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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21:25 作者: 九鷺非香
長淵眉頭猛的蹙緊,爾笙臉色刷的白了,將懷裡的孩子扔到長淵手上,扭身就跑,徑直往方才那女子離開的方向追去。
女子仍舊趴在地上低聲哭泣,長淵將她望了一會兒問道:「何以不離開此地,另謀出路?」
「城門在疫qíng散播開之前便關死了,大家都出不去,沒有糧食也沒有藥,死的人越來越多……」提到這事,女子哭得更加傷心,「聽說城郊的鹿山上便有治疫病的藥,只要能得到藥大家都能得救,但、但那可恨的城守,他害怕疫病擴散到其他城鎮,害怕以後上面追究……他不肯放任何人出去,大家都只有被圈在城裡,即便沒有染上病,也得被活活餓死!」
長淵聽罷,默了許久,他把孩子放到女子身邊道:「照顧好這孩子,今夜在此處來取藥與糧食。」
女子望著長淵的背影,出神了許久,她回過頭來,又緊緊盯著還在哭鬧的小孩,她想,或許她的弟弟已經被別人吃掉了,或許這個人只是個騙子,城門緊閉,他又怎麼出得去。丈夫與母親生命危在旦夕,這小孩是她用弟弟換來的,她應該把他殺了吃……
她撿起眼前的一塊石頭,手用力得發抖。長淵知道她在做什麼,但是遠去的腳步卻沒有停止。
小孩哭鬧不斷,女子高高舉起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很久,最終她還是扔開石塊,抱起了孩子貼著他的臉,與他一起嚎啕而哭。
長淵想,人這種東西,雖然有時脆弱,有時低賤,有時無恥可笑,但在偶爾,那一瞬間的選擇依舊讓他感覺到美好。
他找到爾笙的時候,爾笙正對著四個面huáng肌瘦的人說道:「今天晚上,我會把藥和食物給你們送進來,你們看好小孩,不許把他吃掉!」末了她又補上一句,「你們要吃了他,到時候我就在你們面前使勁兒吃東西,或是把糧食燒掉,總之半點不分給你們!」
聞言,長淵在心底輕笑。
爾笙安撫好了那幾人,轉過身來便看見了長淵在後面等她。兩人互相望了一會兒,爾笙不厚道的笑了:「長淵,我想gān壞事了。」
長淵點了點頭:「我也正有此意。」
「聽說囤積的糧食和治病的藥糙都在鹿山之中。」爾笙想了想,「貌似這裡的城守也正躲在那裡。我覺得這樣可不大好,師父曾與我說過,入了無方的門便是無方的弟子,要與無方共存亡的。我琢磨著一個門派的弟子都該有這樣的節cao,那麼受著百姓供養的城守自然也有這個節cao才是。我們要不把城守也帶回來吧。長淵覺得如何?」
見爾笙一臉正色的說出這番話,長淵眼底漾起了笑意:「甚好。」
傍晚時分,安居與傲城城郊鹿山行院之中的傲城城守莫名失蹤了,山上藥糙也被採摘了一大半,倒是糧食並未囤積在城守行院裡,而是放在一個距傲城很近的一個軍營之中。理所當然的,軍營也失竊了。
夜幕慢慢落了下來,一道黑色的影子划過傲城上空,灑下了糧食與藥糙。城中民眾皆稱看見了神龍蹤跡,以為是天神來救自己了,忙對天著三叩九拜,感激涕零。
爾笙坐在長淵的龍角之間,看著被打暈了綁做一團的城守,咯咯笑得厲害。她狠狠掐了一把城守肚子上的肥油道:「這個傢伙是個沒血xing的窩囊廢,還沒打他就哭著求饒了。也難怪,他這麼厚一層皮,我估計就算是一鱗劍砍下去,他也只會流油流不出血了。」
金色的眼眸微微一彎算是他捧場的笑了,待到了城守府邸,長淵落下,他接了爾笙,也不管城守像ròu球一般「噗」的摔在地上,痛得清醒了過來。長淵默不作聲的拍了拍爾笙的掌心:「摸著髒。」
爾笙任由長淵拍了一會兒,她問道:「我摸了這個男人,你吃醋了?」
長淵一怔,隨即點頭道:「吃醋了。」
爾笙眼眸一亮,嘴角不受控制的咧了開來,抱著長淵一個勁兒的蹭:「長淵吶,相公吶,沒想到你已經這麼喜歡我了,有沒有愛入骨髓?有沒有刻骨銘心?」
由著爾笙膩著他蹭了許久,蹭得他心跳微微變快,他索xing一把抱住爾笙一口咬在她嘴唇上,在她的唇邊說道:「有,都有。」溫|熱|濕|滑的舌頭不經意間觸碰到爾笙的唇畔,他像是突然領悟到了什麼一樣,用舌尖舔過爾笙唇畔的弧度,然後微微深陷進入了她的嘴裡。
爾笙一驚,下意識的往後退,長淵略帶qiáng硬的摁住爾笙的後腦勺:「別動,我貌似……琢磨出了點東西……」
爾笙果然不動了,身子繃得死緊,牙關咬得更緊。
長淵努力了一番,無法繼續深入下去,他終是無奈的放開了爾笙,眼眸中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曖昧濕意,他有點委屈的喚了一聲不配合的女主角:「爾笙……」
爾笙依舊死死僵硬著身子。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會兒,長淵一聲嘆息,掛出了一絲苦笑:「慢慢來吧。」
