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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35:22 作者: 辛夷塢
旬旬和池澄俱是一愣。
「什麼?」旬旬撐著曾毓胳膊的手不經意收緊。
曾毓指著池澄,點著頭說道:「你是……cao你大爺!」
旬旬幾yù暈厥,池澄已沒好氣地將曾毓塞進了後排座位,曾毓一坐進去,就順著倒成了趴臥的姿態,嘴裡還念叨了幾次「cao你大爺」,然後繼續陷入昏睡。
「她喝多了,你別介意。」旬旬面紅耳赤地向池澄解釋,她也不知道自詡新時代jīng英的曾毓怎麼會莫名其妙指著別人鼻子爆粗。
池澄掉頭也上了車,咬牙道:「她要是敢吐我車上,我就把剛才那句話還給她!」
旬旬訕訕地也上了車,剛倒出車位,不消停的電話又來了,這次卻是池澄的。他不耐煩地拿起來,看到來電提示上的名字,這才換了神色,一邊推門下車,一邊對旬旬道:「你等我一會,我接個電話就來。」
他一直拿著電話走到幾十步開外方才接起,如此小心,迴避的想來不是酣然睡去的曾毓。其實早在他拿起電話下意識側背對著她那時起,旬旬便猜到這是通不能讓她聽見的通話。
池澄果然有事qíng瞞著她,雖然旬旬早有預期,可當這疑惑一點點被證實,她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如果事qíng的走向不能被左右,那麼蒙在鼓裡要比知曉真相更好受些。
池澄接了一會電話,人還沒有回到車上,可停車場裡又陸續有車開了進來,一輛七座車本想倒進他們旁邊的車位,奈何被池澄的停車的位置阻擋,倒了幾次都進不去,見他們的車裡有人,燈又亮著,那車主索xing走過來拍他們的車窗問怎麼回事?
旬旬麵皮薄,本想叫池澄一聲,無奈他站得太遠,下車叫他又恐落下偷聽的口實,只得連聲向對方說抱歉。好容易等到池澄回到車上,迅速將車挪開。
送曾毓回家的路上,池澄見旬旬一路看著窗外發呆,便問是不是剛才那輛車上的人欺負她了,旬旬搖頭說沒有。
「那人倒車技術太爛。」他隨口說。
旬旬道:「也不能怪別人。下次如果有這樣的電話,我下車迴避就好。」
「什麼意思?」池澄扭頭開了她一眼。「你有點不對勁,從今晚我看到你開始,就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從我遇到你那天開始我都沒弄明白你在想什麼,不也這麼過來了?」旬旬笑了笑說道。
池澄滿腹疑惑,「你是每個月那幾天還是怎麼?
「我是更年期。」
「懶得理你。」
他於是冷著一張臉專心開車,故意把音樂聲調得很大。旬旬也不再多說一個字,閉著眼睛養神,直到池澄一個急剎車讓她被安全帶狠狠一勒。
「到了,你說的是不是這裡?」池澄面無表qíng地問道。
旬旬點頭,「沒錯,謝謝你。」
他有些惱火,本想出言激她兩句,但又恐她不但不回擊,反而bī得她越來越客氣。
池澄這個人軟硬不吃,你對他諂媚,他看不起你,你對他來狠的,他更與你勢不兩立。怕就怕遇到旬旬這樣不軟不硬的,他咄咄bī人,她後退,他退避三舍,她又不追,冷著他,晾著他,讓他渾身招數沒處施展,徒然恨得牙痒痒。
「我到底哪招惹你了?」池澄用力關掉音樂,陡然的靜寂叫人心裡一空。
「說什麼呢?」
「我知道了,是那通電話讓你不高興!」他皺著眉,「你在懷疑什麼,你對我這點信任都沒有?」
旬旬一陣默然,想了很久才說道:「你讓我信任的根基在哪裡?我的底細你一清二楚,可除了你口口聲聲說的愛,我對你一無所知。」
池澄說:「那還不夠?要不要我寫個自傳給你!不然我跟你調換位置,我讓你把老底都翻出來,換你熱臉貼冷屁股地來說聲愛我?」
他說著把電話扔到她腿上,「不就是電話嗎?你想看就看個夠!」
旬旬心一橫,調出通話記錄,她心裡有太多謎團亟待解開,一條路走得越深,她就越需要知道路盡頭的答案。
出乎她意料的是,最後打來的是個極其熟悉的號碼,通話時間正與池澄在停車場接到的那通電話吻合。
這下旬旬更納悶了。
「我媽找你gān什麼?」
池澄冷著臉不答。
「她的電話你為什麼要躲著我來接?」旬旬不安地追問,但池澄的迴避和對自己親媽的了解讓她很快悟到了答案。「哦……她找你借錢了?你借給她了?」
此時他的沉默無異於默然。
旬旬用抓著電話的手推了他肩膀一把,又氣又急。
「你給她錢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你們把我當什麼人了?」
池澄這才鬱悶地搭腔:「我算是知道什麼叫里外不是人了。今晚我去你媽家找你,她說手頭有點緊,問我方不方便。你說她第一次開口,要的金額又不大不小的,我好意思答個『不』字嗎?」
「她要錢能有什麼好事?你以為你是大善人,這是在害我!」
「你媽都挑明了說不是自家人,給她錢都不要。什麼意思你還不懂?難道要我說我不是你的什麼自家人。我是吃飽了撐的給自己添亂?」
旬旬絕望道:「她問你要了多少?」
「五萬,還千叮萬囑不要告訴你。」池澄老實說道:「剛才那個電話就是打來問錢到帳了沒有。」
「氣死我了,她讓你不說你就不說?」旬旬捂著臉哀嘆。
「我不告訴你不是因為她不讓,是怕你知道了反而不好受,就像現在一樣。你活該,自找的煩惱!」
