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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33:32 作者: 辛夷塢
    「哎呀,又死了。」鄭微有些煩躁地挪了一下滑鼠,「不玩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qíng怎麼頃刻間落至谷底,明明跟自己說好了,再也不理那個壞蛋了,可是見到他的時候,她心裡的小鹿呀,怎麼就跳得那麼快。不過他不看進來是正常的,他又不知道她在裡面,要是知道了,不繞得遠遠地才怪,鄭微有些壞心眼地想,哼,即使他不喜歡她,那麼討厭和害怕她也是好的,至少她在他心裡不至於一點作用力都沒有,最好自己天天都出現在他的噩夢裡。

    她關了遊戲,一時半會也不知道gān什麼,這個時候,她萬能的餘光又再次看見陳孝正用個盆裝著自己的衣服朝走廊盡頭的公共洗漱間走去。

    這廝果然比較愛gān淨,傳說中男生宿舍惟一每天都洗衣服的人就是他,看來並非虛言。開陽也察覺到她qíng緒的變化,他看著她,沒有說什麼。

    鄭微覺得無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急著馬上離開,於是楞楞地盯著電視機,心思卻早飛到九霄雲外了。

    不到五分鐘,她居然發現陳孝正雙手濕答答地從公共洗漱間那邊又走了回來,片刻之後手裡拎著一袋洗衣服,再次經過開陽的宿舍。

    鄭微心裡的警鈴聲頓時大作,根據她著名的小飛龍定律,一個壞蛋十分鐘之內四次以上經過同一個地方,極有可能有貓膩。她索xing屏心靜氣,靜觀其變。

    果然,沒過多久,他又一次低頭邊捲袖子邊經過,鄭微在心裡默念,「1,2,3……10……」數到十六的時候他又拿了個空盆從門口晃過,雖然依舊目不斜視,而且每次都貌似有正當理由,但這些都瞞不過她雪亮的眼睛,她幾乎可以斷言,他絕對有問題!

    臨陣對敵的時候,所有的絕頂高手都是「任敵千變萬化,我自巍然不動」,她硬是耐下xing子,倒要看看敵人究竟搗什麼鬼,反正不管他想gān什麼,她都不會怕他!

    當他第七次經過的時候,鄭微gān脆雙手環抱在胸前,直視門口,他要是看進來的話,她就要問問他到底想怎麼樣。這一次,他終於沉不住氣了,在門口停了下來,生硬地說了聲,「鄭微你出來。」

    鄭微惱了,心想,你是誰,居然對我呼來喚去的,憑什麼呀?她坐在原地,挑釁地朝他揚起下巴,「我gān嘛要出去,你,你有本事就進來!」

    她沒想到陳孝正眉頭皺了皺,竟然真的走了進來,就像拎塊抹布一樣把她拎了起來。鄭微雙眼圓睜,說話都磕巴了,「你……你想,想gān嘛?」

    開陽連忙一手護住了她,對陳孝正說,「你想gān什麼呀?」

    「你別管,跟你無關。」

    開陽愣了一下,鄭微就半推半就地被陳孝正揪了出去。他毫不溫柔地拉扯著將她帶到走廊另一側的死角處,這才放開了她。鄭微驚魂未定地撫了撫自己有些褶皺的衣服,雙手緊護胸前,「你gān什麼,想劫財還是劫色?」

    他顯然覺得一點都不好笑,帶著點困惑和厭惡地上下打量她,「你究竟是不是女的?」

    這是對鄭微莫大的侮rǔ,她把手放了下來,挺胸抬頭,「你說誰不是女的?」

    「我就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孩子在男生宿舍里看那種電影,你有沒有腦子。」他鄙夷地說道。

    原來是為這事,鄭微泄了口氣,負隅頑抗道,「關你什麼事,我愛gān嘛就gān嘛。」

    他顯然也惱了,「你要做這麼丟臉的事也可以,不過別老對別人說你……什麼我,我都替你臉紅。」

    鄭微憋紅了一張雪白的臉,「我……什麼你了?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不跟你玩了!就算以前我什麼你,現在我已經不什麼了,你給我滾遠點!」

    陳孝正氣不打一處來,「我就知道你這種人做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所以註定一事無成。」

    「我怎麼能成,你就像茅坑裡的石頭一樣,你讓我怎麼成?切!」鄭微拍拍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掉頭就走。

    「我警告你別再去看那種沒營養的東西。」他把話說出了口才隱隱覺得不妥,他用什麼立場警告她?

