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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37:14 作者: 寧蒙
江哲麟狹長的眼眸閃了閃,他依舊在笑,嘴唇勾起的那抹弧度完美得讓人窒息,他抬手按了按鼻樑,沒有任何停頓和猶豫的吐出兩個字:「沒錯。」
絲滑的被子從鍾意指fèng間滑了出去,她瞪大眼睛看著江哲麟:「那麼,當初讓龍幫向石偉方bī債的人,也是你?」
江哲麟愈發簡潔:「是。」
鍾意只覺得腦袋轟然一炸,江哲麟那抹殘忍的笑容把她的眼睛灼燒得生疼。她不記得從哪裡看過這樣一句話,女人憎惡的不是謊言,而是謊言後血淋淋的真相。
說得真是太好了。
鍾意埋下臉,不可抑制的笑了起來。
江哲麟的手張了張,最終還是落回了原來的位置。
盤亘在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都冷凝了。
可惜即使是這樣的平靜,都夭折得無比迅速,門口傳來鍋碗瓢盆撞擊在一起的聲音,鍾意訥訥抬頭,看見自己的媽媽,不對,應該是她的阿姨,丟開保溫桶,披散著頭髮沖了進來:「你、你、你……我妹妹當年就是被你害死的?!她居然、居然是親家公的……」
江哲麟皺眉看著鍾母揮舞的雙手,不閃不避的冷冷接道:「qíng婦。」
鍾意瞬間面如土色。
qíng婦?
她笑了笑,那她們這對母女,和他們這對父子,真是有緣。
鍾母惱羞成怒,臉漲得通紅,眼睛往上一翻,急得鍾意連聲叫道:「媽,媽----」
江哲麟不著痕跡的扶了鍾母一把,直到她安然倒入鍾父懷裡才輕輕撤開。
鍾母猶自沉浸在驚怒里不能自拔,心裡湧上了濃濃的愧疚,都怪她,沒看好鍾意,居然讓她嫁給了……
鍾母雖然一臉虛弱,但猶自保持著家中頤指氣使的架勢:「鍾意,我命令你,馬上跟他離婚!」
鍾意抱著被子不停發抖,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出。
江哲麟的眉毛挑了挑:「憑什麼?」
江哲麟咄咄bī人:「你根本不是她的母親,又憑什麼命令鍾意?」
鍾母被戳到痛處,急喘了幾聲:「就憑你設計害死我妹妹!」
「唔。」江哲麟淡淡一笑,「倘若她不傷害我的母親,她根本不會來到A城,也不會有這個能力替石偉方還賭債,更不會碰到這檔子事兒。為什麼我覺得,是你們家欠我比較多一點兒?」
「江哲麟,你到底圖什麼?!」
江哲麟斂眸;「媽,我既然這麼叫您,您覺得我圖什麼?」
江哲麟揚聲一叫:「連熬個粥都要夫人親自動手,工資不想要了麼?」
江哲麟話音剛落,就從門口閃出一排人,江哲麟微笑著轉向鍾父鍾母:「這幾天爸媽這麼折騰,肯定也累了。我讓幾個小的帶你們吃好喝好,休整休整吧。」
不等鍾母拒絕,一群小廝已經七手八腳的把兩個老的抬了出去。
江哲麟轉身,用力抱住鍾意,喃喃低語:「你是我的。誰都搶不走。」
鍾意在江哲麟懷裡,直直打了個寒噤。
步步緊bī只會讓鍾意反水的厲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是降敵良策。
關於江哲麟對鍾意的若即若離,齊喧在心裡默默點評道。
今天江哲麟又丟下鍾意自己跑了出來,非揪著他來這種地方沾yīn氣。
他們身處一間墓園,漢白玉的墓碑在一片青山中依舊非常顯眼,墓碑上載著一根茁壯的楊梅樹。
楊梅在北方的A城原是活不了的,但江哲麟想讓它活,它便能活著。
大不了這個月死了,下個月再空運一棵新的。
沒什麼大不了。
齊喧不避諱的掏出口袋裡的煙,點著一支幽幽的抽著,要是他沒記錯,楊梅是鍾意家鄉的特長吧。
他咬著煙尾笑了笑,沖空氣里吐出個煙圈:「江哲麟你殺xing也太重了,那麼貴的馬居然被你一子彈打死了。」
江哲麟依靠著墓碑,晃了晃手中的水壺,烈xing的酒jīng從裡面揮發出來,江哲麟眯了眯眼睛,眼裡嗜血的光芒一閃而過:「我從來不是什麼好人。」
齊喧嘖了兩聲:「那倒是。」
齊喧吐出煙屁股,蹲下來和江哲麟平視:「還記得被你始亂終棄的那些妞們兒麼?她們說什麼來著,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看樣子時候真是到了,江哲麟你夠痴qíng的啊,這墓里躺著你家寶貝,這樹下埋著你送他的馬,順便又栽了棵楊梅樹,你是在象徵什麼?全家福?」
男人的友誼通常很奇怪。齊喧極儘可能的刻薄,只希望在江哲麟臉上看出一點兒除了平靜之外的反應;而江哲麟偏偏不能讓他如願,除了無動於衷就是無動於衷,江哲麟微微闔著眼睛,曲手敲了敲墓碑:「來,兒子,天快黑了,別怕,老爸給你唱首搖籃曲。」
江哲麟笑了一下:「這還是陪你媽上孕婦班學的。她那德行,一天到晚就知道在那兒打瞌睡,還是老爸夠意思吧。」
四周寂靜無聲,回答江哲麟的只有呼嘯的風聲。
他苦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男人荒腔走板的歌聲在青山間回dàng起來: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一輪夕陽的餘暉灑下,江哲麟的聲音很快消融在一片暮色裡面,歌聲卻循環往復,直至聲嘶力竭。作者有話要說:額……我自己居然哭得一塌糊塗……囧rz……不行不行……一定要快點撥雲見日……不然俺要被飛磚拍死了……謝謝各位的諒解……俺知道俺又狗血又雷又酸,但為了使整個文文不缺胳膊少腿……之前的大雷俺還是不得不放……雖然俺很看重你們的意見……但有時候寫文俺還是想遵循一下自己的想法……謝謝觀看,愛你們~
39、第 39 章 …
鍾意覺得自己似乎被江哲麟軟禁了,過足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原本江哲麟還放任她住在醫院裡,後來不管鍾意怎麼反抗,也要把她往家裡挪。
這種堅持的起因發展都不明晰,只有結果霸道的擺在那裡。鍾意也懶得去打聽,像只牽線木偶般提一提,動一動,只是偶爾聽護工提起,江哲麟那次大發脾氣之前,正好撞見自己在育嬰室外面徘徊。
「育嬰室」三字一出,鍾意的臉上又浮現出恍惚的神色,嚇得護工一哆嗦,連端在手裡的盤子都打翻在地:「少奶奶,少奶奶我……都怪我這張嘴,說什麼不好……」
鍾意眯起眼睛,腦海里浮現出育嬰室里,一群小傢伙們隔著玻璃踢蹬小腿的畫面。她勾著手指敲了敲玻璃,保溫箱裡的孩子們就爭先恐後的皺起鼻子,軟綿綿的小手在玻璃上輕輕的撓啊撓,眼睛烏黑髮亮,好奇的盯著她的眼神,讓鍾意忍不住想掉淚。
這又觸怒了江哲麟哪根神經?
