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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33:32 作者: 辛夷塢
    還沒想到怎麼把這樣羞於啟齒的要求付諸於口,他的手卻像她肚子裡的蛔蟲一樣,慢慢地牽引著她的手,一點一點,不斷往下。我的天,我的意識不會qiáng烈到支配了他的四肢吧,她想。

    直到他把她的手按在某個位置,他一直都沒有再說半句話,她只覺得他手心的汗水把自己的手都濡濕了。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祟,隔著兩層布料,她依然覺得手下陌生的物體燙得灼手,她剛想撤離,他便含糊地說了一句,「別……」

    鄭微清了清嗓子,語不驚人死不休,「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我,我能不能要求開燈。」

    他很久沒有出聲,這讓她意識到自己的提議也許很無恥很荒謬,還好黑暗中他察覺不到她的臉紅,「我就好奇,隨便說說,當我沒說過,我什麼都沒說過。」

    他卻一聲不吭地抬起另一隻手伸向chuáng頭,片刻之後鄭微聽到輕微的開關啟動聲,還沒反應過來,他chuáng頭檯燈柔和的光幽幽地籠罩著兩人,她看到了他眉目疏朗的臉,黑得看不見底的眼睛,還有額頭細細發亮的汗珠,他用那樣陌生的眼神看著半倚在他身上的她,這樣的視線相對讓她意識到開燈的要求是個愚蠢的錯誤。

    可是,開關一旦打開,就由不得她反悔,半是qíng願半是推卻之下,她平生第一次看到了她好奇的根源,她半捂著臉,不知道這樣可不可以讓自己看來鎮定一點,羞怯和驚訝之後,不愧是玉面小飛龍,她依舊保持捂著臉的姿勢,卻顫巍巍地伸出了食指,試探著碰觸了它一下。

    她忘了自己的行動是什麼時候在他掌控之中的,只記得他好像說了那麼一句,「這不公平,得換我看看我剛才拾金不昧的東西。」

    他說對了,是她後知後覺,今天晚上真的很熱。

    當疼痛開始傳來的時候,遊戲開始變得不好玩,他每動一動,她就尖叫一聲,「停停停,陳孝正,我不玩了,太痛了。」

    她手腳並用,抗拒地扭動著身體,非要他停下來,退出自己的身體,他胡亂地壓在她身上,láng狽不堪,連聲音都變了調,「停?不行,真的不行……微微,真的那麼疼嗎?」

    「你廢話!換我戳你看疼不疼?」她氣急jiāo加,口不擇言。

    「我做事從不半途而廢。」

    不公平不公平,為什麼對等的遊戲,他那麼沉迷其中,而她只覺得疼,事qíng會發展到這一步,完全突破了她的預期。這就是讓世間男女迷醉其中的yù望遊戲?這就是所有貪戀嗔怨的根源?獨立的兩個人,竟然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緊密相連,當身體jiāo接得密不可分,是否就可以直抵對方靈魂的深處?

    鄭微哭了,她不知道眼淚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意識到這一夜自己不可避免的蛻變。如果大多數女人一生中遲早會有這樣一天,那麼,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淚水中還有喜悅,因為她最完整無缺的一切,在她最美麗的時候,最美好的年華里jiāo付給她最愛的男孩,想到這個的時候,悸動代替了微弱的掙扎,連疼痛也是變得意味深長。

    上帝是智慧的,他讓女孩的第一次在男人的入侵下感到不可抑制的疼痛,因為快樂是轉瞬即逝的,唯有疼痛可以銘記於心,她可以忘記一個給予了她最qiáng烈快樂的男人,卻永遠忘不了最初的那個人給她的疼。

    她怎麼可以忘記他,她的阿正,在昏huáng的光線中他眉頭緊蹙,汗如雨下,他是否也會一生都記得此刻的她?

    鄭微她在他的動作中緊緊擁住他緊實而光luǒ的背,在他夾雜著痛苦的快樂中感到滿足,他們再也不可能是陌生人,即使有一天,他們丟失了對方,只要記得今天,她都不會是一無所有。

    就在他們幾乎忘記了一切的時候,門口的方向忽然傳來了鑰匙轉動門鎖了聲音,陳孝正幾乎是本能地立刻按熄了燈,在光線消失的那一霎,鄭微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她身上劇烈地震了震,然後他迅速拉過毛毯遮住纏在一起的赤luǒ身軀,靜靜地伏在她身上。鄭微一動也不敢動,她聽到門被打開,然後有人搖搖晃晃走進來的聲音,居然是晚歸的老張。

    值得慶幸的是,老張居然沒有打開燈,否則他一旦察覺,他們不知該怎麼樣羞慚以致無地自容。他們聽到老張跌跌撞撞地去衛生間,好像吐了一輪,然後居然還能準確無誤地找到自己的chuáng,癱下去之後再也沒有動彈,漸漸地鼾聲如雷。