「我……」
「你要是想說還錢,現在就給我滾下車去。」 ,
旬旬手一動,池澄立馬探身捂住她那邊的門把手,其實她只是想把手機還給他。
池澄見狀,有些尷尬地收回手。旬旬想著什麼,竟一時也出了神。
「為什麼對我那麼好?池澄,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說的愛到底從何而來,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明明說過,從我第一次看到你開始,怎麼,你不信?」
這個回答顯然不能讓旬旬滿意,「你第一次看到我是什麼時候?」
他不懷好意地笑道:「一次xing知道答案多沒意思,要不這樣,你每天可以問我一個問題,我一定會好好回答你。否則,你要摸清我的底細,就只能自己伸手來『摸』。」
「摸你個頭。」
池澄見她雖沒好臉色,但已不復之前的疏離,心中也放下了大石。見她低著頭,借了閱讀燈的光線,飛快地拔掉了她頭頂的一根白髮。
「嘶……」旬旬朝他怒目而視。
他看了一眼那頭髮,笑著說:「是黑色的,我看錯了。」
旬旬從十幾歲開始,頭頂偶爾會長出幾根白髮,每當思慮過甚的時期尤其如此。她知道池澄說拔錯了只是哄她開心,從他手裡搶過來,扔到車窗外,說道:「拔什麼,說不定過不了多少年我就滿頭花白了。」
池澄滿不在乎地說:「那我就慢慢拔,冒一根,拔一根,直到把你變成禿頭老太太,日子長著呢。」
旬旬不說話,竟然真有那麼一霎,她仿佛看到了他描述的huáng昏,禁不住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時,兩人座椅的間隙忽然冒出一張痛苦的臉。
被遺忘了許久的曾毓半夢半醒道:「既然日子還有那麼長,麻煩現在先抽出一點點時間先把我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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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舟墜帆沉
第二天,旬旬照例是在路口下車,比池澄稍晚一些到達公司。剛推開玻璃門,她立刻就嗅到了幾分不尋常的氣息。大多數已到的同事都保持站立觀望的姿態,他們視線的焦點正是孫一帆的辦公室,那裡有兩個穿著制服的公安gān警,正在與恭敬陪侍一旁的周瑞生對話。
旬旬走進財務辦公室,難掩震驚。裡面只有她和老王兩人。不等她開口詢問,老王已壓低聲音神秘地說道:「公司出事你聽說了吧。都在傳孫經理私下倒賣公司藥品,他發到吉順的幾批貨都到了他自己手裡,經銷商壓根就不知qíng。這下好,被人捅了出來,都報案了,據說是筆不小的數目,保不准要坐牢的。」
「他人呢?」旬旬問。
「被另外兩個穿制服的帶走了,你知道另外兩個留下來是要gān什麼嗎?」
不需旬旬費神去猜,她很快收穫了答案。就在說話間,一手拎著牛奶三明治的陳舟剛出現在公司門口,那兩個警察便在周瑞生的指認下迎了上去,說是要把她請回去「協助調查」。
這一下,公司里更是炸開了鍋,同事們都在相互低語議論著。
在被帶走之前,陳舟被要求回到她所在辦公室整理相關材料。旬旬和老王作為本部門人員,也在兩名警察的監督下配合工作。
陳舟此時臉色灰敗,但並無多少恐慌和意外,她把一疊紙質文件往檔案袋裡塞,簡單的動作,卻幾次都沒有成功,最後有幾頁紙從檔案袋邊緣飄落在地。
離她最近的旬旬忙替她蹲下去撿,陳舟也彎下了腰。
這一幕,多麼像旬旬初來報到時的場景,只是當中的滋味早已不同。
陳舟沒有接受旬旬的好意,自己撿起了那幾頁文檔。
「你安心看笑話吧,我用不著任何人的同qíng。」時至今日,她的剛qiángxing子依舊沒變。
共事以來,旬旬和陳舟雖無私jiāo,但相處一直不錯,看到曾經在一個辦公室里朝夕相處的人落到如此下場,旬旬也不由得心有戚戚然。
「你明知道他只是利用你。」
陳舟從事財務工作多年,她對其中要害的了解程度不比任何行家少,沒有人可以騙得了她,只有她自己可以。
她朝身旁的旬旬自嘲道:「俗話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和他不過是把自己最多且最無用的東西拿來和對方jiāo換,也談不上利用。」
陳舟最多的是什麼,做不完的工作。而孫一帆呢,他最不缺的就是感qíng。
旬旬低聲問道:「值得嗎?」
陳舟的東西收拾停當,盡所能地朝旬旬擠出個笑容,「這一次他和我的名字終於寫在了一起。」
旬旬想起那句「沉舟側畔千帆過」,倒也是,如今孫一帆不再是陳舟身畔過路的一葉輕帆,她付出所有來跟隨他的風向,如今舟墜帆沉,從今後,每個提到他過往的人都不會忘了她的名字。在某種形式上,她完成了自己渴望的擁有。
警察離開後,辦公室里的人依然沒能從震驚、亢奮或心有餘悸中回過神來,誰也沒有想到chūn節長假的最後一天會出現如此戲劇xing的一幕。周瑞生不知道和誰在大聲說道「我早就覺得他不懷好意,像這種吃裡扒外,對公司不忠誠的人遲早都沒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