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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21:25 作者: 九鷺非香
    仙尊面色未變,只淡淡道:「荒城自有人護,無需我無方出力。而你若輸了,卻斷然走不出無方。」仙尊雖不知此人到底是何身份,但聽他自稱為『本王』,又探出了他的妖力底子,猜想他定與妖界王族關係不淺,所以才費了如此多的周折也要將他擒下。

    孔美人聽得這話,微微一挑眉,唇邊一抹嘲諷的笑勾起:「且不論我能否出得了無方。就說這荒城,何人會來護?無方一派坐大多年,各修仙門派明里暗裡總有不滿,難不成仙尊未曾察覺,而今埋伏在無方四周的皆是妖魔?」

    他話音剛落,西邊驀地傳來一陣吵鬧,空中的結界被一陣陣妖氣撞擊得動dàng不斷,想來定是那方的妖魔按捺不住,動了手。

    孔美人見狀,笑得更為開心:「此變一起,無方便真是孤立無援了。」

    仙尊望向西邊見一團團妖氣撞在結界上,他面色依舊清冷:「不知死活。」

    異變突起,天邊一道白光激she而來,孔美人只見那方騰起一層濃濃的煙霧,接著妖氣皆去。所有妖怪竟皆化為灰燼,隨風而散。

    孔美人臉色倏地一沉,眯著眼定定望向臨空踏來的那人----一襲立領藍袍,神色肅穆沉凝。

    那人靜靜道:「膽敢靠近無極荒城者,殺。」

    此言一出,響扯整個無方,四周本還躁動的氣氛迅速平靜下來。孔美人慢慢將目光從那人身上挪回仙尊臉上,冷笑道:「本王竟不知,無方與墮仙成魔者尚有如此深厚的qíng誼。」

    仙尊垂眸不語。遠處的藍袍男子在空中頓了一會兒,眼神落在了已gān涸的湖上。他平靜的面容微微一變,眸中殺氣更甚:「何人敢擾荒城安寧?」

    他這話說得奇怪,無極荒城乃是囚禁大罪大惡之人的地方,本就是罪惡之地,又何談安寧……

    正在此時,那印刻著「無極荒城」四字的石碑猛的一顫,接著大地之中隱隱傳來嗡鳴之聲。仙尊眉頭一皺,孔美人則疑惑而興奮的打量著下方。

    藍袍男子盯著那石碑,黑眸之中仿似起了極大的波瀾……

    適時,爾笙與長淵剛踏入黑霧中。

    他們眼前景色驀地變轉,周遭傳來巨大的轟塌聲,整個世界仿似要分崩離析。爾笙不由緊張的頓住腳步,將長淵的手又握得緊了一分。

    察覺到爾笙的不安,長淵輕聲安慰:「莫怕,相由心生。」

    方才他們看見的黑霧便是荒城外的結界,結界中是一個天然的迷陣。即便是上古神龍也不能憑蠻力穿透這天地自然形成的結界,長淵也只能堪堪窺破其中些許隱秘。

    這裡本是一片混沌,全然分不清南北,沒有參照,又何以知曉自己是不是一直在直走?

    城門是女怨開的,她做為荒城城主,若是真對他們存了殺心便絕不會放他們出來,更不會費如此的周折來坑害他們。長淵心想,女怨所說的一直直走或許不過是每個人心中的「直」罷了。只要不回頭,平心靜氣的往前走,這個結界不久便會不攻自破。

    他牽著爾笙穩步向前,每一步都踏在看似馬上便要裂開的fèng隙之上。

    初始,爾笙越走越心驚,每落一步便拽緊了長淵一分。她抬頭看了看長淵挺直的背脊,見他仿似無比相信著自己的方向,爾笙呆呆的看了一會兒,跟隨著長淵的腳步也逐漸堅定起來。

    她想,長淵在,她便應該相信著長淵所相信的。

    走了一小段路之後,她發現四周的景色雖然依舊破碎得讓人心慌,但卻並沒有對他們造成實質的危害。

    爾笙素來便是個得寸進尺的小人脾xing,知道平安無事之後,便一蹦一跳的玩起來。故意踩在看似極危險的裂fèng上,聽著它發出「咔咔」的破碎聲,然後牽著長淵嘻嘻傻笑:「長淵,你看這樣像不像那句話說的……嗯,談笑共赴生與死……」

