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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44:02 作者: 桑玠
他一怔,臉上漸漸帶上一絲薄怒,抿著唇沒說話。
「我比你小八歲,本來我覺得這沒什麼,互相在意對方就好,可我現在真的覺得你的世界不需要我,你父母、朋友、生活都和我的差太多了,我要不起。」她把他的手推開,「你老說我像個孩子,我承認,所以我們還是分開吧。」
「顧翎顏。」單景川徹底動怒了,「你收回最後那句話。」
「你做夢!」顧翎顏一口氣憋在頭頂,頭腦發熱,撒手就幾步跳上了公車。
***
「哥。」傅遷推開門走進來,努了努嘴,「那邊好像準備得差不多了。」
傅政整了整領帶,淡淡「嗯」了一聲。
傅遷皺了皺眉,幾步走到他面前,鼓足勇氣道,「哥,你真的不會後悔嗎?婚姻是人生大事,你從小教導我,絕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少年英俊的眉眼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傅政並不願意去看他澄澈的目光,聲音如同往常般冷然,「你等會把送過來的那隻貓帶到我的公寓裡去。」
傅遷回過頭,只見芋艿現在正被關在茶几上的一個籠子裡,兩隻爪子巴著籠子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傅少。」這時方免突然從門外跑進來,走到傅遷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你說什麼?」傅政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手上一不小心把領帶也扯了下來。
方免擦了擦額頭的汗,戰戰兢兢地把話又重複了一遍。
傅政臉上的神qíng幾乎是不可置信,他踉蹌了幾步,一把打開門就連滾帶爬地沖了出去。
…
J市的邊郊現在已經如同一片汪洋一般,臨山的地方幾乎全部覆沒,洪水帶著泥石流讓山群如同崩塌一般,完全摧毀了平靜的村莊。
洪水來勢洶洶,J市平時天gān物燥,這是幾十年都從未有過的災難,洪水來前邵西蓓本來正悠閒地坐在村莊裡吃特色小吃,卻沒有料到會遇上這天災**。
她幸好離災qíng最嚴重的那塊地方有些距離,救援小隊來得很快,現場調度的時候她便隨著一些受傷的人群一起被帶到了附區的醫院。
從醫院外推進來好幾個身上都是混著泥和血的傷員,其中一個人她前兩天還在旅店裡見過,現在卻似乎毫無生息地躺在病chuáng車上被送進急救室,那人身邊跟著他的妻子,正淚流滿面地哭喊著他的名字。
邵西蓓看著這個景象,鼻子有些微酸,誰或許也料不到生命里的下一秒會碰到什麼,她孤身一人在此,說不定便從此與她在S市的一切天人兩隔、再無牽連。
「蓓蓓!」她手有些顫抖地接起了電話,肖安在那頭急聲問,「你現在在哪?!」
「我沒事。」她深吸了一口氣,「我跟著來了醫院,沒有受傷。」
她都能感覺到他在那頭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他緩了一會,沉聲道,「我現在馬上坐飛機過來接你回來,你等我。」
邵西蓓點點頭,剛想說好,突然看到一個人迎面從醫院的大門外沖了進來,正抓著人四處厲聲問著什麼。
「餵?蓓蓓?」肖安在那頭沒聽到她的回答,輕聲加了一句。
她怔怔地看著那個人,拿著手機向前走了幾步,那人一回身視線恰好撞上她,握著拳幾乎是小跑了過來一把將她死死扣進了懷裡。
邵西蓓手一松,手機應聲掉在了地上,她頭靠在他胸膛前,聽著他一聲聲急促的心跳,幾乎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傅政慢慢鬆開手,目光定定地看著她,雙手捧起了她的臉頰。
他的眼鏡已經被他摔碎了,正滑稽可笑地架在他挺直的鼻樑上,他的西裝外套已經皺得不成樣子,衣服上扣子都掉了幾個,整個人看上去láng狽到不行。
他平復了一下呼吸,聲音如同破琴般嘶啞,「你沒事就好。」
邵西蓓都能感覺到他的手指在輕顫,她閉了閉眼,剛想說什麼卻突然怔在了那裡。
她絕對不會看錯,他鏡片後的眼眶竟有些微紅。
「蓓蓓…還好你沒事。」傅政又重複了一遍,低頭親了親她的眼睛,伸手將她又抱緊在懷裡。
從此我的生活中沒有你這個人,我該如何是好?
從此你只能存活在我的記憶中,我該如何是好?
這八年我活該一無所有、你從此與我無關,我該如何是好?
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我的人生里沒有邵西蓓這三個字。
☆、宜其室家
肖安神色慌張地跑出警局的時候,迎面撞上了正從車上跳下來的言棋。
「你等一下。」一上午沒見人影的言棋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灰敗,他一隻手堵住肖安,一隻手從衣袋裡摸出煙來抽。
「J市發洪水,蓓蓓人在那,飛機現在飛不了,我開你車過去。」肖安微一皺眉,拉開他的車門要坐進去。
「我叫你等一下,別去了!」言棋回過頭吼他,一手捏住他的領子要把他拉出來,面目有些猙獰。
「你他媽給我放手。」肖安也動了怒,「你發什麼瘋?!」
「傅政人已經到那了,你還去個屁?!」言棋一腳bào力地踹上了車輪,「訂婚儀式上跑了男主角,他什麼都不要了英雄救美,你還來得及嗎?!」
肖安聽完他說的話,眼裡的光一下子暗了下來,有些頹然地「砰」一聲靠在車門邊。
「我剛剛帶梁珂出儀式現場,她後來自己跳車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言棋喘了口氣,重重地吸了口煙。
肖安目光閃了閃,一瞬間腦中千般的qíng緒涌過,他卻覺得自己一點也沒法抓住。
是啊,那個人做到如此地步,他還來得及嗎?