大概在江哲麟的所有經驗里,他都無法容忍任何人或任何事兒逃離他的掌控。他志在必得的孩子這麼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哪怕和這件事兒有一點點關聯的qíng景都會讓他覺得冒犯?
鍾意微笑著對護工搖了搖頭,垂頭把毛衣的針棒繞在手裡緩緩編織著,毛線穿梭,雪白軟茸的羊毛如同匯入大海的葉子般攢聚在一起,變成衣服的一小截一小截。
鍾意偽裝得足夠平靜,雙手卻在不停顫抖著,長長的針棒猛的戳進細嫩的皮ròu里,帶出細而長的血絲。
鮮紅色落下,被拉成出極細的一線,最後滲入毛衣略顯粗糙的紋理里,在一片雪白中暈成妍麗的花色。
鍾意的眼淚,忍不住墜了下來。
江哲麟最近很忙,早出晚歸,連下巴上都長出了青青的一層,看起來黏黏膩膩的,像甩都甩不脫的青苔。
鍾意聽說----又是聽說----江哲麟運營的一宗合併案似乎出了不小的問題。
很奇怪的,她心裡沒有絲毫幸災樂禍的qíng緒,鍾意只是奇怪,江哲麟向來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主兒,治大公司,若烹小鮮,怎麼也會碰上這樣的滑鐵盧?
想著想著,江哲麟便回來了,襯衫領口處沒系領帶,袖口也松松的散著,一雙桃花眼越來越惟妙惟肖----鍾意指得是顏色的近似程度上。
鍾意的目光在江哲麟身上跳了跳,下意識的抬腿往房裡沖,五顏六色的毛線退被她踢得到處都是,鍾意眼睛裡還殘留著驚疑未定的淚水,那點波光隨著江哲麟慢慢走近而輕輕顫動。
江哲麟伸手撓了撓鍾意的頭,無可奈何的笑了笑:「真跟個小孩兒似的。」
鍾意斂眸,嘴角往邊上一挑:「怪不得老天爺連小孩兒都不肯讓我養。」
江哲麟眼裡的神色漸漸沉冷下去,像是一支戟折進泥潭裡,波紋聚攏而來,江哲麟瘦削的小指勾住鍾意的手指,涼得叫人心悸:「吃了飯再進去吧。」
「沒胃口。」
江哲麟似笑非笑的看著鍾意:「你是對著飯菜沒胃口,還是對著我沒胃口?」
鍾意眼裡浮起一絲怒氣:「別拿自己和可愛的蔬菜瓜果比,你也配!」
說完鍾意用力拽出自己的胳膊,衝進客房裡把門狠狠甩上,砰的一聲巨響,倒是把她自己先嚇了一跳。背後傳來久久不絕的震動,鍾意呆立半晌,終於忍不住跪伏在光滑冰涼的門上,壓抑的低嚎起來。
鍾意最終還是低估了江哲麟的戰鬥力。知難而退不是他的風格,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才是江哲麟的處世哲學。
鍾意蜷在chuáng上,右手左手圈起做了一個維護的動作,仿佛她懷裡正有個小寶貝在淺淺呼吸。長如海藻的頭髮糾纏著鍾意的腳踝,襯得鍾意的腳白瓷一般。
鍾意整個人如同一隻被雨水打濕的蛾子,仿佛隨時都會死去。
江哲麟捏在碗上的手不由緊了緊。
鍾意後知後覺的抬起眼睛,見是江哲麟,嘴角一點點兒的沉下去,聲音透著無法言說的疲憊:「你來gān嘛?」
鍾意實在不明白江哲麟為什麼還不肯放她走。就算是她們家欠他的,她三年的青chūn和愚蠢再加上寶寶的生命,足夠抵償他少年時遭受的不幸。
他貴族的憂鬱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缺少了母愛,他還是江家的大少爺,呼風喚雨,僅憑自己開心就可以把普通人家的命運玩弄在股掌之間。而自己,原先認定的世界轟然倒塌,父不父子不子,最可悲的是,付諸孤勇的愛戀最後被證明是一廂qíng願的飛蛾撲火----江哲麟只是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