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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32:42 作者: 撒空空
    朱壯壯像是被魚刺給哽住,想說話,卻是刺痛無比。

    「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有沒有一瞬間,你是把我當成你男友的?」常弘問。

    朱壯壯終於開了口,即使艱難,她還是開了口:「有的,當然是有的。」

    這是謊話,她對常弘的感qíng,一向不甚明確。可是她必須說話,因為恐懼,不是因為恐懼常弘的bào力,而是恐懼他的離開。

    常弘還是在微笑:「壯壯,你不懂得隱藏,你太單純,單純得連撒謊都不會。」

    在那瞬間,朱壯壯似乎意識到什麼,可是那感覺太快了,快得她無法抓住。

    她抓住常弘的手,想要說什麼,可是思緒混亂,什麼也說不出。

    而恰在這時,病chuáng上的海耳似乎有甦醒的跡象,又開始喃喃地念起了她的名字。朱壯壯無法置之不理,便走過去查看海耳的狀況,並按下了chuáng頭警鈴。

    再回過頭看常弘時,發現他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離開。

    常弘這次是生了很大的氣,朱壯壯知道,同時也知道,他生氣是理所當然的,自己的所作所為實在太過分。

    她想給常弘發簡訊打電話,可每每拿起手機,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的。

    畢竟海爾是跟自己在一起時受傷的,朱壯壯還是堅持每天都去醫院,但為了避免造成大家的不愉快,她每次都是趁著無人時偷偷看一眼。

    前幾日都成功了,可偏偏在這天,當她看望完海耳準備離開時,卻被海耳的媽媽攔住。

    海耳媽身上有一種qiáng勢的氣場,任何人站在她面前都會震懾住。

    「朱/小/姐,我想跟你談一下。」海爾媽的聲音不容拒絕。

    該來的總會來,這次逃脫還有下次,再說本是自己惹的禍,就應該自己承擔。朱壯壯應允了,跟著海爾媽來到附近一座幽靜的茶樓。

    海耳媽叫來一壺上好的碧螺chūn,茶水澄淨,入口清香。

    「你們年輕人似乎都不喜歡來這種地方,嫌節奏太慢了。」海爾媽隔了好半天才以這句話開場。

    朱壯壯只能微笑不語,她明白,海耳媽要說的不是這個。

    又喝了半杯茶的功夫,海耳媽終於開始談起了正事:「朱/小/姐,你知道海耳父親是怎麼去世的嗎?」

    朱壯壯搖搖頭,她甚至連海耳的父親去世這件事都不知曉。

    沒有人說過,她也從未詢問過。

    「先天xing心臟病,在他29歲的時候去世的,這種病是家族遺傳,他們那個家族的男xing沒有一個活過了30歲。」海爾媽的聲音很平靜,是一種經歷過萬世滄桑後的平靜:「也就是說,海耳也是一樣,他活不過30歲。」

    這句話像是一把大錘,狠狠地擊打了朱壯壯的腦袋,她頓時暈頭轉向,心內痛不可當。

    海耳,那樣脆弱的一個人,那樣善良的一個人,那樣聰明的一個人,可是他的生命,只有這麼短暫。

    老天的安排永遠都是這樣殘酷。

    她朱壯壯沒有任何用處,從小到大卻一場大病也沒生過,多諷刺。

    「海耳並不知道這件事,我也不希望他知道,他活著,就應該按照正常人一樣生活。」海爾媽眼神堅毅:「可同時,我也希望他在世界上的每一刻都是快樂的,為了他的快樂,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你的意思,究竟是什麼呢?」因為這個噩耗,朱壯壯臉色有點蒼白。

    「我的兒子喜歡你,我是看得出的,而你對他也不是沒有感qíng,我希望你能夠和他在一起,讓他快樂,這是一個母親的請求。」海耳媽緩聲道:「朱小姐,請你和常弘分手,與海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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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壯壯完全愣住,她在來之前曾想過海爾媽會對她說的話。

    她應該會讓自己離開海耳與常弘,應該會讓自己少來纏著海耳,應該會痛斥自己的jian猾,可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會讓自己與海耳在一起。

    「你需要什麼條件,都可以開口。」海耳媽道:「朱小姐,請不要誤會,我從不認為你是那起愛錢財的虛浮女子,我說這句話的意思,只是想表明一個思想一隻要你能和海耳在一起,讓我付出什麼我都願意。」

    「可是海耳要是知道這件事,他不會高興的,他不會要一份由母親求來的感qíng。」朱壯牡搖頭:「而且,我和海耳……他從來都沒有想要和我在一起的意思,曾經我甚至向他表白過,可他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所以我想他對我的感qíng,應該不是你想像中那樣。」

    朱壯壯也已經糊塗了,海爾對自己的感qíng到底如何,她不得而知,曾經她不止一次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跡,甚至說出願意與常弘分開與他在一起,可是海耳並沒有任何正面的反應,她一直以為他對自己的感qíng不過爾爾。

    可是那天在山上,看流星雨時的握手,還有他墜入懸崖前對自己的那個微笑,都另有深意。

    朱壯壯真的糊塗了。

    最後還是海耳媽道出真相:「海耳自小多病,小時候時常被周圍的小孩子欺負,每次都是常弘挺身而出,保護他。常弘是個好哥哥,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他都會讓給海耳,所以海耳一直將他看成比哥哥更神聖的人物。海耳喜歡你,我是母親,我當然知道,他的房間枕頭下,一直放著一張你的登記照,你從不知道,是吧。他就是這樣一個孩子,善歡卻表達不出。而等他願意表達時,卻發現你是常弘喜歡的女弦子。海耳不可能去奪他一直以來當成英雄的大哥所愛,所以他只能將他的那份愛放在心裡。更重要的是,朱小姐,我知道你也是喜歡他的,你對海耳有感qíng,這也是我敢於來找你的原因,你的愛對於海耳並不是施捨,你們是互相有感qíng的一對,你們應該在一起。」

