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2023-09-30 19:35:22 作者: 辛夷塢
旬旬也討厭第三者,但她又能夠理解自己的母親。初中未畢業的艷麗姐在舞池中旋轉時,她只想從那些追隨的目光里挑選一個菜籃子,誰知道到手的是只LV,叫她如何能用更高的道德標準要求自己?成功嫁給曾教授後沒兩年,合該她命里有福,曾教授上任建築學院副院長,LV成了愛馬仕。院長夫人艷麗姐很久之後一覺醒來都還想捏自己的臉,看看是不是做了場夢。
那個時候風度翩翩的曾教授年歲日增,心也收得差不多了,一門心思地守著第二任妻子過日子,艷麗姐的俗辣和生動給他刻板的學究人生帶來了不少樂趣。但是生活的改善拉大了艷麗姐心中的落差,她生怕自己與別的教授、院長夫人相比落了下風,追求完漂亮的衣服,開始追求教養。首先就是要把自己的親生女兒趙旬旬打造得如天生淑女,決不能再帶有一絲職業神棍和下崗女工結合出來的氣味,她什麼都要旬旬做得比別人好,至少不能輸給名正言順的院長千金曾毓。
旬旬年紀與曾毓相仿,兩人時時都被拿出來作為比較的對象,在艷麗姐的不懈努力下,她無論外表、教養、學習什麼都不遜於曾毓,除了大學畢業那年她自己拒絕了出國深造的機會,艷麗姐認為旬旬這是孝順的表現,而且女兒留在身邊,也找到了體面的工作,艷麗姐很滿意,剩下的最後一項工作就是給女兒找個好過曾毓的丈夫。
曾毓姑姑在曾教授面前提起謝憑寧的時候,艷麗姐的天空就亮了。在對謝憑寧的家世背景和個人條件作了深入詳實的調查後,她堅信這是個再好不過的結婚對象,家庭雖不是大富大貴,但體面殷實、教養良好,謝憑寧本人也一表人才、前途無量,錯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戰勝曾毓及其身後以姑姑為代表的一系列對艷麗姐不以為然的親戚們的時機到來了!
膽大心大的艷麗姐該出手時就出手,首先打聽到了曾毓姑姑出面和謝家約定的見面時間,然後當天早上用公共電話反覆騷擾曾毓姑姑,直到對方不勝其煩主動把電話擱起,再以曾毓繼母的名義知會謝家人,說因為某種客觀因素希望將見面的時間往前挪兩個小時。謝家人不明就裡,尊重了對方的決定。艷麗姐就借著這個時間差,堂而皇之地將她並不qíng願的女兒趙旬旬半bī半哄地帶到了謝家人面前。她自信同為曾院長的女兒,旬旬絕對比曾毓更容易讓謝家的兒子一見傾心。
兩家人於是坐到了一起。原本姓曾的姑娘換成了姓趙,謝家人萬分納悶,尤其得知旬旬其實是曾教授後妻帶來的繼女時,雖沒有當場給對方難堪,但也全當是受到了介紹人的糊弄,再加上那一天的趙旬旬狀態奇差,面色慘澹,雙目無神,這也就罷了,更要緊她心不在焉,談吐木訥,游離如同夢遊,縱使恨鐵不成鋼的艷麗姐在桌子底下掐青了她的大腿,旬旬也未見回魂。
沒等兩個小時過去,艷麗姐還來不及撤退,以早到為美德的曾毓姑姑帶著正牌曾小姐從天而降,發現差點被人瞞天過海,當面就指著艷麗姐鼻子,罵她一輩子就只能是不入流的下作角色,恍然大悟的謝家人也臉色鐵青。
艷麗姐丟人又丟面,才明白自己苦心積慮想的是個昏招,恨恨領著旬旬敗北而去,一連數日憋屈得落落寡歡,水米難進。
誰都沒想到,一周之後謝家態度大逆轉,主動與艷麗姐取得聯繫。原來那一天鬼魂似的趙旬旬竟然歪打正著地入了謝憑寧的法眼,對方家長提出,如果旬旬願意,兩個年輕人可以自行jiāo往。