「回去吧,鍋子這兩天本來就心qíng不好,你今天已經翹了大半天的班了。」良久,他伸手拍了拍言棋的肩膀,率先走回警局。
***
邵西蓓靜靜地坐在旅店客房裡,聽著浴室里嘩嘩的水聲,手上的書一頁也沒有看進去。
傅政是隻身開了三個小時的超速車狂飆到J市的,他現在身無分文、衣衫襤褸,而且連手機也被他摔碎在醫院門口了。
她知道今天是他的訂婚儀式,她真的連做夢也未曾想過,他竟會把所有的一切拋之腦後、千里迢迢過來找她。
她好不容易能面對不需要他的生活,可是他這樣一個舉動,頃刻間讓她前功盡棄。
傅政從浴室出來之後,看到她正從櫥櫃裡拿出被子和chuáng墊鋪在地板上,他微一蹙眉,冷聲道,「我不睡地板。」
「我睡。」她淡聲回答,抱了枕頭過來。
他一怔,聲音更冷了幾分,「怎麼?彰顯對肖警官的忠貞嗎?」
「謝謝你今天過來。」邵西蓓的語氣有些疏離,「梁小姐來找我算帳的時候麻煩你跟她說一聲,並不是我要你過來的意思。」
傅政抱著手臂看了她一會,冷笑一聲,「你覺得我既然過來了,還打算回去收拾那個爛攤子麼?」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她繼續冷言冷語,鬆散了頭髮準備躺下來。
「邵西蓓,你美夢做到頭了。」他眼神一凌,一手把她拉到面前,「只要我還活著,你就休想和那個條子舉案齊眉。」
「你這樣做還有什麼意義?」她嘆了口氣,輕輕掰開他的手,「是,我承認我很觸動,你把你看得最重的東西都拋在一邊過來找我,可是你想讓我怎麼還你?」
「跟我回去。」他緊盯著她的眼睛。
「我們還回得去麼?」她悽然一笑,「你以前也一次次給過我希望,有時候我甚至真的覺得你對我不同、你在意我喜歡我,可是你第二天就能上別的女人的chuáng,或者十天半個月不理會我,那些我都受過,我也不後悔。」
「感qíng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跟著你那麼多年,我犯賤我早就不在乎尊嚴了,可你現在這樣把自己的仕途還有安危好壞也不顧過來找我,我真的擔不起。」
傅政靜靜地聽著她說完,目光冰涼又帶著絲隱忍。
「不是你一個人犯賤。」半響,他拉開地上的被子躺進去,「你既然招惹上我,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回得去回不去、我說了算。」
***
第二天到S市是中午,傅政把車停下來的時候,邵西蓓才發現他把她帶到了她從前那套公寓的樓下。
到了樓層他從門口的盆栽下取出了鑰匙,熟稔地打開了門。
屋子裡什麼都沒有變化,似乎被人打掃得更gān淨亮堂,幾個月前她親手將鑰匙jiāo給新的住客,然後在樓下的花壇邊一個人呆了一個晚上。
這裡承載了她和他那麼多年的記憶,無論好與壞,悲或歡,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卻都是她曾獨自妥帖保管好的全部。
她正愣神之際,突然感到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在拉她的褲管,低頭一看,她募地鼻子一酸。
剛被她送走不久的芋艿正懶洋洋地在她腳邊打滾,就像從前她晚上從寵物店回家一樣,準時準點地在門口報導迎接她。
「你自以為是的本事到底是和誰學來的?」傅政背對著她,口氣依舊惡劣,「我的房子你想賣給誰就賣給誰嗎?你當你是誰?」
邵西蓓彎腰抱起芋艿,沒有出聲。
他回頭看她又是那副紅著眼睛不說話不配合的樣子,臉色更難看,幾步走到臥室里又折返出來,把芋艿從她懷裡拿出來往邊上一丟,扣起她的手腕把她拉到餐桌前,「啪」地把一張東西拍在桌上。
這是一張房屋產權證。
戶主的名字還是她的名字,共有權人一欄是他的名字。
「我其他房子都賣了,有我名字的房產證就這麼一份。」
當初接手這套房子的就是他派來的人,自從她搬走之後,他便一直住在這裡,連傅宅都很少回去。
「我會在這套房子繼續住下去,第九年,第十年…這是我家,你沒有任何法律權利獨占。」他扔下一把鑰匙,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
言馨恰好回寢室拿東西,遠遠就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正站在樓下,她揉了揉眼睛,快步跑過去揚聲道,「鍋哥?」
單景川回頭見是她,點了點頭,言馨轉了轉眼珠子,笑眯眯地道,「炸毛兔在自習教室,我帶你過去。」
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單景川一張臉頓時變得焦黑,顧翎顏正坐在窗邊低頭玩遊戲,她身邊坐著上次過年時那個美院校糙,正想著怎麼對她下手吃豆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