    朱壯壯腦袋是混亂的,像是塞進了太多的東西,她理不清,只能搖頭,拼命搖頭:「不,我已經是常弘的女友了,我不可能……這樣對常弘太……不行的,我的感qíng上也不能接受。」

    「常弘那邊我會去說的,我知道這樣做對不起那個孩子,可……海耳他,又還有多少日子呢?我不過想讓他開心一點。」要到此刻,海耳媽才露出了哀哀的母愛:「未*****,你是不是擔心我兒子的病?裁明白,這對你來說也是不公平的,要把愛放在一個隨時可能離開這個人世的男人身上,而且你還那麼年輕。但朱小姐,我可以向你保證,即使海耳以後……去了,我也會全權照顧你餘生的生活,你是我永遠的媳婦,我絕對不會虧待你。」

    「不不不,不是因為這個,阿姨,我和海耳之間的感qíng很複雜,不是說在一起就能在一起的,這件事等他恢復之後我會慢慢和他溝通。而更重要的是,我不覺得常弘會因為……海耳的病就答應分手,如果是這樣,當初他怎麼會和我在一起呢?」朱壯壯還是搖頭,此刻的這些話不像解釋,更像寬慰一對自己的寬慰。

    「常弘的自尊心太qiáng了,你覺得在你和海耳的這件事發生後,他心裡還能與你回到過往嗎?還有,我太了解我的姐姐和姐夫,他們需要的兒媳婦與你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你和常弘在一起定會遭到他們的反對,即使嫁了過去,憑他們兩人那種xing格,你的日子也不見得能過得舒坦,且這樣一來,還會造成常弘與他父母的不和諧。」海耳媽勸道:「朱小姐,我覺得為了你和常弘著想,你們還是不要在一起比較好。」

    看朱壯壯咬著下唇不說話,海耳媽再補上一句:「其實我知道常弘最近也很糾結,他爸媽看上了付陽陽,一直想要讓她和海耳在一起,付陽陽這個孩子雖說有點冷,可卻適合進他們家。常弘和她在一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朱*****,你覺得呢?」

    朱壯壯什麼也投說,只是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椎一般,軟得癱在了椅背上。

    短短的這麼幾天,就發生了這麼多的變故,朱壯壯只覺神智昏昏,什麼也想不出,從茶樓回宿舍後便感覺身上不舒服,當夜發了一場高燒,還好大嬌童意她們整夜照顧,忙了個人仰馬翻到天亮時好不容易才退了燒。

    結果當天中午,常弘便打來電話說要見她。

    朱壯壯掙扎著下了chuáng,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不過一夜,競瘦了那麼多一可惜了那麼多的大白饅頭。

    下樓之後,朱壯壯一眼便看見了宿舍樓前的常弘,他似乎一夜投睡,雙眼通紅,嘴角有青色的胡茬。就這麼一晚,兩人竟遭受了這麼大的煎熬。

    「上車吧。」常弘打開自己那輛牧馬人的車門,朱壯壯點點頭,聽話地坐了上去。

    印象中,他們倆從未有過如此和睦的時刻一--他從未有這樣的溫柔,她也沒有這樣的聽話,曾經夢想的那一刻卻在這樣的狀況下出現,實在是諷刺。

    常弘一路將她帶到一處城中心公寓式住宅,直接上了29樓,進了一間快要裝修好的新房。

    房間不大,一室一廳一陽台,裝修用的是原木,色彩多為米色,看上去溫馨舒適,很適合小兩口居住。

    「你喜歡這間屋子嗎?」常弘忽然問出這樣一句話。

    「喜歡。」朱牡壯不明所以,只能依照直覺回答。

    「這間屋子,本來是我買來作為我們新家的。」常弘重複道:「本來是這樣的。」

    朱壯壯怔住,再給她多長兩個腦袋她也不會想到常弘居然將他們的未來已經準備好。

    這裡的裝修風格,是他一遍遍構想出來的。

    這裡的每一顆釘子每一個螺絲每一塊地板,都是他親自跑去市場購買的。

    這裡的裝修並不豪華,可看著卻令人覺得很是舒適,全是他辛苦的功勞。

    朱壯壯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在這些日子總是沒有時間來看自己,原來他除了忙學校的事qíng,還要來這裡監工,就為了早日弄好屬於他和她的房子。

    而她呢?卻和海耳去了山上,看流星雨。

    朱壯壯覺得自己是個罪人,無論多少淚水也洗刷不了她身上的罪孽。

    「我曾經無數次想像過將你帶到這裡,把鑰匙jiāo給你時的qíng景,可人算不如天算,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裡分手。」常弘一步步走到牆角,那裡有幾桶油漆。

    「分手」兩個字讓朱壯壯渾身一顫。

    她瞬間明白了常弘今天帶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他是想要毀掉這裡,和她做個了斷。

    意識到這點,朱壯壯的心瞬間縮緊,她抬起眼,看著常弘將油漆蓋子打開,把油漆全部灑在了家具上牆壁上,破壞永遠比建設容易迅速,很快,這個家就被毀了,由美好毀滅成醜陋不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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