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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41:29 作者: 引筱兮
    「恩,不比以前了。」不無無奈,不無感傷。「驍驍,這一年你有想過我嗎?」

    葉驍低頭,掰著手指,就是沒話,她不敢抬頭。當她要的答案呼之yù出的時候,她膽怯了。

    「哈」,自嘲的一聲,「看,每次人家一靠近,你就會作鴕鳥狀。你知道在麥可告訴我你在意我的時候,我沒有驚喜,我知道我們陷入一個怪圈了。」「我總是想對你好,你卻把一切冠上朋友的名義,直到有人提醒,你才意識到我對你是喜歡,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於是,你就開始認為,你也喜歡上我了,因為你找不到討厭我這個朋友的理由,你把它們混淆了。這個怪圈從高一結束的時候就開始了。」

    高一快要結束的時候,顧唯莫名地就不理葉驍了,於是兩人陷入冷戰,她因為化學不好而選了文,他則仍留在理科班。「那時候為什麼不理我了?從那時就發現了?」葉驍望向顧唯。

    「我以為你選擇了何謂。」

    「怎麼可能?」葉驍想死了都沒想到怎麼會扯到何謂。

    「整個班上的人都知道他喜歡你,你又經常和他一起討論問題,女孩子這種行為不就暗示了麼。他那麼優秀,比我適合你。」

    「我根本不知道。」那時候和顧唯兩個人,第一節自修寫完作業,下一節常常偷溜去外面吃東西,在旱冰場鬧,或是逛音樂噴泉,總是不會讓她覺得無聊。只能在下課的時間,主動向班長何謂請教,問問不明白的地方,才沒有落下功課。「你憑什麼就認為他適合我?!我自己會選擇。」

    「對,事實證明,我的確錯了,這一錯,我們越來越偏離原先的軌道。分班之後,他去找你表白,你拒絕了,我知道之後狂喜。原來,你並不是喜歡他的。我回去準備了一晚,沒成想第二天身體不對勁了,A肝,聽到這個詞,我就感覺上天『轟』地給我來了一記響雷。」

    顧唯挖了一勺子西瓜,剛準備給葉驍,又想起什麼似的,自己吃了。葉驍索xing自己去挖,「西瓜xing寒的,你少吃,本來就夠涼的,再吃想變冰雕麼。」顧唯瞟了她一眼,輕輕地說著。

    葉驍不聽勸地挖了幾勺,他看著只能搖了搖頭。他和葉驍終究是錯過了,他做對了一次,就是不糾纏,放她走。也許現在她還沒轉過彎,讓她接受她並不愛他的事實,但是總歸有一天她會感激他沒有因為自私的愛而困住她。「那個女生,挺不錯的。」

    「呵呵,記不記得高三的時候,我jiāo往過的女生。原本我很天真地想用她來刺激一下你,我想看你的反應。結果你居然跟麥可說那女生不錯,我不甘心,換了一個,你說這個不好。我於是開始整理我們之間的關係,慢慢地想通,慢慢地接受,直到今天,我可以面對著你,說放手。」葉驍記得那陣子他莫名其妙地就有了女朋友,很高調地帶在身邊,她有聽說過那女生,評價不錯,跟麥可是無意說到這個事的。後來,好像很快又換了一個,很母老虎的xing格,讓人生畏,她還在詫異他眼光怎麼了,現在才了解是這麼一回事。想想,都覺得自己事兒媽,她當時還真的沒顧得上嫉妒,給點他期望的反應,反而是在給他參謀,她會看這個女生適不適合他,那個女生怎樣怎樣。其實,糾結了這麼久,自己是不是在在意他為什麼不理自己了,而非其他。

