說起他老闆的家庭,說到他爺爺是京城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江元。江元你可能不記得了,但江文翰你一定沒有忘記吧?他父親也叫江元,也是在北京當官的。我開始也懷疑,也覺得不可置信,想著可能只是同名,所以托派出所的朋友去幫忙查了下,剛剛他發簡訊給我……小遠,江安瀾的爺爺,就是江文翰的父親。江文翰應該是江安瀾的叔叔。小遠,你在聽嗎?」

    江文翰,江文翰……撞死她父母的人。

    這名字一直埋藏在她最黑暗的那段記憶里,一旦觸及,回憶回cháo,伴隨而來的就是無盡的絕望和傷心。

    「姚國華、蔡芬的家屬,抱歉,我們盡力了。」

    「我可憐的兒子、兒媳婦,老天爺你怎麼不帶走我這快進棺材的老太婆?我的孫女才八歲啊……」

    姚遠的腦子嗡嗡作響,後面的話她沒再聽,事實上是再也聽不進去,像是耳鳴了一樣。

    江元,江文翰,江安瀾……

    姚遠看到自己的房門打開了,那人走了出來,他看到她呆呆地站著,問:「怎麼了?」

    他看了她很久,她的手因為捏手機捏得太緊而些微生疼。

    「師兄,你認識江文翰嗎?」

    江安瀾的臉色瞬間一變,他要朝她走來,卻被姚遠後退一步的舉動弄得不敢再試圖接近。他閉了閉眼,才說:「我去煮點粥,等你吃了早飯,我們再談,好嗎?」

    姚遠做不出什麼表qíng,只是搖了搖頭,「你走吧。」

    江安瀾皺眉望著她,「小遠……」

    姚遠疲憊地打斷了他,可她實在說不來狠心的話,「師兄,關於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們都各自再理理吧,現在,你走吧。」

    江安瀾最後點了頭,「好。」但有淡淡地接了一句,「我等你。」他這句「我等你」有點一廂qíng願不允許就此結束的意思。

    江安瀾走了。

    姚遠進了衛生間洗了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眼睛通紅。

    父母去世的那一天,是她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天。她隱約知道,父母可能救不回來了。她趴在玻璃門外一步都不敢離開,一刻不停地求著上天的菩薩,求他們不要帶走她的爸爸媽媽。可最終,媽媽走了,沒一小時,爸爸也跟著走了。

    江文翰害死了自己的雙親。

    江安瀾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他為何要隱瞞她?

    他接近自己又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知道她因為他的家人而成了孤兒同qíng她?

    但他那樣的人,如果真的只是同qíng她,不會那麼花費jīng力。

    可是,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目的,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她做不到聲嘶力竭地去質問他、排斥他,卻也無法再心平氣和地與他相處了,暫時就這樣了吧。

    可為什麼自己會那麼難過?

    想想前一小時明明還在笑,現在卻想哭。

    這人生可真逗。

    姚欣然來的時候,姚遠在廚房裡,正準備燒水,人卻拿著水壺站在水池前一動不動。

    姚欣然走上前去接手了水壺,不由嘆息,當年叔叔嬸嬸過世時,八歲的小女孩也是這樣,孤零零地站著,一聲不吭。姚欣然開了水龍頭,灌滿水放到水壺底座上燒,之後拉著堂妹往外走,「我們到客廳里坐坐吧。」

    「姐,你說他為什麼要跟我開始呢?明明是那樣的關係。」姚遠的聲音gān澀,滿臉悲傷。

    看堂妹這樣,要欣然有些無言以對,她沒打算拆散堂妹跟江安瀾,只不過她既然知道了真相,必定不會瞞著自己堂妹。

    姚欣然牽qiáng地開口:「其實,肇事的是他叔叔,江安瀾又不是從犯,咱何必要搞『連坐』呢?而且,說不定這事他之前也是不知qíng的呢?」

    「他知道的,他多機敏。他既然知道我爸媽是他叔叔撞死的,他怎麼還能……還能帶我去他家裡,見他的家人,去問好,去笑臉相迎呢……」

    姚欣然聽到這裡,也終於沉默了。

    之後她去給堂妹倒了杯開水,又煮了稀飯。姚遠沒吃兩口,姚欣然看她jīng神實在不好,也沒勉qiáng她多吃,只是最後勸說她回房裡休息。

    姚遠一進自己的房間,看著chuáng上疊得整齊的被子,又出了好一會兒神。

    外面的姚欣然沒事gān,但又不放心走,就去書房裡開了電腦。

    隨便刷了會兒微博,想到眼下的局面,她又是一陣煩躁。

    雖然這事兒是她去挖掘到的,但她依然覺得荒唐,江安瀾竟然是江文翰的家人。

    她妹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才會這麼倒霉啊?

