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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1:15:15 作者: 青梅釀
但是馬匹十分溫順聽話,並不曾顛簸她。枝枝看見自己的紅裙子被風飛揚起來,裙角金色的鈴鐺泠泠作響,浮起的黑髮上裹著水珠,掃在面上,又涼又癢。
原處三個青年倚馬駐立,似乎是在等她。
她看不清那三個郎君是什麼面貌,只知道一個著紅衣,一個著著玄衣,還有一個立在馬下,青衣綸巾。只是在夢裡,被三個人這麼瞧著,她倒也並不覺得不自在。
枝枝伸手勒住韁繩,並不熟練地停了馬。
然後在翻身要跳下來時,身後勒馬而來的郎君先伸出手,扶住了枝枝,讓她穩穩噹噹地落了地。
「學得還算不錯。」那個玄衣的青年說了這麼句,似乎對她很滿意,「不過換一匹馬,你現在大概就得缺只胳膊或者少了條腿了。」
那個紅衣少年就哈哈大笑起來,一個勁兒地嘲笑枝枝。
夢裡的枝枝十分鬱悶,卻並不惱怒。
就是怎麼也看不清這幾個人長得什麼樣子,越是焦急,就恍恍惚惚地想起來,自己這是在做夢。幾乎是在這一刻,枝枝就像,這幾個人里是不是就有自己的哥哥。
她連忙追上去,想要去看清幾人的面貌。
可幾人越走越遠,到了最後什麼也沒有了,枝枝急得心頭狂跳,忽然醒了過來。
房間內靜悄悄的,只有風颳得破掉的窗紙呼呼作響的聲音。枝枝背上的冷汗被風一吹,凍得她打了個哆嗦,起身想要去把窗戶關上。
就在這時候,碧桃匆匆推門進來。
她手裡沒有拿琵琶水,反而拿著一張泥金的信封,和一張封了火漆的信封,「姑娘,李三娘子托人送來的,說是姑娘要的東西。」
枝枝心頭一跳,先拿了封了火漆的信封。
碧桃沉默片刻,放下另一張信封出去了。
打開來,裡面果然是一張路引,國公府的嫡出娘子,辦這點小事確實是輕而易舉。但是上頭有關枝枝的相貌,卻添了一條,說是她面頰上有三寸余的傷疤。
這想必就是李三娘子想取的報酬了,枝枝怕疼,卻並不怕失去美貌。
她小心翼翼地將路引藏起來,才打開那張請柬。請柬上寫著,讓她將相貌收拾為和路引一致的模樣,於五日後子時,在圍牆下有人接應於她。
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把枝枝接出去,連夜出京去往金陵。
金陵這個地方,枝枝其實也很害怕,可如今別無選擇了。
她燒掉了泥金信封和裡面的信紙,只把路引放在了胸口的夾層里,起身走到了妝鏡前。鏡子裡的人憔悴了很多,和初見宋詣時,懵懂中透著稚拙的嫵媚不同了。
「只要割一道傷疤,便可以離開殿下了。」枝枝暗自給自己打氣。
她握住剪刀,對準了自己的臉,手卻有些發抖。
枝枝覺得自己真沒出息,想到離開殿下,又想起那時候她想要一頭撞死,覺得這輩子都要完了的時候,是殿下低下頭來告訴天崩地裂的她。
「別死,孤帶你出去。」
還吃她放了鹽的梅子糕,沒有生氣。
就連那個丑得根本帶不出去的荷包,殿下也收下了,還說,「這樣丑的荷包,孤只要一個就夠了。」
可殿下讓自己陪在他身邊做妾室,不過是因為答應了保護她,不過是……因為她和殿下攪合在了一起。說到底,一切都是她自以為是地去貪戀殿下。
她不該生出這樣的妄念。
剪刀很冷,尖銳地落在面頰上,就讓人有些發寒。枝枝不敢看鏡子裡的自己,閉著眼,手緊緊握著剪刀往下一滑。
尖銳冰冷的刺痛扯破皮膚,鮮血一瞬間如蠕蟲般滑過臉頰。
枝枝一下子丟開匕首,猝不及防看到鏡子裡的少女,唯一還算拿得出手的美麗面頰上橫亘著一道猙獰的傷疤,鮮血順著臉流下幾道痕跡。
她原本便病得蒼白憔悴,滿臉鮮血的樣子反倒是像個可憐可怕的女鬼。
枝枝想起李覃書信里的一句話。
【你唯一能讓殿下瞧上的,便是一張漂亮的臉,只要你願意捨棄美貌,讓殿下厭惡你,我便會如約幫你離開。】
這樣丑,殿下一定會討厭吧。
枝枝覺得心口又悶又疼,帶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她體力不支往前一栽,推下來滿桌的雜物。
哐當一聲響,枝枝頭上宋詣送的那支金簪落地,被她一口血濺上去。
碧桃駭得推開門闖進來,顧不得其他來扶枝枝,卻瞧見她臉上一條長長的傷疤,滿臉滿手都是鮮血。她嚇得立刻扶著枝枝靠在榻上,起身出去叫人,「快些去傳信給殿下,侍衛若是不讓你進去,便說枝枝姑娘臉傷了還咳血了,快去!」
枝枝的心情倒是平復了幾分。
只是一閉上眼,就是在金陵的院子裡,玄衣金冠的青年執筆坐在窗後的書案前,濃密的海棠樹影蓋在他身上,使得他如潑墨調金般深沉高貴。
那是枝枝忍不住偷覷,忍不住心動,忍不住嚮往的貴人。
碧桃走進來,取了溫水給枝枝擦洗面頰上的血跡,等到處理得差不多了,才給她撒了一層薄薄的藥粉。
枝枝不說話,碧桃也只好沉默著。
片刻後,一貫寂靜的院子熱鬧起來,宋詣大步挑開帘子走進來,眉宇間是隱隱的怒意。
第34章 兩國的仇恨,當真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