    「驍驍,我們做回朋友吧。也許,這才是這輩子上天給你我安排的宿命。以後,一切以朋友的名義。」回不到那個指定的時間點,那就索xing回歸原點,不失為一個理想的抉擇。

    葉驍混亂了,她需要消化,丟下西瓜,跑了出去。坐在醫院花園裡的長椅上,陽光很好,有東西閃了眼----跑得急,勺子還在手中。她忽然想到曾經看到的一句話:「在每一段赤誠的敘述或者回憶之前,都是困頓。」到現在,她的腦海中總是那些零落的片段,那些回憶是否被時間和空間肆意篡改,她無從追究。困頓是必經的,她正在困頓,她需要脫離困頓。

    佛說:執念是一種業障,太執著,就不能超脫。近四年的執念,原來只是一場空。以為自己是愛他的,以為是他辜負了自己。四年,他們共同擁有一年的快樂,卻讓痛苦延續了三年:她,誤以為;他,不解釋。曾經的快樂在百轉千回中碎成一地琉璃,那一聲驚響在聲嘶力竭中祭奠著不復返的時光。人的一生能有幾個四年可以任自己這樣來蹉跎。葉驍覺得自己很可笑,那時哪懂得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不管不顧,自以為是到頭來卻什麼都不是。

    葉驍沒去叫麥可,自己一個人走回家的。想起蘇芮的那首《花若離枝》----「花若離枝隨蓮去/擱開已經無同時/葉若落土隨huáng去/擱發已經無同位。」花若離了枝頭,就會隨風飄散著逝去,來年花再開時,已經不復原來的那朵;葉若落下,也將埋進土裡化作泥土,來年滿樹新綠,亦不會是那同一片綠葉。不要去苛責為什麼它不是以前的它。

    顧唯無疑是聰明的,他退後,正如煙花不會讓人懂得,它化作塵埃是怎樣的溫暖。它寧可留下一地冰冷的幻想,一地破碎,像他遮著傷口,把一個痊癒的自己給她看一樣。什麼也改變不了他的堅持。他知道自己還是愛她,而她不愛自己,從前不愛,現在不愛,以後更不會。

    回到家已是正午。牆上的鐘,時針和分針疊在一起,卻在秒針的「攛掇」下,漸漸分離,又漸漸重逢。它們之間的每個角度都值得紀念,因為它們終會相遇,也不必糾結於它們之間是友qíng還是愛qíng,或是戀人未滿。蜷在沙發里,陽光穿進來,有點晃眼。左右挪著,想躲開,卻總是徒勞。葉驍有了一個念頭,離家出走,躲到一個誰也不曉得自己行蹤的地方,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風景,聽陌生的歌,一次徹底地旅行。南下,那個不算遠的地方。

    「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我揮一揮衣袖,帶走五千塊錢。」給爸媽留下一張字條,收拾了簡單的行李,葉驍出發了。

    點頭

    飛到上海,直奔汽車站,搭了最近一班去西塘的汽車,往嘉善縣的路上,葉驍靠著窗戶,窗外的風景不停閃過。車裡放著那些熟悉的音樂,靜心聽,又是一番新的感覺。

    教室里那颱風琴叮咚叮咚叮嚀

    像你告白的聲音 動作一直很輕

    微笑看你送完信轉身離開的背影

    喜歡你字跡清秀的關心

    那溫熱的牛奶瓶在我手中握緊

    有你在的地方我總感覺很窩心

    日子像旋轉木馬在腦海里轉不停

    出現那些你對我好的場景

    你說過牽了手就算約定

    但親愛的那並不是愛qíng

    就像來不及許願的流星

    再怎麼美麗也只能是曾經

    太美的承諾因為太年輕

    但親愛的那並不是愛qíng

    就像是jīng靈住錯了森林

    那愛qíng錯的很透明……

    聽過很多次的歌,之前的一遍遍累積起來都沒有現在的體會來得深刻。顧唯是選錯同伴的jīng靈,而自己就是住錯森林的那個。

    做一隻旅行的蝸牛,有何不可?慢慢穿行在小鎮的角落,即使屬於我的只有泥土和青糙。蝸殼永遠會是我最後的退路,哪怕世間紛紛擾擾,我也可以寧靜地在喧鬧中沉睡。「輕鬆地向前,自由地轉彎,就會有個完美的句點」像蝸牛一樣簡簡單單,看雲的孤單,就不會感覺自己的孤單,我還有清風作伴。輕輕鬆鬆地行走,走過一段長廊,拐個彎,又是另一段,我也該給自己和顧唯之間的那四年畫個完美句點。不管以後我們的走向,依然朋友,還是陌路。

