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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35:22 作者: 辛夷塢
孫一帆沒有出現在公司里,據說是回訪客戶去了,陳舟的心qíng卻顯得格外的好,好幾次旬旬從電腦上抬起頭,都會看到她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微笑,那是戀愛中的女人特有的神采。旬旬心裡替她不值,她雖沒嘗過為一個人牽腸掛肚的滋味,但正因為自己沒有,才覺得那是種奢侈的東西,即使不接受,也不應該將其玷污和揮霍。可她嘴上不好說什麼, 因為不知道孫一帆會不會在陳舟面前到過她,又是如何描述的,現在她處境尷尬,一不留神反倒得罪了陳舟,為自己樹敵。
她去做回自己的事,忙中偷閒發呆時,看到有同事進出於池澄的辦公室,門被敲開的時候,她能夠短暫地窺見坐在辦公桌後面的他。到達公司以來,他們沒有正面接觸過。怪不得人們會說辦公室戀qíng別有一番微妙之處,私底下親密無間的兩人,在咫尺格子間裡正襟危坐,就好像身上長了個蚊子包,故意不去撓它。
不知道為什麼,池澄的臉色不是太好,看上去總有些心不在焉,難道是昨晚沒有睡踏實。旬旬還在胡思亂想著,忽被一陣歌聲驚動。
「小酒窩,長睫毛,迷人得無可救藥,我每天睡不著……」
她心裡暗想,誰在用這麼ròu麻的手機鈴聲,難道墜入愛河的陳舟已到了這樣完全喪失理智的地步。正想著,卻發現陳舟也用同樣受不了的表qíng回頭看她,她心裡一慌,摸了摸手袋,竟然真的是她的手機在震動。
旬旬抱著想死的心拿起電話,果然是池澄打來的,一定是趁她洗漱或是煮麵的時候動了手腳。一接通,他果然笑嘻嘻地問她喜不喜歡他為自己設的專用鈴聲。
旬旬壓低聲音回答道:「不要吧,我有些受不了這樣的『讚美』。」
池澄沒好氣地說:「你以為我是在誇你呢,我也有酒窩,每天睡不著的那個人才是你!」
在jī皮疙瘩掉落一地之前,旬旬趕忙問他究竟有什麼事,這樣的通話方式很容易讓她有一種做賊的感覺,雖說除了她自己心虛,周圍大多數的人根本不可能把她和池澄聯繫起來。
池澄讓她下班後先去街口的小咖啡廳等他一會,兩人好一起吃飯,順便給往家裡添置一套被子。
「我都快被冷死了,泡了一小時的涼水,還要裹著薄毯子熬一整晚。你不肯跟我睡一起就算了,被子是說什麼也要買的。」他說完,還應景地打了幾個噴嚏。
旬旬放下電話,陳舟的眼神變得饒富意味,但那更多的是好奇而非惡意。就連出納老王都笑呵呵地問旬旬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旬旬笑笑,說多錯多,不如緘默。
吃晚飯的時候旬旬才發覺池澄好像不是開玩笑騙取同qíng,說不了幾句話就被噴嚏打斷,明顯是著涼傷風了。她難免有些過意不去,畢竟他是因為在她面前「坦誠」了太久而中招。池澄也毫不客氣,不時嚷著頭暈,非要以攙扶為名,讓旬旬扶著他的胳膊,那姿勢讓旬旬覺得自己就像太后身邊的李蓮英。
為了讓池澄儘早休息,旬旬與他就近找了個超市,在chuáng上用品區,她正以一個jīng明主婦的本能翻看著兩chuáng羽絨被的成分說明,卻意外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叫著她的名字。
旬旬循聲看去,竟然真的是謝憑寧,推著一輛購物車從他們一側的通道經過。
池澄本在旬旬身邊百無聊賴地用手機上網,一看見來者,頓時打了qiáng心針似地,jīng神好了不少,攬著旬旬的肩膀就朝謝憑寧熱qíng地打招呼。
「真巧,這樣都能遇見熟人。」
謝憑寧臉上看不出什麼端倪,但旬旬能夠感覺到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在她、池澄和她手上的被子之間流連。
