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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21:25 作者: 九鷺非香
她掏出貼身放在懷中的從爾笙手上取下來的銀鈴,然後將神力慢慢注入到銀鈴之中。
沒有多餘的招式,她大喝一聲,飛身上前,神力蠻橫的透過銀鈴擊打在紅色光球之上。
這一瞬所有的風都停止了行徑,世界仿似被什麼凝滯住了。只聽「喀拉」一聲輕響,黑色湖水上的光球的表面裂開了一寸fèng隙。另一半湖水上的光球也在同樣的位置破口。大地猛的一顫,湖水激dàng,空中凝滯的氣息仿似被大風颳過,上古蘭糙盡數匍身於地,風仿似chuī出了形狀,和著天地梵音一層層dàng開,越發激烈。
裂口越大,反噬之力便越是qiáng烈,撕裂的疼痛在心口蔓延,司命咬緊牙關,不顧自己心脈受到重創,只不要命的將身中神力盡數灌入銀鈴之中。
司命和爾笙最大的差別或許就在於做一件想做的事時,爾笙會粗魯的gān,而司命會先有一個規劃再粗魯的gān。兩者在本質上的區別,不過就是一個活得久了,歲月把她打磨得謹慎了一些而已。
在兩股力量的夾擊之中,銀鈴化為灰燼,紅色光球也在此時轟隆隆的塌陷,它沉入黑色的湖中,化成了一團團紅色的灰。而白色的湖水上的光球也同樣沉了進去。
世界靜止了一瞬,司命聽得一聲巨響,抬眼一看遠處的天開始慢慢塌陷,滿地的上古蘭糙盡數枯huáng,大片大片的死去。
陣眼破了。
司命眸光大亮,心頭充溢著說不出的喜悅與興奮。
腳下的湖水呼嘯著轉出了一個漩渦,司命往下望去,在深深的黑暗之中有一個蜷縮起來的身影越發清楚。她不由自主的揚起了唇。方才神力用過頭,傷了心脈,此時又是大喜過望,血氣翻湧衝上喉頭,她嘴裡一陣腥甜,竟嘔出一口血來。
她半點不在意,隨手一抹,污了一身純白的孝服。她沉穩著腳步,一步一步向黑暗之中走去,像個凱旋歸來的驕傲將軍。
長淵,長淵,爾笙來救你了。
以後我們一起用雙腳丈量世界,我陪你看盡萬丈紅塵,俗世繁華,我陪你品盡人qíng冷暖,世間百態……
我們,再也不分開。
☆、第五十六章.以命祭封印
破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蜷縮著長長的龍身,埋著腦袋連眼睛也未曾動一下。
他想,約莫是錯覺吧,這萬天之墟之中是不會有任何聲響的。直到碎裂的聲音越發大了起來,由遠及近,鋪天蓋地一般震懾人心。長淵終是動了動眼瞼,緩緩睜開金色的眼眸。
有……光?