爾笙的qíng緒也慢慢放鬆,她抿了抿唇,回憶了一番剛才的動作,認真問道:「方才我是應該張開嘴麼?」
長淵也迷茫的皺眉想了許久:「……或許該。」
「咳……咳咳!」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他們之間的探討,ròu球城守憋得一臉豬肝紅,待發現自己笑出了聲引來兩人注意後,他又嚇得面色慘白:「大俠!大俠!別殺我,小官不是有意的啊!你們親著繼續親著,小官啥都沒瞅見。」
爾笙一拍腦袋:「對了對了,長淵他還沒給收拾完呢。」
長淵不悅的眯了眯眼:「我來動手吧。」
城守嚇得面如土色,鼻涕眼淚橫流,一個勁兒的求饒,但這兩人只是把他綁在主廳的椅子上便離開了,別的什麼都沒做。城守兀自愣了一會兒,突然想城中疫病尚在,他如今一人被綁在這裡,彼時得了病死了都沒人知道。
他尿了褲子,哭道:「大俠!你們回來,小官知道那種時候該不該張嘴!小官知道後面該怎麼做……小官都知道啊!你們回來!」
☆、第三十四章.印記
長淵與爾笙都自詡為有節cao的人,自然不屑於去理會這無良城守的懇求,兩人手牽手頭也沒回的走了。
找到今日白天要易子而食的兩個女子以及他們的家人,將食物與藥糙分給他們,爾笙與長淵剛離開便聽見身後重重的磕頭的聲音,兩家人皆道長淵與爾笙是上天派來救他們的,對上蒼感激涕零。
爾笙還在臉紅,不大好意思接受這樣的感激,長淵反而沉了臉色道:「傲城瘟疫乃是天命所歸,死傷之人也皆是天命註定,爾等至親之人的生死皆繫於一本命薄之上聊聊幾筆,上蒼無qíng,天地不仁,為何還要言感謝?」
這些人哪裡想過這些,一時都被長淵問得愣住。
爾笙聽罷這話也是一怔,她突然了悟,原來長淵心中一直是恨著自己被束縛的命運的,即便現在他已經出了萬天之墟重獲自由,但在內心深處,他始終放不開「註定」二字,始終怨恨著上天那一句薄涼的預言。
場面靜默了許久,終是由爾笙打破了,她大聲道:「你們且記住,救了你們的不是天地,不是上蒼,更不是所謂的神仙,只是……」爾笙眼珠轉了轉笑道,「只是一對平凡的夫妻,妻子心地善良而且長得漂亮,容貌傾國傾城、閉月羞花、天下無雙,她丈夫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驚才絕絕,世間無人出其左右。」
這算……哪門子平凡的夫妻?
長淵望著爾笙,嘴角動了動,卻是把這句話咽了下去。見爾笙一臉半是調皮半是驕傲的模樣,長淵心頭微微一癢,那些不平與憤恨都隨著這一癢隨風散去。
爾笙一口氣把自己能想到誇人的詞都念了出來,唬得眾人驚嘆不已的望著她。她得意的一仰頭,牽了長淵的手便大步走開:「咱們是低調的人,做好事不能留姓名的,趕快趁夜離開這裡吧。許久沒見師父師姐了,我怪想念他們的,待我們回無方與他們道了別,我便拋開一切與長淵你一起遊歷山川湖海可好?」
長淵搖了搖頭:「那樣是好,但是此事尚未完全解決。」他遙遙望著城門的方向道,「我們劫了軍營里囤積的糧糙,但那些糧糙只是解了燃眉之需,頂多維持城中幾日口糧,數日後若城門仍舊緊閉,城中百姓只怕也得活活餓死。」
爾笙神色一凝,她琢磨了一會兒,道:「gān脆卸了城門吧。」
「不可。」長淵道,「城外既有軍隊駐紮可見此處乃是軍事要地,此時若卸了城門,日後城中居民便難以抵禦外敵入侵,此其一,其二,軍隊隸屬於官府,城守既下令緊閉城門,定是與軍隊將領串通一氣了的。彼時城中民眾逃散出去,定會遭到軍隊的殺害。」
爾笙無計可施了,她撓了撓頭:「那該怎麼辦?」
「讓他們心甘qíng願的開門。」
「你是說……」
「那城守尚可利用。」長淵挪開眼神遙遙的望著遠處,耳根有點可疑的羞紅,「順便……也可讓他把知道的事都吐出來。張、張不張嘴之類的……」
爾笙勇猛的一拍胸脯道:「這事jiāo給我!」
胖子城守被再次利用起來。爾笙也沒對他客氣,把該問的都問了,該了解的都了解了,雖然聽了個面紅耳赤但好歹算是對某些事入了門。拷問完城守她便蒙了面,提著胖子城守去了駐紮在城外的軍隊,爾笙與軍隊的大鬍子將軍做了一番jiāo易----兩日後,用胖子城守換取城門大開。
爾笙心下覺得這個jiāo易可笑得可怕,同為一國之人,區區一個城守的命便抵過了一城人的xing命。同身為人,為什麼一個就那麼貴,一個就那麼賤?父母官?狗屁,有這麼賣兒子的老子麼?公僕?更是狗屁!有跪著的主子,坐轎子的僕人麼?
但爾笙也知道,儘管不平,但這就是現實,這就是……命。
兩日後,一隊人馬打開了從外面封上的傲城城門,隨即進了城。爾笙便也依約放了胖子城守,看著他自個兒一步一個踉蹌屁顛屁顛的往大鬍子將軍那方跑。爾笙撓了撓頭,正想說自己是個守誠信的人,忽覺眼角餘光閃過一片橙光。她驚駭的回頭一看,卻見大開的城門中竟是一片火光,民房一間接一間的燒了起來!
穿著鎧甲的士兵提著冰冷的刀刃,將意圖逃出城去的民眾砍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