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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33:32 作者: 辛夷塢
《致我們終將腐朽的青chūn/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chūn》(完結)作者:辛夷
十八歲,鄭微對阮阮說,「我是誰,我是天下無敵的玉面小飛龍,有什麼我得不到?」
二十二歲,她站在山頂上喊:「美國,萬惡的資本主義國家,我恨你,把我的男人還給我!」
二十六歲,微醺,她看著他,「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相信你,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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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握失去這門藝術並不難; 很多東西似乎本來就是會失去的,失去了便不是災難。
--畢夏普《一門藝術》
謹以此文,獻給我們即將失去,或終將失去的青chūn歲月
(
附:本作品來自網際網路,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
上部第一章
9月10日,南國的盛夏,烈日炎炎。
大學新鮮人鄭微憋紅了一張臉和計程車司機一起將她的兩個大皮箱半拖半拽從車尾箱裡卸了下來,抬頭用手背擦汗的時候,透過樹葉間隙直she下來的耀眼陽光讓她眼前短暫地一黑。她用手在牛仔褲的口袋裡掏了掏,翻出了出門前媽媽給她備下的零錢,遞給身邊的計程車司機,笑眯眯地說道,「謝謝啊,叔叔。」
看上去未滿30歲的司機小伙子被眼前這個小姑娘笑容可掬而又字正腔圓的一句話鬧了個大紅臉,匆匆找錢的時候,連零頭都沒好意思收。
鄭微站在惟一可以遮蔭的大樹下,一邊用手扇風,一邊打量著這個她即將要戰鬥和生活四年的地方。她所在的位置是一條長長的校園林蔭道,道路的兩邊是她叫不出名的亞熱帶樹木,可以想像huáng昏的時候散步在這樣一條道路上應該是比較有意境的事qíng,然而現在整條路的人行道基本上被熙熙攘攘的人和大大小小的桌子擠了個水泄不通,不時有私家車、計程車開到她附近的位置,再也前進不了,當然,更多的是學校的大巴,從車站將新生接了過來,一撥一撥的,都是像她一樣拖著大件行李的年輕面孔,還有陪同孩子前來報名的家長,無一例外地表qíng比學生更焦急凝重。
鄭微看著他們就笑了,她想,要是她媽媽跟著來了,應該也是這付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模樣吧。爸爸和媽媽都說過要送她來學校,可是她在他們面前拍了胸脯,「不用不用,我一個年滿十八歲的聰明少女,難道連入學報到都應付不來?你們老跟著未免太小看人了,別忘了我8歲的時候已經知道一個人坐3個小時的車上奶奶家去了。放心吧,放心吧!」
他們是不怎麼放心的,但是畢竟工作也忙,她又再三保證、qiáng調,加上高中同學裡有三個也是考到了這個城市,正好可以結伴而行,相互有個照應,於是,在經歷了父母的再三叮囑和語重心長地防拐賣教育後,鄭微在火車站揮手告別了同行的兩個同學,獨自站在了G大的土地上。
還來不及把四周的環境打量個遍,就有四五個男生走了上來,臉上堆著老生特有的熱qíng和故作老成的笑容,其中一個問:「同學你是新生吧?哪個系的呀?」
「我?土木工程的。」鄭微老老實實回答。
「土木系的呀?」一個瘦高的男生眼睛一亮,「那也算是我們的師妹了,我們是專門負責接待新生的,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辦入學手續。」說完幾個人不由分說就接過了鄭微的行李。
鄭微對男生的所有印象都還停留在高中時,那些喜歡叫女生綽號,經常為了一道題跟女孩子爭得面紅耳赤,拖拉著不肯主動擦黑板,不屑與女生為伍的的男同學是她所熟悉的,因此一時之間她還對大學裡男生突如其來的殷勤和紳士風度感到非常不習慣。
「哦,這個皮箱的輪子在火車站附近壞掉了。」她對那個主動拉過最大那個皮箱的男生說。