勝利的曙光總是在最黑暗的時候降臨在艷麗姐面前,她的病痛不治而愈,在一向聽話的女兒面前大盡勸說之能事。旬旬原本並不熱衷,但也不願和母親對著gān,只得同意和謝憑寧見面,一來二往,好像自己也找不出半途而廢的理由。就這樣,他們和正常的qíng侶一樣喝咖啡、吃西餐、看電影、牽小手、逛河堤、拍婚紗照、大擺喜宴,把所有qíng侶會走的步驟一絲不苟地走了一遍,然後的然後,旬旬就如這個三年後的夜晚一樣躺在了謝憑寧的身旁。
剛過門時,謝家人,包括旬旬的公婆在內對這個媳婦都不算熱忱,明面上客氣,實則淡淡地。旬旬還是理解,第一次見面那出鬧劇在前,他們有什麼想法都不算過分。後來他們看旬旬確實懂事,把小家打理得很好,兒子與她相處得不錯,方才漸漸地滿意了起來,雖然提到他們神奇的親家母時臉上還是會有詭異的表qíng。
第四章 要真qíng不要jianqíng
次日,旬旬一覺醒來天已泛白。正逢周六,邵佳荃和池澄去看望了外婆後,打電話邀請謝憑寧夫婦一塊吃飯,順便敘舊。因為這一天旬旬照例要回娘家,謝憑寧也沒有勉qiáng她同去。旬旬暗自慶幸有個合理的理由抽身,邵佳荃和池澄這一對總讓她有一種莫名的壓力。 曾院長也在家休息,他最近的身體不太好,老覺得頭暈。作為一個繼父,曾院長是稱職的,他對旬旬雖不像對曾毓一樣想教訓就教訓,愛怎麼管就怎麼管,但已盡力做得了一視同仁。曾毓有的,通常也不會落下旬旬那一份,對旬旬的態度也是溫厚有加。看到他身體欠佳,旬旬頗為擔憂,陪他說了會家常,正趕上曾毓也回家吃晚飯。艷麗姐許久沒做那麼一大家子的晚飯,直說累得夠嗆,飯後擱了碗就拉著曾教授出去散步。
「她直接說懶得洗碗不就好了,還扯什麼飯後百步走的科學依據!」曾毓一邊收拾桌子一邊不以為然地對旬旬說。
旬旬站在廚房水槽前捲起衣袖,笑笑沒有說話。嫁給曾院長是艷麗姐這輩子做得最靠譜的一件事,她前半輩子吃的苦太多,現在想要把從前缺失的都彌補回來也沒有什麼不對。再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現在曾教授的身體每況日下,艷麗姐對他照顧得也算周到,為了陪他,連最愛的廣場jiāo誼舞聚會都不去了。其實這些曾毓也知道,只不過口頭上不奚落幾句就不舒心。
曾毓倚在廚房門口看旬旬洗碗,嘴裡「嘖嘖」有聲。「我看你們家謝憑寧也是十指不沾陽chūn水的吧,娶到你也算是一舉多得。」
當初的「奪夫事件」並沒有導致曾毓和趙旬旬徹底翻臉,事後曾毓只是對艷麗姐的所作所為頗感不齒。因為在長期觀點不同的爭論中,曾毓太了解趙旬旬雖然腦子裡有很多灰色而奇怪的念頭,但絕不是個齷齪的人。更重要的是當年的曾毓風華正茂,年輕氣盛,她本來就不喜歡謝憑寧這一款,對長輩的熱心腸也不勝其煩。趙旬旬嫁就嫁吧,不但氣不死她,她反倒為旬旬惋惜,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就掉進婚姻的泥沼里。
「對了,昨天上午你打到我帳戶的錢用不用拿回去?」見旬旬不打算順著她的話題講下去,曾毓又想起了一樁事。
旬旬擦gān最後一個碗,洗淨了手,才回答道:「不,先存你那。」
「危機還沒解除?真有老qíng人出現?」
「是有人出現了,不過那個人是他小姨。」旬旬想了想又補充:「還有小姨夫。」
曾毓笑,「我沒說錯把,你這人就是想得太多。既然如此,現在還有什麼問題?」
「問題在於那是一對比你和我都還要年輕的小姨和小姨夫。」旬旬解開圍裙,「恐怕這一次事qíng比我想像中還要糟。」
「難道所有的女人在已婚後都會將比自己年輕的異xing當做假想敵?哪怕那個年輕的異xing還是老公的親戚。」曾毓嘲笑。 旬旬平靜地說:「是親戚,一個名字縮寫被他當做密碼前綴的親戚。」
「不會吧?」曾毓這下來了興趣。「他要是真和什么小姨有一腿,還會讓你知道他的密碼?