    西塘,的確適合一個人旅行。和其他古鎮不同的是,這裡的人們還未來得及拆去那些古舊的房屋石橋,也未來得及建起現代化的建築,西塘就被「保護」起來。縱橫jiāo錯的河道街巷,瀰漫的濃厚生活氣息,按部就班地過著日子,平靜,真實,自然。

    到達的時候夜色已晚,落腳的地方在青年旅舍,老闆是個年輕熱qíng的背包客。洗完澡,入住的遊人有的出去看古鎮夜景、逛酒吧;有的跟葉驍一樣,在客廳里聽老闆講著他旅行中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qíng,在座的不時有人cha上一段自己的獨家旅行記憶。燈光打得很暗,倚在沙發中,有股昏昏yù睡的感覺,卻又被娓娓道來的故事吸引,享受著這半夢半醒之間的愜意。這些來自不同地方的人,此刻正一起分享著一段難得的快樂時光。空留牆角的兩台電腦落寞著。

    直到老闆趕大家去好好休息,葉驍才回了房間。手機關了一整天,爬上chuáng,開機,一下子好幾條信息進來。

    爸媽都打過電話,給媽媽回了信息,六個字:「西塘,安好,勿念。」 嗯,還是家人最親。

    麥可的簡訊,中午發的,讓自己給他參謀參謀明天穿什麼衣服去第一次約會,見沒回信,一個勁兒:「驍驍,你在gān嘛?」「gān嘛關機了」「你怎麼了?在哪?」回了他:「跟平時一樣就好。JUST BE YOURSELF.」嗯,被朋友需要的感覺,真好。

    還有譚逸辰的,基本上從放暑假以來,兩人偶爾通通電話,但每晚都會有他的簡訊,有時候是簡單的問候,有時候講他遇到的樂事,有時候是一句話,甚至有單單兩個字「晚安。」點進去,兩行字:「想著你的笑,覺得明天又會是一個好天。」盯著最後的句號,葉驍淡淡地笑了。他的心思足夠細膩,在一起時總是可以解讀她的心思,現在分隔兩地,也成功地讓看簡訊的她笑了。拍下微笑的自己,給他發過去,下面寫著:「許你好天。」嗯,有這樣一個人,把自己捧在手心,千般呵護,萬般疼愛,不知不覺中就讓我有了異樣的悸動。

    「chūn秋的水,唐宋的鎮,明清的建築,現代的人。」之前就看過這個最恰當的概括。早上從旅社出來,竟有點小雨,踏入長長的不濕鞋的廊棚,斜斜地搭在圓木上,無論色澤還是造型,都給人溫馨古樸的感覺。鎮上的人們,多是走過古街老巷、跨過眾多的拱橋來到茶館或是小吃店,吃著早點喝著茶----葉驍走了一陣,在一個路遇的小鋪子裡,叫了一碗餛沌,吃了一個粽子。 馬頭牆,美人靠,高階沿,觀音兜,一切把現代的人帶去發生故事的古代,撫摸著這些景致,它們鮮活地在你腦中描摹出一幅幅場景。在西塘,幾乎找不到屋頂上張揚的飛檐翹角,正如在這裡寧靜安逸地生活著的人。二樓以上的房屋因著延伸的屋檐,兩兩相對的古屋人家得以打開窗戶就能倚窗談心,一起擱竹竿,涼衣曬被。這是城市裡的人所無法想像的融洽,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究竟會有多遠,又能有多近,葉驍一下子就被二樓那兩個在自家窗邊用嗲膩方言jiāo談的女人吸引住了。她沒有看清她們的臉,但是這幅畫面卻是讓她心生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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