「沒事,別看咱們瘦,咱們有肌ròu,不就一個皮箱嘛,小意思。」男生笑了笑,作勢就把皮箱單手往上一提,第一次皮箱在水泥地板上紋絲不動,他明顯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的雙手施力,這一次終於順利提了起來,鄭微和另外幾個男生走在他的身後,發現他明顯地腳步虛浮。
根據他們的建議,首先是把宿舍鑰匙領到手,先把行李和chuáng位安置好,再慢慢辦那些繁雜的手續也不遲,鄭微表示同意。剛走了幾步,她就看到了一塊寫著「建築工程學院土木系」的接待牌,終於找到組織一般地正想走過去,那幾個男生紛紛說,「沒事,我們也是建築工程學院的,都一樣。」接待牌旁邊站著的幾個男生看到他們幾個,笑著擠眉弄眼, 「老張,你們運氣不錯哦,小妹妹那個系的呀?」
那個瘦高的男生顯然就是他們口中的老張,他撓頭嘿嘿一笑,「土木系的小師妹。」
話音剛落就有人嚷了起來,「老張你也太láng了,剛才你們環境工程的來了四五個男生,下車後傻呆呆地站在路邊都沒人理,我們土木的妹妹本系的人還沒瞄見,你先撲上去了……」
「都一樣都一樣,我們環境併入建築工程學院了,大家都是一家,不分彼此,不分彼此。」
鄭微偷笑著用手繼續扇風,假裝沒有聽見這餓狗搶食一般地爭論,這個時候保持適當的緘默是聰明少女的最好選擇。
爭論的結果是老張的「合同一家」理論站了上風,成功地保護了勝利的果實。往宿舍方向走去的一路上,幾個男生爭先恐後地說著話,把她的姓名系別專業原籍通通打聽了個遍,並且不失時機地進行了詳細的自我介紹,最絕的堪稱老張,他塞給鄭微一張早已準備好的自製名片,上面姓名專業聯繫電話宿舍門牌一應俱全,居然連血型和興趣愛好都有,堪稱濃縮而jīng辟,鄭微嘆為觀止地收下,塞進自己的小包包里,心裡對這個環境工程系的大三師兄景仰之qíng滔滔不絕。說實話,習慣了跟男生稱兄道弟、互拍桌子的鄭微對大學第一天這樣眾星捧月的待遇頗有些不習慣,不過從學校的一頭走到另一頭,滿眼都是人,但是女生卻寥寥無幾,這才相信開學之前聽說的她考上的這所南方最著名的工科大學男女生比例為9:1的傳言非虛,也無怪乎這些男生一個兩個饑渴至死的表qíng。
理工科的女生原本就比較少,大多數都張得比較抽象,想她鄭微雖然不是什麼絕代美女,跟她漂亮的媽媽相比也有一定差距,但她的圓臉上長著小巧的尖下巴,眼睛大而靈動,鼻子也堪稱秀氣,尤其勝在皮膚白皙無暇,媽媽也承認這是她年輕的時候也比不上的,因此,根據鄭微無數次攬鏡自照的鑑定結果,她絕對稱得上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美少女,簡直就是窮搖阿姨筆下的女主角,雖然窮搖阿姨的小說已經落伍幾個世紀了,但阿姨的審美觀還是歷久彌新的,看她挑中的連續劇女主角一個比一個紅就知道了。就連一向很少誇人的林靜也曾說過她不說話的時候還是相當有迷惑xing的,稱得上「靜若處子」,當然,鄭微很自覺地過濾掉了他後半句「動若瘋兔」的評價,完全當作他對她的肯定。
所以,走在老張身後的鄭微一邊同qíng地看著那個喘氣連連的扛皮箱的男生,一邊在心裡嘿嘿偷笑,看來上了個工科大學也有個附加的好處,在這母豬都被捧成瑪麗蓮夢露的地方,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在舍管科的阿姨那領到鑰匙後,鄭微順利地找到了門牌為402的宿舍,推門進去,是一個六人的小單間,窄是窄了點,但陽台衛生間都具備,她對這個一向不挑剔,看了看四周,六張chuáng上已經有三張擺放了行李,看來她是第四個。聽舍管科的阿姨說,由於宿舍不足,沒辦法按照班級給她安排住的地方,所以她所在的是一個混合的宿舍。於是她在靠近洗手間的chuáng位上挑了個下鋪,今後這裡就是她的地盤了,轉過頭,才發現幾個幫忙的男生還在等著他,其中工作量最大的那一個汗流得洗過澡似的。
媽媽說出門在外嘴巴要甜,於是她笑眯眯地對著幾個師兄連說謝謝,他們果然受用,老張更是大手一揮:「這算什麼,小意思。」豪慡的姿態讓人差點忘記了他一路上是空著手只動嘴皮的那個人。
辦入學手續的路上,扛皮箱的男生才緩過勁來,氣若遊絲地問了一句:「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皮箱裡裝的是什麼。」
鄭微嘻嘻一笑,「我的全部家當。」
辦入學手續的人還是那麼多,好在老張jiāo游廣闊,八面玲瓏,領著她四處穿梭打點,竟然免去了好幾次排隊之苦,繞是如此,幾十分鐘以後,當鄭微辦妥了全部的手續重新站在樹蔭下,不禁感嘆,這鬼地方真熱呀,她原本以為自己稱得上是地道的南方人,哪知道來到這亞熱帶的城市,才發現她那東部省份的家鄉絕對算是氣候涼慡宜人。不過沒有關係,她總算如願以償了,想到這裡,她qiáng忍著雀躍,在心裡大聲說:「我終於來了,林靜!」上部第二章
