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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35:22 作者: 辛夷塢
「你根本就沒存著好好睡覺的心。」她算是看透了。
「我不想睡得太死。」池澄翻身抱著她,「再說也睡不著,還是覺得冷。」
「你還能動手動腳就證明死不了。」
「只要你肯,迴光返照我也要打起jīng神。」
旬旬無話可說了,她發現無論在任何qíng況下,他總有辦法繞回這個主題。
她嘆服道:「你心裡除了那件事就沒別的?」
「有是有,但分輕重緩急。我覺得你坐在我身邊,會說話,會給我倒水,但還像是個假人,空心的,手伸過去就能從身體上穿過。」
旬旬低頭警告:「你的手都穿過去了,那放在我胸口的是什麼?」
「旬旬,我已經給了你很多時間,到底你想證明什麼?」
「你開始出汗了,別胡思亂想,很快就會好起來。」旬旬邊說邊不著痕跡地掙脫開來。
池澄悶悶地拿個枕頭蒙住自己。「你走吧。人還不如動物自在,動物都知道找個伴過冬。」
旬旬給他掖好被子,關了燈走出他的房間。
找個伴不難,但依偎著過冬的動物來年開chūn還認得彼此嗎?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池澄的感冒並沒有如預期中好得那麼快,燒是退了,但頭暈鼻塞如故,整個人都沒了jīng神,像一團棉花糖。在旬旬看來,這也不是沒有好處,qiáng悍的感冒病毒能夠暫時戰勝jīng蟲上腦這一不治之症,她暫時得以免去糾纏之苦,過了兩天安心日子。
儘管有心迴避,但在公司里,旬旬還是免不了和孫一帆打了照面。他們在上班的電梯裡遇見,孫一帆面不改色地微笑與她招呼,就好像那天夜裡發生在艷麗姐家樓下的事完全出於旬旬的幻覺。旬旬也了笑笑,心裡感嘆,論老練世故,自己要走的路還長。
這天上午,旬旬對帳的時候再度發現陳舟給孫一帆的發貨單亮了綠燈。按說到了這個時候,公司通常已停止發貨,而經銷商通常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下訂單。可這一單由孫一帆負責,他本身又是銷售主管,財務有陳舟把關,除了池澄,旁人也不好過問。
旬旬不知道孫一帆如此頻繁出貨的目的何在,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他為的肯定不僅僅是給公司的業績錦上添花。這一次的發貨的金額不小,連旬旬都為此感到不安了起來,這不安首先是為著被愛qíng沖昏了頭腦的陳舟。
縱使旬旬始終奉行明哲保身、謹言慎行的原則,但思慮再三,還是決心多嘴一次。
她趁老王不在,委婉地對自己的頂頭上司說,「舟姐,我記得這個吉順的李總已經很久沒有結款了,年前再給他發這麼一大筆貨會不會不太合適?」
陳舟抬頭看了旬旬一眼,說:「這個我心裡有數。」
旬旬縱有再多話也只能吞了回去。辦事處還有一定的庫存,經銷商又在本地,如無意外,這批貨最遲下午就會發出去。她想說服自己,這事她管不了,若自己貿貿然捅了出去,如果未知,但無論怎樣都會將陳舟拉下水,這並非她樂意看到的。天生的小心悲觀跳出來困擾著她,大半天做事都心神不寧。
正好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池澄打電話到財務部,說找不到上次送過去的報表了,陳舟打發了旬旬給他再送一份過去。
旬旬走進池澄辦公至,把報表遞給他,低聲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之前那份被你帶回家放在書桌上了。」
池澄正低頭收拾公文包,聞言抬頭笑道:「我叫你來,只不過想告訴你今晚我不跟你一塊吃飯了,下班你自己回家。」
「哦。」旬旬應了一聲。他今天系的領帶是她挑灰粉色小菱格,椅背上的外套也是她昨天剛從樓下的gān洗店取回來,她已經想好了晚上要做的菜。不過只是幾天的時間,她和他的生活竟然滋生了那麼多千絲萬縷的聯繫,認真一想,還真把自己嚇了一跳。
池澄見她竟然發起呆來,覺得好笑。「少陪你吃一頓飯會讓你悲痛到魂魄出竅的地步嗎?」
他笑著又咳了起來。這幾天感冒鼻塞的症狀減輕了,咽喉卻還在發炎,時不時地咳嗽。旬旬見他鼻尖還有些發紅,眼圈下積了一層淡淡的青色,心知這場感冒把他折騰地不輕。他這個樣子,難免鬆懈些,無怪被孫一帆在眼皮底下做了手腳。
旬旬忽然焦灼起來,心裡的話衝口而出:「你知不知道孫一帆一直在給超過欠款額度的經銷商發貨?」
她想,如果出了什麼差錯,上面怪罪下來,即使他是老闆的兒子,也保不準會在父親和繼母前遭受責難,到時把他發配到別的地方,或將他趕回美國,她好不容易決心停駐城池的豈不是化為泡影。
池澄整理好東西,笑盈盈地說:「真該給現在的你拍張照片,我喜歡看你擔心我。」
「我沒心qíng和你開玩笑,孫一帆對我說過,他打算離開公司,你不覺得這事有蹊蹺?」
「看來他對你還挺掏心掏肺的,說不定真有幾分真qíng意在裡面。」池澄起身穿上外套,「我可不想老聽你提起他。」
「唉,我說的你聽進去沒有,盡胡說八道。」
他朝門外走,經過她身邊,飛快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你說的我怎麼敢不聽?過後再說好不好,我約了人馬上得走,你不知道,吉順的老李是個急脾氣。」