    鄭微感覺到阿正和自己一樣長舒了一口氣,現在才到了她秋後算帳的時候,她推了他一把,壓低聲音說:「壞蛋,你還壓著我gān嘛?」她聽見他輕聲地笑,然後翻身到一邊,他的撤離讓她頓覺身下涼涼的,用手稍稍一拭,黏濕一片,帶著淡淡的腥味。她驚叫一聲,立刻反應了過來,「啊,真噁心。」他沒有反駁,起身摸索著就找到了紙,給她和自己細細地擦拭。

    一夜的混亂,鄭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總之醒來的時候天色大亮,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有些搞不清楚身在何處,直到看到已經穿戴整齊,坐在chuáng邊的他,所有的記憶才都找了回來。她飛快地拉起毯子蒙住自己,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chuáng邊的人,那些記憶太生猛刺激,讓小飛龍隔夜依舊滿面通紅。

    他雙手撐在chuáng沿,好整以暇地打量她的窘樣,說道,「你的睡相果然很差,壓得我手腳都麻木了。」

    鄭微哪裡肯承認,「你騙人,證據在哪裡?」她看了看,老張的chuáng位已經人去chuáng空,她bī著他轉身,自己坐起來整理著裝。陳孝正回頭的時候她已經穿好衣服,只是頭髮亂糟糟地,顯得更天真而無辜,他見她低著頭,覺得自己的心從來沒有這一刻柔軟,但是下一顆她卻揚起下巴,對他說道,「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今後你要聽話。」

    當日,鄭微在學校的路上偶遇行色匆匆的老張,自己先做賊心虛地面紅耳赤心慌慌,老張神色如常,她卻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問了一句,「老張,你昨天晚上沒聽見什麼吧?」

    老張困惑地搖頭,「什麼都沒聽見。」

    她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正想大聲說拜拜,老張也畫蛇添足地補充了一句,「我能聽見什麼呀,你們的那張chuáng搖晃了一晚上,光聽見那架子吱吱呀呀的,我別的什麼都聽不見了。」

    鄭微撒腿就跑,還聽見該死的老張在身後喊,「微微,你們放心,我今天晚上真的不回來了啊。」上部第二十四章

    長假結束,舍友們一個個歸巢,一同在水龍頭前洗衣服的時候,鄭微哼著歌,不期然發現阮阮的眼神一直在審視著她,她順著阮阮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脖子,上面什麼都沒有,她之前對著鏡子認真檢查過的,真不知道小說上的「吻痕」是什麼吃人láng族的傑作,所以她理直氣壯地說,「別看了,什麼都沒有!」

    阮阮笑了,「你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麼,我說我看什麼嗎?本來還只是有點懷疑,現在我有九成確定了,快說,我2號晚上10點多還往宿舍給你打電話呢,本來想慰問慰問你,誰知道居然沒有人接,你快招了,gān什麼壞事去了。」

    「我能gān什麼壞事呀,估計在洗澡呢。」鄭微猶自嘴硬。

    「沒gān壞事那之前你檢查脖子gān什麼?」阮阮取笑她。

    鄭微見瞞不過,也紅著臉笑了,她甩了甩手上濕漉漉的水,附在阮阮的耳邊嘀咕了幾句,阮阮的臉也是一紅,「少來,誰跟你討論這個。」

    鄭微不懷好意的用手指著阮阮,阮阮卻忽然正色地按下她的手指,低聲道,「你老實說,那個什麼……措施做了沒有?」她見鄭微愣愣地,心裡也猜到了八九分,「你傻瓜呀,要是不小心……了怎麼辦?」她都不敢把那兩個字眼說出口來,可鄭微畢竟明白了,她似乎這時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xing,越想就越擔心,「不會吧,阮阮,你別嚇我!」

    「我嚇你gān什麼,不會那麼倒霉吧?要是真什麼了,可就出大事了。」阮阮眉間有憂色。

    「怎麼辦,怎麼辦,阮阮,我能不能吃藥,不是說吃藥就沒事了嗎?」鄭微見風就是雨的脾氣,一急起來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說你什麼都不懂你還不信,吃藥也得有個時間,我聽說也就一兩天之內有效,你……」

    鄭微立刻露出了泫然yù泣的表qíng,「我完了,這回死定了。」

    阮阮低頭想了想,問了她經期結束的時間,「剛結束一個星期,好像有點懸,不過你先別怕,事qíng到了這個地步怕也沒有用,你一向運氣好,應該會沒事的。」

    「真要有事呢?」鄭微抓住阮阮的手,就像抓住最後一根稻糙。

    阮阮又能比她多懂得多少,聞言也愣住了,過了一會才說,「真要有事,也自然有應對的辦法,總之這事你再也別提。真是的,你不懂,他也不懂嗎?」

    鄭微臉紅紅的,「他問過我來著,我當時……我當時……」

    阮阮會意,抿嘴笑了。

    接下來的二十多天,阮阮就一直跟著鄭微提心弔膽的,上個經期開始的時間剛過去一天,鄭微期待的信號遲遲未至,頓時著了慌,飯也吃不香,覺也睡不著。要知道,在大學裡,qíng侶之間有什麼親密接觸都不是新聞,但真要弄出「人命」,事qíng就不可收拾了。她私下也跟陳孝正發過好幾回牢騷,他自覺理虧,也是擔憂無奈。最後見她實在焦慮,於是兩人便繞了好大一個圈子,猶抱琵琶半遮面地在遠離學校的一間小藥店買到了傳說中的避孕試紙,一回到宿舍,她就立刻把自己關進洗手間,好不容易出來的時候,正好迎上一臉擔憂的阮阮。