    果然,她回過頭來看他,半天才極不淑女的憋出一句,「關-你-屁-事!」

    她看著他不知道是尷尬還是生氣地漲紅了臉,還不忘狡詰地試探了一句,「想管我,除非你是我的那個什麼!」

    她說這話也有存心氣他的意思,沒想到陳孝正聞言之後,竟然沒有答腔,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會吧,難道真是jīng誠所致金石為開?老天也感覺到她的一片苦心?她趁他明顯內心矛盾的時候走到他身旁,用手在他眼前揮了一下,「陳孝正,請問你是陳孝正嗎?」

    他一巴掌揮開她的手,「別煩。」

    她直起腰,趁火打劫地說道,「別說我不給你機會啊,我給你十秒鐘,你不否認就是答應從了我了啊,1……2……345678910,時間到!」

    他提醒她,「你報數的節奏不對!」

    「我們人類就是這麼報數的,你這都不懂?地球是很危險滴,快回你們火星去吧。」

    他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才給我滾回火星上去。」

    上部第十七章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鄭微哼著歌離開,她走著走著又放慢腳步,回頭看陳孝正一眼,他還站在那裡,真好。她覺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雲端上,軟綿綿的,很舒服,也很害怕,不知道會不會一不留神就掉了下去?

    不會的,不會的,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發燙的臉頰,很疼,她在疼痛中笑得甜蜜蜜啊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chūn風裡。

    陳孝正看著她離開,卻是截然不同的一番心境,他想,這是怎麼了,他明明只是不喜歡看她在男生宿舍里看那種電影,很純粹地想提醒提醒她,沒別的意思,可事qíng的發展好像完全脫離了他的預期,當她站在他面前,「嘿嘿」傻笑了一陣,然後第一次像個正常的女孩子一樣yù言又止,最後臉頰紅紅地說了聲「我好高興,謝謝你」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辦法把那盆冷水澆在她的頭上,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欣喜若狂地離開。

    也對,自從他莫名其妙地惹上了她,又有什麼事qíng是按照常理發展的?毫無疑問,他和她之間必定有一個不屬於地球,問題是,現在他很迷惑,火星來客究竟是她還是他自己。

    一向自詡清醒的陳孝正也想不明白了,她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自甘墮落,也是她自己的事qíng,與他有什麼相gān?然而無意間經過的時候看了她的所作所為一眼,為什麼那麼震驚和難以接受,以至於讓回宿舍放了書之後打算出去買點東西的他,走著走著又折了回來。他覺得自己不能忍受她做這麼荒唐的事,但是又拉不下臉去gān涉她,反反覆覆地在走廊上走了好幾輪,一方面是在思考該不該提醒她的問題,一方面也是希望她在看到他之後能夠收斂一點――任何一個女孩子在她聲稱喜歡著的男孩面前不都應該注意自己的形象嗎?讓他意外的是,直到他自己都覺得來來回回走了那麼多回有些láng狽,她仍然沒有感覺到問題的癥結在哪裡,更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不敢置信的他終於沒有忍住,親自走進去把她給揪了出來。

    她說「關你屁事」的時候陳孝正憤怒之餘其實也是一時語塞,這句極不文雅的話直指問題的關鍵――他沒事管她gān嘛?莫非她的無賴戰術終於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他?在鄭微宣布喜歡他之前,即使兩人關係jiāo惡,她對他而言也只是個有些討厭的陌生人而已,跟阿貓阿狗沒有兩樣,然而在她宣告了要追他,並不斷騷擾他之後,儘管他煩不勝煩,久而久之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跟她有了種奇怪的聯繫,雖然談不上喜歡,但再也不能將她以陌生人論之了,因為一個陌生人沒有辦法這樣困擾他。

    他責問自己,陳孝正,你也那麼虛榮和淺薄,你敢說鄭微對你死纏爛打的過程中,在厭惡之餘,你沒有半點的竊喜,你敢說一丁點也沒有?不敢是吧。男生們私下都在議論土木系的兩個漂亮女孩,你不也偷偷打量過她,並且承認她確實長得挺好看的;你不也困惑過,這樣的女孩什麼樣的男朋友找不到,為什麼偏偏死不要臉地倒貼上自己;你不也在喜歡她的公子哥兒面前,不動聲色地發現了一絲勝利的感覺;你不也在保持距離的同時,一定程度上默許了她無厘頭的糾纏。你隨口地說她煩,說她無聊,叫她走遠一點,可你何曾這樣無所顧忌地跟別人這樣說過話,就連對待曾毓,你也是客客氣氣,親者疏,疏者親,什麼時候開始你讓她比大多數人靠你更近?