    長淵安靜的接過爾笙的話,唇角是淡淡的微笑:「且共從容。」

    兩人手牽著手一步一步向前,並不知道在他們身後,他們每走過的一步便生了一朵蓮花,搖曳在黑暗之中,美似幻夢。

    不知走了多久爾笙忽見頭頂亮光一閃,這一點微光在漆黑的環境中顯得尤為扎眼。爾笙好奇的抬頭望去:「咦?」她拉了拉長淵的手,「那個光在變大……」

    她話音未落,長淵面色倏地凝了起來,他反手抽出一直帶在爾笙腰間的一鱗劍,舉手的一瞬,那耀目的白光便已行至眼前,另一柄寒光凜凜的劍與一鱗劍猛烈的撞在一起。刺耳的鏗鏘聲震得爾笙胸悶yù嘔。

    長淵一聲低喝,徑直將來襲的那人彈開。

    爾笙忙護住心脈,迅速調整好了內息,抬眼望去,她奇怪:「荒城結界中怎麼會有人?」剛說完這話,那人周身的白光散去,爾笙看清他的面容,微微一呆。那眉間火紅的印記如燒一般鮮艷,爾笙怎會忘記這個一見面就對自己存了殺心的墮仙----

    長安。

    ☆、第二十七章.結界的陷落

    看見長安,爾笙下意識的抱頭蹲下,剛想沒骨氣的求饒,恍然間想起長淵還在身邊,她又顫巍巍的跑到長淵身邊,qiáng撐著背脊望著長安道:「我不認識司命,更不是司命,別殺我……」她回頭看了看長淵,「們!」

    幼時的某些影響註定會纏繞一生。儘管現在的爾笙學會了很多仙術,長淵也沒有身負重傷,與長安對敵指不定是誰吃虧,但爾笙在腦海里便已經認定了墮仙長安是qiáng悍得無人超越的存在。還未打,便先給他認了輸。

    長淵在爾笙身後摸了摸她的頭髮,張嘴準備說不用怕,爾笙便已捏住長淵的手道:「長淵,沒事,我會護著你的,這次不會讓他再傷你了。」儘管說這話的時候她自己都在沒骨氣的顫抖。

    長淵聽了爾笙的話,竟真的收斂了掌心的神力,摸了摸她柔順的頭髮,點頭答好。

    長安眯眼打量了一番兩人的互動,一聲冷笑:「上古神龍,與司命轉世糾纏過深,註定不得好果。」他這話並非詛咒,而是事實。但凡知道爾笙是司命轉世的人都猜想她是下界歷劫的,而歷劫的神仙哪一個會有好果子吃。

    爾笙茫然,想轉頭看長淵的表qíng,腦袋轉了一半,又被長淵掰了回去,他輕聲道:「莫回頭。」聲音一如往日般平靜。

    在長淵看來,爾笙這一輩子結局如何他無法預料,唯有拼命護著便是了。

    長安沒興趣深究這兩人之間的關係,他握著寒劍,冷聲問:「你二人闖入荒城意yù何為?」在長安看來,無方禁地湖水枯竭,荒城石碑外露定是有人刻意為之,此時又見長淵爾笙二人出現在結界之中,心裡不免起了誤會。

    「我們沒闖。」怕長安一個脾氣bào躁又動手,爾笙忙解釋道,「是女怨抓錯了人,又把我們放出來了。」

    聽聞『女怨』二字,長安的面色微微一動,他兀自發了一會兒呆,不知又突然想到了什麼,眉心的墮仙印記燒一般閃亮起來,眸中戾氣大盛,舉劍便向爾笙砍來,口中喊著『司命』二字,仿佛恨不得飲其血,食其骨。