「是蠻巧的。旬旬,好一陣沒見了」
池澄反倒像是他們之中最活絡輕鬆地一個,他笑著鬆開旬旬,問道:「要不我先去買幾付電池,你們聊聊?」
旬旬低聲道:「行了,不用。」
無需池澄整出什麼妖蛾子,任何有正常思維的人看到相攜挑選chuáng上用品的兩人都能夠心領神會。她是有些不自在,但細想也沒什麼可避諱的。
謝憑寧從上海回來了,旬旬是知道的。事實上,離婚之後,她和謝憑寧之間還保持著偶爾的電話聯絡,當然,基本上是謝憑寧主動打給她。他向她說起過去上海之後的種種,包括如何去找邵佳荃,兩人又怎麼下定決心重拾過去,最後又為什麼以破滅收場。
謝憑寧告訴旬旬,最讓他難以接受的並不是他和邵佳荃始終都修不成正果,而是他們終於下定決心衝破一切藩籬走到一起,才發現自己身邊的人和思念里的背影並不能完全重疊。他們習慣了障礙賽,卻走不了平坦路。
謝憑寧內斂保守且大男子主義,邵佳荃xing格奔放愛玩又極度自我,從前來自於家庭的阻礙給他們的戀qíng蒙上了朦朧的面紗,愛qíng可以只憑一個隔紗含qíng的目光,但朝夕相處卻早晚得把那塊面紗撕下來當成抹布。他們為生活中無數個微不足道的小事爭吵,最尋常的選擇都免不掉分歧,偏偏都盼著對方因為愛而妥協。最後的決裂竟然只是因為邵佳荃下班後非要去吃日本料理,而謝憑寧說自己最討厭吃壽司和拉麵。一頓普通的晚餐,一個可笑的理由,就這樣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糙,讓他們徹底對對方失望,結果愛喝湯的喝湯,愛吃麵的吃吃麵,如果可以時光倒轉,大概他們都希望兩人從來沒有過後來這一段,那麼至少還可以埋怨緣分,到最後能保全那份無望的愛。謝憑寧培訓結束,放棄了在那邊掛職的計劃,獨自一個人回到故里。
旬旬在聽謝憑寧傾訴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熱衷,相反她害怕別人qiáng加給她的秘密。說出來的那個人是輕鬆的,就好像吐出了一口痰,被迫傾聽的人卻不得不在腦海里騰出一個位置去容納這個未必讓人舒心的東西。
謝憑寧是個敏銳的人,他能夠體會到旬旬的淡漠,只是這些事qíng在他能夠信任的人里,既懂得又不會反應過激的除了她再沒有別人,他總不能對著自己的父母去說。
他曾問旬旬,兩人分手的時候也算好聚好散,做不成夫妻,難道不可以做朋友?
旬旬很艱難地對他說了實話,她說自己並不是很需要這份友qíng。
再見亦是朋友,那是歌里唱的,實際上全世界有那麼多的人,和誰做朋友不行,何必還要扯上一個曾經耳鬢廝磨又反目成仇的人。離婚了,若已彼此無意,那就各自散了吧,不再牽掛,也不必記恨,相忘於天涯才是最好的收場,若是偶遇,最多問一聲「你好嗎」,就好像現在一樣。
旬旬禮貌xing地問候了謝憑寧,然後等待他同樣禮貌地回答說「很好。」
可謝憑寧很久都沒有說話,她有些尷尬,便索xing自說自話地接了一句,「你應該很好吧,我也挺好的。」
池澄的表qíng猶如聽了個冷笑話,旬旬拉了拉他的衣袖,說道:「挑好了,我們該走了。」
她朝謝憑寧點點頭,「再見。」
池澄替她提起新買的被子,另一隻手牽住了她的手。兩人從謝憑寧身畔經過,謝憑寧忽然開口道:「旬旬,你真的過得好嗎?」
旬旬回頭看了他一眼。
謝憑寧面前的購物車裡,滿是各種各樣的食材。這裡離他單位不遠,想必是下班後過來買夠好幾天的口糧。他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裡,這些事都是旬旬一手包辦的,謝憑寧鮮少為柴米油鹽cao心,他甚至從沒有陪她逛過一次商場,沒有單獨給家裡捎回過一棵菜。夫妻三年,一千多個日夜,不可能如chūn夢了無痕,然而分開後,旬旬會記起謝家總是西曬的陽台,記得洗不完的chuáng單,記得他的襯衣、領帶和皮鞋,卻唯獨很少記起男主人的臉。眼前推著購物車的謝憑寧讓旬旬感到無比陌生。
事到如今,好與不好又與他有什麼相gān?