他匆匆的出去,只留下旬旬看著那份新打出來的報表若有所思。
旬旬回到辦公室,陳舟說她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旬旬看了看來電記錄,是曾毓。本想打過去,電話又在手心震動了起來,不是曾毓,也不是『小酒窩長睫毛』,而是她本以為不會再有次的謝憑寧。
旬旬問他有什麼事。謝憑寧反問:「我們真到了這種地步,如果沒有事,你就再也不想聽到我的聲音?」
旬旬說:「但我猜你還是有事。你不是那樣無聊的人。」
「這算是誇我嗎?」謝憑寧苦笑,靜了一會,問道:「旬旬,你現在真的和池澄在一起了?」
「你想說什麼?」旬旬走出辦公室,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聽電話。
「說句不當說的話,池澄這個人我總覺得透出古怪。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中傷他,老實講,看到你們在一塊,我有些失落,可能我是個自私的人,但既然都走到了這一步,我也是真心實地希望你好。」
「憑寧,你沒必要說這些的。」
「我和佳荃還在一起的時候,她對我說起過一些池澄的事。原來從他們認識到成為男女朋友一塊回來也不過是一個多月的時間,更不是什么正經渠道認識的。佳荃愛玩,她說那天心qíng很糟,和朋友一塊去泡夜店,喝了不少酒,當時池澄坐在鄰桌,佳荃的女友看上他,邀他過來喝幾杯,沒想到池澄竟然對佳荃表示好感,當天留下聯繫方式,沒過多久就主動打電話約她吃飯。他條件是不錯,開始還以為他只是玩玩,沒想到後來開玩笑說結婚,池澄居然也不反對。那時她還以為自己真jiāo了好運,就一心一意地跟他好,這次回來也是因為池澄打算到這邊發展,佳荃才一道陪著,沒想到後來他說變臉就變臉,搞出那些事,現在又把你牽扯進來。」
隔了好一會旬旬才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池澄同時拆散了你的婚姻和愛qíng?你和邵佳荃就一點問題都沒有?」
謝憑寧語塞,過了一會又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就像我以前說的,離婚大家都有錯,可沒有池澄,我們未必會走到這一步。說不定他這個人只是換著女人找樂子,不會有多少真心實意,我擔心你會吃虧受騙。」
他的潛台詞不過是池澄連邵佳荃都可以說甩就甩,何況是對旬旬這樣入不得池澄法眼的類型,新鮮期一過就膩了。旬旬不怕別人這麼想,因為連她自己都有這個疑惑,然而她聽了謝憑寧的一番話,卻隱約覺得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裡。
「你剛才說邵佳荃遇到池澄人時候心qíng很糟,她告訴你是為什麼事不開心嗎?」
「嗯,她說過。那時姥姥八十大壽,她打了個電話來問候,湊巧被我接了電話,和她多說了幾句,我媽在旁邊聽見了,沒過多久就托人給她帶了一包家鄉特產,說是讓她留給念想,裡面有很多家裡人的照片,還有我們倆的結婚照。她是個直xing子,雖然早知道我結了婚,但我媽到現在還那麼防著她,赤luǒluǒ地把那些照片擺到她面前,她的病有些受不了……」
「你是說,她遇見池澄那天,有可能帶著我和你的照片?」旬旬心裡「咯噔」一聲。
「是有這個可能,什麼?難道……」
旬旬飛快打斷,「你別亂猜疑。我什麼都沒說。」
「旬旬,我勸你還是留個心眼,趁早離開他,他不是那種可以終身依靠的人。」
「謝謝你的忠告。」旬旬心不在焉地說道。
她結束和謝憑寧的通話,怔忡間,又聽到一人在她身後笑道:「我還說是誰站在那裡,原來是旬旬呀。下班了,你還沒走,打算加班呢?」
周瑞生的笑容仿佛也被萬能膠永遠地固定在臉上,任何時刻都不會消失。他見旬旬不答,留心到四下無人,那笑容里又增添了幾分瞭然和體諒。
「看我這話說得,都是自家的地方,說加班多見外。池澄出去了,要不今晚回你媽家吃頓飯,她怪想你的。」
旬旬依舊沒有說話的意思,就算是周瑞生這樣最會察言觀色,又能說會道的都覺得有些沒趣了,悻悻笑道:「那我就不妨礙你了啊。」
「等等。」旬旬忽然叫住了他。
「我就知道你這孩子不是硬心腸的人,你媽……」
「周主任,我想向你請教幾件關於池澄的事。」
「這個啊……」
旬旬知道,以他的老jian巨猾,此時心裡一定在衡量著她是想探池澄的把柄,還是純粹出於女人的天xing想要了解戀人的一切。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我想你是池澄在這裡唯一的親人,他的事你肯定最了解。」
「哪裡哪裡,不過我確實是看著他長大的。」
「池澄的母親都不在了,他為什麼還要回到這裡?」
「上海那邊是他後媽的地盤,他待不長。這不是正好這邊要成立辦事處嗎?我本來都打算享享清福了,看他孤掌難鳴,才特意過來幫幫他。」
「那……他以前的女朋友你自然也是認識的?」
周瑞生打著哈哈,「女朋友?嗨,我說旬旬呀,哪個男人年輕的時候身邊沒幾個女孩子來來去去的,可那哪叫女朋友呀。讓我說,也就是你才能讓他定下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這多好,多好!」
旬旬皺眉道:「什麼?邵佳荃都跟他談婚論嫁了,還不叫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