旬旬平時繳納家裡的水電燃氣和電話費用的都是謝憑寧的網銀,密碼的前四個字母就是PNJQ,過去旬旬難以理解這幾個字母的含義,偶爾無意中看到他登陸郵箱,一開始敲的也是這幾個按鍵。謝憑寧從不避諱趙旬旬,也沒有向她解釋過密碼的來由,如此篤定,無非是認定她不會從中察覺什麼。可事實上,當他第一次說出被他稱作小姨那個人的名字時,作為妻子的旬旬心裡已經什麼都明白了。
謝憑寧不是個làng漫的人,他把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寫進一串必須記住的符號里,婚後也沒有想過更改,可見這個人在他心裡的地方一定非常特殊,至少曾經是那樣。
「那他知道你知道嗎?」曾毓費勁地說。
旬旬搖頭,她猜想或許這就是謝憑寧當初選擇她的原因。否則她也解釋不了相親那天和艷麗姐一塊糗到極點的她如何博得績優股的青睞,總之不會是因為她那張臉,當然,旬旬絕不醜,可第一次見他那天,她照鏡子都覺得自己像鬼。謝憑寧眼裡的妻子一直是個柔順而簡單的女人,日久天長,旬旬也差不多習慣了這個角色,覺得自己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自大而無知的男人啊,我替他可憐。」曾毓說。「你不打算做點什麼?」
旬旬說:「沒想好。」
她該做什麼,他真打算出軌,她鬧也是離婚,不鬧也離,如果他不打算動搖婚姻,她何必在事態萌芽的階段捕風捉影地推他一把?
「就這麼任他堂而皇之地和小姨上演亂倫之戀?」
「哪有那麼誇張,我只是感覺他們之間有些不尋常。就算他真有什麼想法,眼前還有小姨夫呢。」
「小姨夫長得怎麼樣?」曾毓終於露出了本色,她才不是一個關心妹妹的好姐姐,這些才是她感興趣的重點。
旬旬想起了池澄笑起來的樣子。她含糊地說:「嗯,還行。」
「你不會就叫他小姨夫吧?」
「怎麼可能……他叫池澄。」
「哪個『cheng』?」
旬旬想抽自己,叫你多嘴!
看,這個問題又循環出現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抓起了曾毓的手,有樣學樣地用指尖在曾毓掌心寫那個「澄」字。
曾毓飛快地把手抽回來,莫名奇妙地說:「有嘴不好好說話,gān嘛動手動腳?ròu麻死了,你又不是男人,調戲我做什麼?」
「哦,啊?」旬旬差點被口水嗆死,「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你要是個男人,我就以為你在調戲我。」曾毓沒好氣地說,接著瞥了旬旬一眼,更納悶了,「你臉紅什麼?今天沒吃錯藥吧,怪裡怪氣!」
旬旬更窘了,這下曾毓看出了一點端倪,湊上去問道:「難到你和小姨夫有了jianqíng?」
「……」旬旬張了張嘴,又停下來,換上微笑答道:「哪裡,我只不過是在昨晚給他買了一條火車圖案的內褲。」
曾毓樂了,「行,你就意yín吧。不說就不說,別拿我當傻瓜。」
甜膩的qíng歌憑空響起,旬旬嚇了一跳,回過神才知是曾毓的手機鈴聲,她眼見堂堂海guī女建築工程師以滿腔小女人的qíng態接聽電話,寥寥幾句說完,臉上還掛著少女般甜蜜夢幻笑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