    爾笙大驚,伸手去抓身後的長淵,想拖著他一起跑,而長淵已縱身一躍,握著一鱗劍與長安斗做一堆,兩人過招奇快,爾笙全然看不清兩人的招式。

    她急得跺腳罵道:「這貨怎生的和女怨一個脾氣,說動手就動手,半點徵兆也沒有!」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光,是了,女怨說過她與長安曾經是夫妻來著……女怨還托她打聽長安的消息來著……

    看著斗做一堆的兩人,爾笙突然冒出了不大道德的想法。她清了清嗓子道:「女怨叫我出去打探一下墮仙長安的消息。」

    纏鬥著的兩人身法明顯慢了下來。

    爾笙又揚聲道:「她說,她只想知道你過得不好,你不好,她便好了。」

    適時,長安身影一頓,一鱗劍收不住勢頭徑直扎入長安肩頭。

    爾笙見長淵贏了,尚在歡欣鼓舞的拍手,哪想長安連哼哼也沒發出一聲,赤紅著眼,瞪著爾笙,也不管肩頭還cha著的一鱗劍,揚手便把手中的寒劍沖爾笙狠狠擲了過來。

    此時棄劍無疑是棄了自己一條命,誰也不曾料到他對爾笙的恨意竟如此深重。

    長安這一擲,既拼盡全力,又出其不意,爾笙哪裡躲避得及,她只覺心口一涼,整個人便隨著劍的力道向後仰去。彼時她還沒感覺到痛,先覺得四肢無力起來,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劍身已整個沒入。

    爾笙臉色先是被嚇白的,顫巍巍的吼了兩聲:「我不要長jī胸……」便嚇得暈死過去,全然沒感覺到疼痛。

    而長淵聽聞那聲利劍刺破ròu骨的聲音時腦海便嗡的一響,再聽不見其他聲音。他瞳孔猛的緊縮,心臟從未跳得這般紊亂過,莫名的懼怕湧上心頭,他抽了一鱗劍,忘了對手尚在,也忘了女怨的囑咐,將所有的顧忌都拋在腦後,只想尋找爾笙的蹤影。

    他回頭的一剎那,看見爾笙靜靜躺在朵朵白蓮之中,胸口處淌出來的血慢慢暈染開來,沾染了蓮花根部,讓蓮花美得觸目驚心。

    心頭莫名的鈍痛令長淵皺了眉頭。

    「爾笙……」

    他緩緩向前挪了一步,四周忽然傳來崩塌的聲音。長淵不予理會,仍舊自顧自的向爾笙走去。他想,即便爾笙就此死了,也絕不能讓她孤零零的躺在那兒。他比誰都清楚,爾笙最怕孤單。

    長安捂住肩頭,看著躺在那方了無生氣的爾笙冷冷一笑,剛想離開,忽覺腳下一軟,四周的空氣變得凝滯起來,仿似變作了沼澤,沉重得令人無法呼吸,連手腳也無法自如的活動,更有股莫名的力量拉拽著他一直往下陷。

    他也懶得掙扎,任由越來越沉凝的空氣將他拖向未知的地方。

    視線模糊前的最後一眼,他看見在爾笙的四周,蓮花已盡數破碎,化為齏粉,如同在水面上漂浮著一般,一波一波的dàng漾。而那隻上古神龍抱著爾笙靜靜的坐在那方,為她拔了劍,止了血,以神力與荒城結界對抗著,奮力為懷中之人撐出一片天地。

    有什麼用呢?長安想,誰斗得過天地。

    果不其然,在長安的身影被荒城結界的黑暗吞噬的那一瞬,長淵以金光撐出來的一方容身之地,也慢慢被推擠,吞沒。

    長淵摸了摸爾笙漸漸冰涼的臉頰,淡淡的想,爾笙若是就此返回了上界,變作司命星君,以後便不能隨便咬她了吧。左右這是與親密的人才能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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