鄭微握著電話發了會呆,這是她第三次把電話打到林靜的宿舍,有一次沒人接聽,另外兩次都是個陌生男孩子的聲音,說的都是同樣的話,「你找誰……哦,不好意思,林靜不在,他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說不準……你是哪位……好吧,你的電話我記下了,他回來之後我會轉告……」
舍友朱小北走了過來,拍拍鄭微的背,「同志,你的電話究竟是要拿起還是放下,麻煩給個明顯的暗示,我要打個電話回家。」
鄭微煩惱地把電話塞到朱小北手裡,「打吧打吧,愛打多久打多久。」她故意裝作看不見睡在她對面chuáng的何綠芽和磕瓜子的卓美jiāo換了個無奈的眼神,一個人躺回自己的chuáng上,看著蚊帳頂發呆。開學已經一個星期了,她到現在還沒有跟林靜聯繫上,打電話到他宿舍總是不在,給他留了自己的電話,也不見他回復,到底是怎麼了,明明離開家的前一段時間她還跟他通過電話,他在那一頭笑著答應得好好的,等她到了G市,就會帶她到處去玩,吃便G市的小吃。她還沒忘記兩人的約定,林靜卻蹤影全無。難道是她打錯了電話?不可能,那個電話她倒著也能背出來,何況那邊接電話的舍友明明也是認得林靜的,只是說他不在。不在不在,老是不在,還說是個模範好學生,不知道跑到哪鬼混去了,鄭微氣鼓鼓地想,等到見了面,非把他數落一回不可。
「gān嗎?鄭微,還是沒聯繫上你的林哥哥呀?」一直躺在chuáng上看書的另一個舍友黎維娟笑著打趣她,鄭微「嗯」了一聲,便不予理會,翻過身去。
為期一周的新生入學教育剛結束,402的六個女孩子基本上都已經混熟,她們都是同一年級的新生,不過並不都在同一個系和班。正在打電話的朱小北是個東北女孩,學機械自動化的,剪了個比男生還短的頭髮,一口饒舌的普通話,從來不穿裙子,xing格大大咧咧地,在宿舍里跟鄭微算是脾氣比較相近;住在鄭微對面chuáng的是卓美,本市姑娘,計算機專業,惟一的愛好就是吃和睡,目標是過著豬一樣的生活――在鄭微看來,她已經離她的目標很近了;卓美的上鋪就是剛才說話的黎維娟,河南開封人,管理學院的,G大一向以工科著名,經濟類學科和文史類學科都是這幾年剛開辦的,畢竟不是主流,招生人數也不多,所以黎維娟是她們宿舍里惟一的非工科生,她xing格比較一板一眼,平時做事說話一套一套的,鄭微不太喜歡她,覺得她是假正經,跟自己合不來,不過黎維娟倒是挺喜歡跟鄭微搭訕的,有事沒事也跟她開兩句玩笑;至於朱小北的上鋪何綠芽,附近郊縣的女孩子,跟小北同班,也是學機械的,是個老實本分的姑娘,大家贊同的事她不會反對,別人開心她也開心;最後剩下來的就是鄭微的上鋪,都說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這不,鄭微剛想到這個人,她就正好推門進來了。
朱小北剛講完電話,朝著回來的人笑笑,「美女,去哪轉悠了一晚上。」
「出去走走,散散步。」
鄭微的臉朝著牆,心想,月黑風高的晚上去散步,長成這樣還整天在學校里四處閒逛,不是成心招蜂引蝶是什麼?
不能怪鄭微對她的上鋪有成見,自古文人相輕,美人更是如此,雖然她不是什麼大美人,但是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得不錯,在這樣的和尚學校里更是一枝梨花壓海棠,所以入學第一天,她辦完手續站在樹蔭下乘涼,聽見有人在她不遠處驚呼「哇,美女!」她不禁芳心暗喜,這些小男生,也太沒見過世面了,正待轉過頭去讓他們看看她無敵美少女的正面,卻發現別人的眼神越過了她,直直she向從她身後走來的一個女孩子。
怎麼說呢,就算她向來自視甚高,也不得不承認,男生此刻完全看不見她是有道理的。美女,絕對的美女!五官細緻,身材高挑,氣質出眾,看人家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的,連走路都有種輕盈的韻律,無怪乎剛才還朝她傻笑的老張也立刻叛變了,眼睛雷達一樣地掃she著佳人,相對之下,鄭微低頭看了看自己只比老張明顯一點的曲線,心qíng開始qiáng烈地不好。
如果說這是個不怎麼美麗的小cha曲的話,那麼,當下午的時候鄭微發現路遇的大美女走進了402,跟大家打了招呼之後,居然,居然姿勢美妙地爬到了她的上鋪的時候,她覺得簡直是場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