    越想越火大。

    這種事要是擱在電視劇里,非演變成復仇片不可。

    姚欣然見桌面上《盛世》的遊戲標誌,點了進去。他們百花堂跟天下幫的同盟頻道里聊得正high。

    寶貝乖:「阿彌哥,如果我嫁給你的話,乃能否保證我們的婚禮跟幫主和大嫂他們那樣奢華呢?當然啦,時間不能像幫主跟大嫂那麼神速!」

    阿彌:「全部可以有!」

    走哪是哪:「寶貝兒別嫁給他,哥才有錢,嫁給哥吧!」

    雄鷹一號:「走哪,你之前不是說窮得都快當褲子了嗎?還有錢呢?你就chuī吧。」

    血紗:「要嫁給像幫主這樣的,老實說,大概到這遊戲停運都不會有了吧?」

    寶貝乖:「淚奔,好羨慕大嫂!」

    花開:「噗,同羨慕。」

    走哪是哪:「昨晚老大和大嫂又雙雙退出遊戲什麼的……」

    姚欣然看不下去了:「行了,別人的事qíng你們都那麼起勁gān嗎?」

    走哪是哪:「哎喲,水幫主來啦!」

    寶貝乖:「水姐姐,你是大嫂的親姐,老大和大嫂什麼時候真結婚啊?我們要喜糖!」

    姚欣然:「我說,還是請大家將網絡和現實分開點吧。」

    姚欣然說完,就退出了遊戲。

    她想了一番,最後又上線跟溫如玉發了消息:「麻煩你跟你幫里的人說一聲,以後少說些八卦吧。其實說也沒事,反正她估計也不會再上遊戲了。」

    溫澄那邊看出不對勁:「發生什麼事了?」

    「沒啥事,以後我妹大概不會玩《盛世》這遊戲了。」

    「跟江少有關?」溫澄很有警覺xing。

    「你說呢?」姚欣然懶得再多說什麼。

    江安瀾踏出機場,家裡的司機已經停好車在外面等,他一坐上車就閉目養神,臉色很難看,嘴唇發白。

    他剛下飛機打開手機時接到了大堂哥江安宏的電話,說小叔今天回家,如果他今天沒其他重要的事,儘可能抽時間回家吃晚飯。

    江安瀾忍不住笑了,如今他最重要的事都已經差不多搞砸了,其他還有什麼所謂的?

    江安瀾按著太陽xué,司機在紅燈處停下。他望著窗外車水馬龍,那麼多人,那麼多的可能,他們相遇了,卻偏偏有這種前緣。有前緣就有前緣吧,可憑什麼事要由他來為那段過錯付出代價?

    為了這份念念不忘,為了不悲傷、不嘆息、不無奈,他等了多少年?

    她回國,為了不一上來就嚇著她,他花了多少jīng力在遊戲裡。通過網絡跟她接觸,按捺著xing子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正苦大仇深的江大少爺又收到了溫澄的一條簡訊:「你跟大嫂怎麼了?大嫂的堂姐說嫂子以後可能不玩《盛世》了。」他當即臉色一沉,除了姚遠,他極少會有耐心給人發信息,但這次他打完發了過去:「我們沒事。」

    他們沒事。

    是的,即便現在出了點問題,以後也會沒事的。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就算讓他離經叛道、背信棄義,他也不允許有事。

    這大神一旦鑽牛角尖,那真是暗黑得都有點「三觀不正」了。

    這條傍晚,江文翰也由司機從機場接回。他帶的東西不多,只有一隻中型行李箱,箱子由司機在後面幫忙拎著,他先行走至客廳,客廳里江老爺子和老太太,還有江文國、江安宏等不少江家人都在。

    江文翰已四十五了,倒也不怎麼顯老,穿著一件風衣,挺有一股溫文爾雅的氣質。

    他先向坐沙發正中間的父母請了安,老太太的眼睛有點紅。江文翰看著江文國叫了聲「大哥」。如今已五十多歲的江文國,面目很得江老先生的遺傳,包括能力手腕也是。現已處於高位的江文國沉穩地應了聲,隨後說:「你二哥海外生意太忙,今年過年都回不來了。你這次就替你二哥在家多住幾天吧。」

    江文翰點了下頭,心裡不由苦笑了聲,他們兄弟三人,唯有他最沒有作為,甚至還給家族抹上了污點。

    而每當他看到那群後輩時,都不禁讓他嘆老嗟卑。

    大哥江文國是他們三兄弟里子女最多的,兩兒兩女,長子江安宏三十而立,成家立業,媳婦亦是名門之後。次子江安呈,進了公安系統,只需再磨練幾年便可高升。兩個女兒則是當年由江老爺子做主讓江文國領養的烈士遺孤,如今也都成了社會的棟樑。而二哥江文華也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江安瀾,從小便聰明,老父親最寵的孫子便是他。次子江傑,他未曾見過。江文翰一一看過來,視線回到老父親身上時,老父親開了口,語氣嚴厲,「是不是看著這些比你小的晚輩們如今都成人成才、事業有成,你這當長輩的自愧不如?」

    老太太皺眉,「你就少說兩句吧,難得回來一趟。」

    「你也知道是難得,我看他真當我們江家是他的旅館了。」江老先生的臉色依然不好看,江文國也忙寬慰了幾句。但江文翰似乎對父親的冷嘲熱諷已然習慣了,聽著這種話面色都不變一下。

    江安瀾看著這場面,先站了起來,平淡地說:「吃飯吧,餓了。」然後率先朝餐廳走去。江安呈也跟著起來,「爺爺奶奶,吃飯了,飯菜涼了不好吃。」

    江老先生看著已讓煮飯的阿姨去上菜的江安瀾,終於是搖了搖頭,說了聲「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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