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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1:15:15 作者: 青梅釀
宋詣嗤笑,眉眼沉沉。
枝枝原本是在想該不該對宋詣道謝的,場面實在過於針鋒相對,她的目光落在宋詣臉上,猝不及防觸到宋詣鋒芒畢露的眸子,下意識避開。
過了一會兒,她還是忍不住道:「我想和你談談。」
白息微微一愣,下意識想阻止,卻還是什麼也沒說。
宋詣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樣,垂了眼看著面前面色稍有些蒼白的少女,丟掉手裡的馬鞭,眼睫一掀,「好啊。」
話音還未落,枝枝便被他抬手一撈腰肢,拉上了馬,一甩韁繩,馬便朝前衝去。
白息要追,獅子驄卻十分聰慧地往前一躍,硬生生不肯讓白息騎。白息自然也不是好欺負的,一扯韁繩,翻身上馬,卻還是被不配合的獅子驄顛簸得慢了幾步。
杏花被風吹著拂過枝枝的面頰,她能聞到宋詣身上濃烈的血腥味兒。
透過她的衣衫,是血液獨有的黏膩感。
可她不大想關心宋詣,乾脆裝作不知道,只是沉默著抓緊了馬匹鬃毛,任由宋詣帶著她朝前避開了白息,這才佇立在蔭蔽的樹叢中。
「不要和趙夷合作。」枝枝微微側臉,目光堅定,「趙夷此人剛愎自用,即便和你合作,也只會找機會進犯齊國。」
「那殿下的意思,朕該和誰合作?」
男人的聲音透著點疲倦的啞意,天生有點子勾人,溫熱的呼吸噴在枝枝耳廓,細碎的鬢髮掃來掃去,癢得讓人想要去撓。
枝枝忽然想起來,許多次雷雨時,她便是蜷縮在宋詣懷裡。
宋詣的呼吸都帶著沉水混雜著木樨的香味兒,叫她心頭一晃一晃地癢,恨不得抓住點什麼,才能撫慰那股無由來的慌張焦慮。
「作壁上觀便好。」枝枝覺得當初沉溺情愛的自己真可笑。
宋詣說不上來為什麼有些失落,他折下一枝杏花來,脆弱的花枝上花瓣顫顫落下,「若是殿下肯交出些許利益,朕或許可以考慮,與殿下合作。」
枝枝嘲諷地輕笑了聲,「與虎謀皮,何必呢。」
宋詣手裡的杏花枝落地,他往前靠了三分,鬢髮便與枝枝相抵,曖昧纏綿的姿態,語氣卻極冷,「是朕可怕,還是趙夷可怕呢?」
枝枝不說話,她掙扎了下,不想被宋詣扣住腰。
對方卻故意收攏了手,幾乎勒得她喘不過來氣,看著她的面色逐漸發白,最後呈現出一點喘息劇烈的薄紅。
「兩國至少五年不會起征戰,」宋詣低笑,忽然鬆了手,欣賞著枝枝仰起纖長白皙的脖頸喘息,眼睫上還含著三分水花的模樣,低頭去蹭了蹭她的面頰,「若是趙夷弒君上位,可就未必了。」
枝枝抬手推開宋詣,皺起細眉。
手肘屈起,對著宋詣的胸口抵去,她用了十分的力氣,所以沒料到宋詣當真險些被她推了下去。
枝枝緩了會兒神,才留意到自己碰到宋詣胸口的袖子被血染濕,順著看過去,卻看到他胸前一個未經處理的血窟窿,此時還在緩慢地淌出淤血。
她見重傷不多,自然覺得觸目驚心。
「你……」枝枝覺得宋詣大概是瘋了,傷成這樣還要裝得氣焰囂張過來討罵,不過隨即便意識到了什麼,唇邊露出諷刺的笑來,「不帶隨從,傷成這樣來見我?」
宋詣幾乎立刻便明白了枝枝的意思。
少女卻已經毫不猶豫,使了十成的力氣奪過韁繩,將他往馬下一推,一夾馬腹,使得馬匹跑起來。
宋詣被她對著傷口一推,劇痛之下使不出來力,當真被她直接推動了。馬匹一陣顛簸跑起來,宋詣甚至沒來得及抓住馬鞍,便跌了下去。
暴雨洗過的地面泥濘不堪,宋詣身上兩處重傷,落在地上傷口撕裂,鮮血汩汩而出。
霎時間,便和污泥髒水混做一團。
端坐馬上的少女白衣青裙,長發梳成高髻,鬢邊流蘇熠熠,高高在上地睨著宋詣幾乎暈厥過去的模樣,唇角扯了扯,「陛下,您這樣冷血自私的人,本宮不敢與你做交易。」
宋詣眼底蒙上一層血色的霧,忍著劇痛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卻只咳出大口大口的血沫。
解釋?有什麼可解釋的。
他從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事情,自然沒有什麼可解釋的,就連以身擋箭,也是他該受的,願意受的,沒什麼可解釋的。
「枝枝……」宋詣咬牙踉蹌站起來,鮮血順著牙根滲出口唇,他抬手抹掉唇邊鮮血,扶住了身旁的杏樹,「給朕下來,否則,趙夷會不會滅了你沈家的天下,朕可無法保證!」
枝枝微微歪頭,並不驚慌。
她沒打算和宋詣合作,那一開始和他說的話,也不過是為了試探宋詣的態度。
既然他的態度是不和趙夷合作,也知道趙夷不可信,那她自然無所顧忌了。畢竟,宋詣這人一貫不傻,最知道自己要什麼,斷然不會因為她才去不顧大局。
「我並不是從前的枝枝了。」她坐在馬上,矮下身來一點,一字一字地告訴宋詣,「陛下,我叫沈蟬音,黎國的那位長公主,十歲便讀完了四書,不會蠢到你哄騙我幾句,便當了真。」
這話諷刺得很。
從前的枝枝,確實是他胡亂安慰哄騙幾句,就把他視作唯一可信的人。
可結果呢?他說會保護她,說喜歡枝枝,卻只把她當做隨意玩弄的棋子,不值一提的金絲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