他尋著光亮的方向抬眼看去。一點星光般的白在空中閃爍,他微微眯起了眼。白色的光點漸大,光亮也越發刺目,四周的黑暗如瓷器落地一般一塊塊碎裂,齊簌簌的落了下來。外界的氣息隨著萬天之墟的坍塌慢慢涌了進來,長淵只覺被封印壓制的力量逐步甦醒。
他仰首望向最初透入光亮的那一方,瞳孔不敢置信的慢慢放大。
一襲素服的女子在好似能撕裂一切的狂風之中緩步而來,狂舞的衣袂與長發更襯得她步伐沉著,仿似是她的腳步踏破這一地禁錮,qiáng悍得讓他也只記得仰望。
逆光之中,他看見她淡淡微笑,聲音卻也有一分掩蓋不住的激動顫抖:「長淵,我依言來救你了。」
長淵便在這一刻忘記了呼吸,怔然著看痴了去。
萬天之墟的黑暗逐步被壓制到身後,光亮的天空再一次展現在他眼前,龍身上的鱗甲騰出塵埃般的金光,被狂風盡數chuī去,如繁花飛過一般。在他自己都尚未意識到的時候龍身化為人形,或許只是因為,在他心中如此模樣更能與眼前這女子相配罷了。
她沒法變成龍,那就讓他變為人好了,其實他是不介意遷就她的,甚至十分樂於遷就。
他伸出手,牽住那個徐徐而來的女子。極致沙啞的呼喚:「爾笙……」
一雙柔軟的手輕輕撫在長淵的臉頰旁,長淵微微一怔,稍稍回過些神來。眼前這人眸光清明,神力深厚,眉目間有著爾笙從不曾有過的沉著,淡然。長淵知道,她不再是他的爾笙,而是司命。
九重天上的……司命星君。
司命將他打量了許久,眸光仔仔細細的丈量過他的眉目鼻唇,最後仍是嫌看不夠的伸手摸上他的臉。沒錯,她想,長淵就應該是這個模樣:「長淵。」司命唇角含著壓不住的笑,「果然,你看起來一點也不聰明。」
長淵眸色暗了暗,微微向後偏了偏腦袋:「司命……」
這兩個字喚得有些許僵硬,想來他心裡定是有芥蒂的。但是走到如今這一步,司命已拋棄了自己的所有,她哪裡還容許長淵退縮。她唇邊的笑越發明媚:「不過還好,我是聰明人,我就愛你這副呆萌的模樣。」
言罷,她不由分說的一手摁住長淵的後腦勺,拽緊了他的頭髮不讓他跑,另一隻手捧住他的另半邊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生猛的將自己的唇湊了上去。
長淵從來沒有被人用過qiáng,當下猛的呆住。任由司命的舌頭qiáng勢的躥奪進他嘴裡,橫掃千軍一般席捲了他所有的氣息。
司命嘴裡有股濃烈的血腥味,沒一會兒便沾染得兩人呼吸之前全是鐵鏽腥氣。
長淵氣息漸漸不穩,開始變得慌亂,他想推開司命,但當雙手貼在她腰上時,卻又不由自主的將她拉得更近一分。
她就像讓人上癮的毒,越想遠離便越是纏得更緊。長淵手開始不聽使喚的箍緊她,讓她與自己貼得越發緊密。他想用盡全力的抱住她,最好是能將她揉進自己的血與骨之中,不管是誰也不能將他們拉開。
濃重的腥氣讓他恍然以為這又成了與爾笙死別的那一天,他渾身皆被爾笙的血染濕,鼻腔之中儘是怎麼也呼不gān淨的腥氣。
惶恐,哀慟而無助。腦子中又是該死的理智冷靜。
沒人知道,在那時他每一次呼吸只會令他感覺越發窒息,就像寸寸經脈都被人生生碾斷一般。長淵不由自主的再次收緊手臂,他忘不了爾笙在他懷裡絲絲僵冷的感覺,而現在,他抱著的吻著的人,還如此鮮活生動的活在他面前。
已是大幸……
咸澀的味道混入這個幾近撕咬的深吻之中,卻是司命不知在何時已經淚落了滿面。
她再是堅qiáng,在長淵面前也忍不住露了深藏的膽怯。又或許,這個腥氣十足的吻也觸碰到了她深埋於腦海中的幾縷qíng緒,絕望又慌亂。
他們險些……他們險些便再也見不到了。
司命淚落得越發不能自己了,兩人之間唇舌的jiāo纏也越發沉重而難以分離。不知如此糾纏了多久,仿似心中的洶湧的qíng緒稍稍得到了慰藉,司命終是肯放緩攻勢慢慢退出長淵的領地,但臉仍舊蹭著他的臉,彼此的呼吸急促的jiāo融在一起,好似已經過一場令人面紅耳赤的qíng事。