池澄翻來覆去地擺弄著手機,謝憑寧這句話看似問的是旬旬,但無異於是對他的一種試探和拷問。
他等了旬旬一會,甩了甩頭。
「磨蹭什麼,我的頭痛死了,回家!」
旬旬只得又順勢扶起了「病入膏肓」的他,走了幾步,實在受不了才提醒道:「喂,你只是感冒,瘸著腿gān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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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迷霧中的豪賭
夜裡,池澄總嚷著冷,旬旬去到他臥室照看,他捂著一chuáng厚厚的被子,上面還有毛毯,她讓他測了體溫,去客廳給他拿藥,剛倒好熱水,就聽到他誇張地哀嘆發燒了。
旬旬拿過體溫計看了看,差一點38度,於是道:「只是低燒,吃了藥睡一覺就好。」
池澄罵她不關心自己的死活,氣若遊絲地一會讓旬旬去煮薑茶,一會又催她拿冰袋,動輒便說以前感冒的時候他媽媽就是這樣照顧他的。旬旬不願和他計較,一一照辦,他卻得了便宜還賣乖地讓旬旬留下來陪他。
旬旬哪會中計,看他把藥吃完便要回房。池澄失望,問道:「謝憑寧病了你就是這麼對待他的?」
「謝憑寧哪有你難伺候?」旬旬說。
「我讓你伺候我什麼了,你就在我chuáng邊坐一會就好。」他見旬旬沒有動彈,自發自覺地將她的手抓進被子,放在他的身上。
「gān什麼?」
「想歪了吧,我只不過想你把手放在我肚子上。捂著肚子一整夜,什麼傷風感冒都會好起來。」
「你把我當傻瓜來哄?」
池澄大言不慚道,「這是我媽的秘方。」
旬旬懶得陪他胡攪蠻纏,抽出手站起來道:「我怎麼比得了你媽?」
池澄見她好脾氣耗盡,趕緊收起不正經,眨著眼睛笑:「別不高興啊,我逗你玩的行了吧。你比我媽好多了,我媽和我爸離婚後,整個人就變得神神叨叨的,魂都丟了,哪有功夫搭理我?」
「你還挺會編,秘方也是你杜撰的吧?」
池澄半真半假地說:「說杜撰多難聽,再怎麼說那也是個美好的願望。很久以前我也得過一場重感冒,半夜翻身被子掉下chuáng,全身軟綿綿地都沒有力氣去撿,想叫我媽,結果聽見她在隔壁房間哭,又在咒罵我爸。我自己躺在chuáng上,肚子涼颼颼的,那時就想如果有個人在身邊給我捂捂肚子,什麼病都不怕了。」
旬旬笑罵道:「你怎麼不去給《知音》投稿?故事也要編圓了才有人聽,你沒手麼?就不會自己捂著?」
池澄厚著臉皮又拖住她的手,「我的手太冷,你的正好。再等我幾秒,我就要睡著了,要是你叫我沒反應,就不用再理我。」
旬旬無奈,靜靜坐了一會,他鼻息漸漸均勻。
「池澄?」
「差不多要睡著了。」
幾分鐘過去。
「餵?」
「嗯?」
……
「傻瓜?」
「沒你傻。」
旬旬靠在chuáng和chuáng頭櫃之間,聽著鬧鐘滴答滴答的聲音,猶如催眠一般,自己的眼皮也變得沉重起來,實在熬不住了,距離上一次叫他又過去了好一陣,她極盡小心的抽出自己的手,才剛動了動,池澄的手立即加重了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