    他想到這些的時候時,自己也有些無地自容,更讓他惱火的是她接下來的態度,她居然再一次可惡到極點地說她不玩了。在他看來。喜歡一個人和愛一個人一樣,是多麼嚴肅的一件事,本來就不應該輕易掛在嘴邊,既然說出了口,又怎麼能像水龍頭一樣說關就關,他最討厭做事沒定xing的人,砸顆石頭到湖裡,拍拍屁股就走,還責怪水為什麼濺到她身上,簡直豈有此理。

    總而言之,綜上所述,他目前暫時明白了的一件事就是――他沒自己想像中那麼討厭她,可這也不代表他喜歡她呀,怎麼她就這麼理所當然心滿意足地走了?

    鄭微才不管這些,她一把推開自己宿舍的大門,就對著剛整理好東西的阮阮喊了一聲,「阮阮,我成功了!」

    阮阮莫名其妙,「你成功什麼了?」

    「我追到陳孝正了。」

    阮阮伸出一隻手,「這是多少根手指?」

    鄭微好脾氣地拿下她的手,「少來,我清醒著呢。」

    阮阮聽她把話說完,心想,不是吧,不就是出去逛了一圈,回來就把G大最難搞的陳孝正給收了?也是,鄭微身上總有那麼多不符合常理又確實存在的事qíng,被嚇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

    去趕火車之前,鄭微想著又給陳孝正打了個電話。

    「什麼事?」他說。

    「沒事,就想聽聽你的聲音,看是不是做夢,很顯然,不是。我就放心了。」

    「……」

    「我要回家了,你會送我嗎?」

    「不會。」

    「為什麼呀?別人不都送嘛!」

    「你不認識路?」

    「算了,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對了,我媽家的電話是XXXXXXX,我爸家的是XXXXXXX,你給我打電話吧,要不把你家的號碼也給我,我給你打?」

    「不用打電話了吧?」

    「也行,你不給我打我就去你家找你玩好不好?」

    「我家的號碼是XXXXXXX,別老打,我一般晚上在家。」

    「哦,我要去坐車了,唉,我們剛什麼,就要分開兩個月了,開學我們再繼續什麼。你要想我哦。」

    「……」

    「要想我哦!」

    「……」

    「你想不想我!!」

    「別吵,頭都疼了。」

    「那你說想不想?」

    「好吧好吧,你快去坐車吧,還有什麼事嗎?」

    「沒事了,你先掛吧,我激動的心呀,還噗通噗通的,讓我回味一下,平靜一下再掛吧。」

    「……」

    他把電話掛了之後,鄭微還一直把聽筒貼在耳邊,就連斷線的「嘟嘟」聲都比以前動聽,她看了看qiáng忍著笑的阮阮,這才放下電話,搶白了一句,「笑什麼笑,你就想著回去後跟你們家趙世永鵲橋相會了,也不用那麼開心吧。」

    「我們就算回去了,有他媽在那坐鎮著,也不能老見面,我是為你高興呢。」

    鄭微的老家和阮阮家同在東部,是相鄰的兩個省份,鄭微先下的車。揮別了好友,站台上媽媽已經在等候了,爸爸也提前給她打了電話,說單位有事,不能來接她,其實她都明白。

    暑假兩個月的時間,她媽媽家住一段時間,爸爸家住一段時間,奶奶家住一段時間,在哪都是吃吃睡睡,她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發胖了。當然,大多數的時候她還是喜歡跟媽媽在一起,母女才是最貼心的,媽媽離婚後從原來的家裡搬了出去,在單位附近租了套房子,鄭微跟媽媽說了自己和陳孝正的事,媽媽問,「真的不再想著林靜了嗎?」

    鄭微的笑臉黯了下來,「想也沒用,他是打定了主意不理我了,就連我送給他的童話書他都扔了出來,可見有多決絕。」

    「林靜是個不錯的孩子,本來你們兩個知根知底的,你又從小喜歡他,微微,說實話,你怪不怪媽媽?」

    鄭微搖頭,媽媽已經夠難受了,她用不久前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來安慰媽媽,「是我的就是我的,走了的,只能說明他從來就沒有屬於過我。」

    媽媽搬出來之後,林伯伯直到現在也沒有離成婚,就跟孫阿姨這麼僵著,因為和媽媽的關係,他的事業也受了影響,上級以身體的原因要求他提前退居二線,媽媽也從原本的好崗位調到了倉庫管理員的位置,縱使如此,身邊的蜚短流長依舊不斷,媽媽每天就這麼照常上下班,努力活的開心一點,她說她相信林伯伯。

    鄭微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天生為愛而生,所以在愛qíng面前,她們永遠比男人勇敢。

    假期里她還真給陳孝正打過電話,是一個中年女人接的,她料想應該是他的媽媽,所以她甜甜地叫了聲阿姨,反把對方嚇了一跳,當時陳孝正不在家,第二天,他才給她打了過來,電話里照常是她說他聽,末了,他提出,以後還是他給她打吧,鄭微沒有異議,只要能聽到他的聲音,怎麼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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