猛然回過神來,長淵指尖一僵,恍然想起爾笙從前說他只能有她一個的模樣,頓覺悔得心口疼痛,他想往後退,司命qiáng勢的摁住他的後腦勺,毫不客氣的拽了一下他的頭髮,令他疼得眉頭微皺。
沒了萬天之墟的封印束縛,長淵神力已恢復了大半,以他的能力大可生生將此時的司命震開。但是他卻捨不得,於是他又在心裡為自己記了一筆,他負了爾笙……
司命以唇輕輕磨蹭著他的唇畔,微帶qíng動後的沙啞道:「長淵,長淵,不管是司命還是爾笙,不都是這一個魂魄嗎……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長淵一聲輕嘆:「你是司命星君……」你在九重天上,還有一個深深眷戀著的人。
「已經不是了。」司命輕聲道,像是安撫又像是在對他訴說誓言,「若可以,我只望我永遠都是小山村裡的爾笙,在某天能遇見一個長淵,我們兩人……白首不離。」
此一句「白首不離」就像是chūn蠶吐的蠶絲,將他寸寸覆住,裹成一個繭,掙不開,逃不脫。
他想司命說得沒錯,爾笙與她本就是同一個人,他喜歡就是這一個人,只是換了軀殼,靈魂還是她,但就算她只剩下一個魂魄也足夠令他神魂傾倒。
司命淺淺笑著,聲色中卻不經意的帶著兩分苦澀:「想來在我還是爾笙的時候對你用qíng一定是極深的。你看,我忘了你,卻在看見你的這一瞬將那命簿上記載的文字盡數變成了景象。忘了周遭一切,恨不能就在這裡要了你……」這句話把她自己都逗笑了,「如此的色中餓鬼,哪裡還是那個心中肖想天帝垂愛的司命星君。」
長淵一怔,重複道:「忘了我?」
司命眸光微暗:「說來話……」
她話音未落,忽聽一聲轟隆的巨響,司命眸光一凝,探頭往長淵身後看去,卻見逐漸坍塌的萬天之墟竟然猛的停止的破裂,那些像碎裂瓷器一般塌陷而下的黑暗竟在重新貼回天穹。司命怔愕,長淵卻已下意識的將她攬進自己懷裡。一雙金眸犀利的掃過身後的黑暗,蹙眉道:「有人在重結封印。」
司命驚道:「天地自成的結界一旦破了誰能結得回去?」她又想到一種可能,臉色驀地難看起來,「血祭?」
重結天地結界除非以命為祭。
長淵點了點頭,眸光流轉到司命身上。他尋思了許久才有點遲疑的問:「你是來救我出去的?」
「不然呢?」
長淵微微抿唇,模樣看起來很是欣喜:「那我們便出去。」
他周身金光騰起,重化龍身,司命坐在他的龍角之上,徑直逃離又慢慢重建起來的黑暗。
司命不知,在她破開萬天之墟封印的那一刻無極荒城也開始慢慢的坍塌。封印不再,荒城外的結界便難以支撐,荒城城門赫然出現在無方禁地上空。不知內qíng的無方眾人皆是駭然。
女怨大開城門,將裡面的人盡數放出,然而卻有些在荒城之中待了許久的「罪人」在看見外面世界的那一刻惶然不安,竟又退縮回了荒城之中。有的人欣喜若狂的走了,有的人卻滿目悽然的留的下來。
不過女怨對這一切都不再關心,她抬起衣袖,指尖已化為粒粒huáng沙,上古留下來的封印之力正在迅速的消失,她比誰都更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消亡的力量。
這樣也不錯。她想,好歹可以重入輪迴,忘卻此生,不生不死的過了幾百年,她疲了,不想再怨恨了。
城中人走的走,留的留,每人都兀自思忖著自己的心思,女怨廣袖一拂,轉身走回自己的小屋,屋中有她立的墓碑,葬了兩個未亡人。一片血色的墓碑上並不是沒有字,而是因為日日書寫,字跡重疊,將墓碑染成了血色,那些字自然是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