    「怎麼樣?」阮阮問。

    鄭微扁了扁嘴,如願地看到阮阮大驚失色的神qíng,這才大笑著比了個「勝利」的手勢,阮阮長舒一口氣,「悟空,你又嚇我了。」

    這一輪勝利過關,可把鄭微和陳孝正都嚇得不輕,不過兩人都是住校的學生,真正能像長假那樣的機會又有幾何?兩人對那令人臉紅心跳的一段心照不宣,只是牽著手的時候,都覺得比以往更多了份親密。

    阮阮的長假之行似乎也還算圓滿,至少從她恢復如常的笑容里,鄭微知道她一定成功捍衛了自己的感qíng。

    「你做了什麼,快教教我。」鄭微說。

    阮阮回答,「我什麼都沒做,就是去看看他,讓他帶我在當地轉轉。」

    「你問了他那晚究竟在哪嗎?」

    阮阮搖頭,「他只是一時想不起我的樣子,所以在我看到他的時候,他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我,我的目的就達到了――我了解他。」

    進入大四後,很多身邊的同學都已經未雨綢繆地規劃著名工作的事qíng,阮阮的男朋友趙世永學校給了兩個月的實習時間,在他的爭取下,他的實習地點定在了離G市不遠的S市,這樣一來,常年飽受異地相思之苦的兩人頓時接近了不少。那段時間,每隔兩個周末,阮阮都會坐上4個多小時的城際列車前往S市探望她的世永,風雨不改。有時為了爭取更多的相距時間,她會在周五的下午出發,不得不翹上幾節課,於是現在就輪到鄭微為她搪塞應付,有一次,以yīn險著稱的《污水工程》教授忽然以隨堂測試的方法來檢查出勤人數,為了不讓阮阮晚節不保,鄭微不得不爆發她的小宇宙,咬牙一個人在規定時間內填完了兩份試卷,事後她雖然握著酸痛的手腕叫苦不迭,不過為了幫阮阮,也就覺得值得了。她經常跟朱小北一起調侃阮阮,原來之前阮阮做了三年的好學生,並非她真的就那麼聽話,不過是當時不具備犯罪條件罷了,現在好了,一旦條件具備了,她比誰都瘋狂,一個月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零花錢全部捐給了祖國的jiāo通事業,因此,她們都依樣畫葫蘆地把G市到S市的TXXX次列車稱作「阮阮的火車」。

    有一兩次趙世永也跟著阮阮來到她們學校,第一次在朱小北的極力煽動下,還在學校附近請了全宿舍的女孩吃了頓晚飯。那是她們幾個第一次見到「小永永」的廬山真面目,竟然是那樣白皙而清秀的一個男生,打招呼的時候站在阮阮的身後靦腆地笑,露出一對深深的酒窩和左邊的一顆虎牙,明明是相當的年紀,漂亮的阮阮在他面前便猶如姐姐一般。吃飯時,不動筷子的時候他的手就會在桌下緊緊地拖住阮阮的手,惹得旁邊的鄭微「嘿嘿」地笑,趁沒人注意便貼著阮阮的耳朵說,「阮阮,你真惡趣味。」

    黎維娟提議,機會難得,要求趙世永敬「六大天后」每人一杯啤酒,朱小北熱烈附和,平時宿舍里有男朋友的幾個,何綠芽的那一位早已畢業,又是個地道的老實人,捉弄起來也沒什麼意思,陳孝正那個脾氣,誰敢有事沒事地調侃他,好不容易遇上了趙世永這樣「鮮嫩又可愛」的,她們哪肯放過。趙世永酒量是有一點,但是六杯啤酒下肚也夠受的,在眾女láng的起鬨下,又不便拒絕,不由面露難色,最後還是阮阮提議,她跟世永兩人平分,每人三杯,為消除姐妹們的不忿之qíng,願意當著她們的面jiāo杯喝下去,一時場面沸騰到極點,鄭微和朱小北笑著猛敲碗碟,阮阮大大方方,一飲而盡,倒是趙世永有些羞澀地紅了臉。

    值得一提的是,大四開學不久,阮阮每個星期都會接到花店工作人員送來的一束滿天星,從花上和花店人員那裡沒有得到送花者的半點信息。起初阮阮以為是趙世永給她的驚喜和小làng漫,後來才得知世永並不知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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