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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21:25 作者: 九鷺非香
    那一「晚」,荒城中飄散著一個幽怨的歌聲,飄飄擾擾,入了無數人的夢境。

    長淵躺在chuáng上,斜著腦袋打量爾笙熟睡的鼻眼,一如他這些年來所做的一樣。無方中的仙人們都說這些年爾笙長變了許多,但是在長淵看來,爾笙與他初見時並無二般,一樣直白得有些魯莽,而眼眸從來清澈有神,個xing迷糊卻半點不糊塗。

    若要說變,怕是他變了吧……

    他看見爾笙時越來越想咬她,臉頰,嘴唇,都想咬一咬。像一口咬下去能嘗到蜜一樣……

    翌日,城牆上的鐘敲響之時,爾笙手中正握著長淵的一縷頭髮,像是怕他跑了般,拽得死緊。而長淵仍舊睜眼將她望著。等爾笙睫毛微顫,眼瞅著要醒了,長淵才閉上了眼,假裝熟睡。

    爾笙在他耳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扭了扭身子,手指仍舊拽著他的頭髮,拉得他有些疼痛。

    半晌後,爾笙終是徹底清醒了過來。她看見身邊的人,呆了呆,第一件做的事竟然是捏住了長淵的鼻子,修行到長淵這個地步,便是屏息個幾月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既然爾笙想玩,長淵總是捨不得拂了她的心意,於是便裝作氣短的睜開了眼。

    「怎麼了?」長淵被捏住鼻子,聲音顯得有些奇怪。

    爾笙怔怔的放開手,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長淵……還好,是活的,是熱的。」

    長淵聽得心中一動,不知為何竟有點心痛的感覺。他摸了摸爾笙的頭:「我以後都陪著你,可好?」

    「你之前也說過這樣的話……」

    面對爾笙對自己的質疑,長淵有點應付不來,噎了許久才道:「我之前沒有讓你看見我,一是因為身上尚有封印未解,無法恢復人身,不通人言,二是……見你在無方生活得確實快樂,如此度過一生,也未嘗不好。」

    「和長淵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爾笙道,「雖然師父師姐也都對我很好……但他們不是長淵。」

    或許爾笙自己也不知道什麼對她來說是最好的,只是執拗的認為長淵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像一種雛鳥心結,認定了便再難改變。

    長淵唯有摸了摸她的頭,想咬她的衝動再次冒了出來。

    他起身離開chuáng鋪,快得有點倉皇:「且先……去梳洗梳洗吧。」

    爾笙乖乖的下了chuáng,跑到長淵身邊,在他尚未反應過來之際踮起腳「叭」的一口親在了他臉上,道:「反正我就是喜歡你,就要和你在一起。」說完,也不管被偷襲的那人是何表qíng,大搖大擺的從地底走了出去。

    只點了兩盞燈的dòng中,長淵摸著自己的臉頰,垂眸怔了許久倏地咧嘴傻傻笑了起來。

    荒城中除了時刻飄散與天地間的風沙還有人便再無其他活物了。

    爾笙閒得無聊,荒城中其他的人更是閒得無聊,沒過多久,爾笙便與守護荒城的守衛們混熟了,這些守衛都是在荒城呆了許久的人,早沒了進城來時的狠戾勁兒,一天天混著日子,直到命盤壽數盡了,便能死了。

    他們喜歡從新來的人嘴裡詢問外面的世界,聽聽又出了哪些新鮮事,發現了哪些新鮮的東西,那種生命循環不息,世界生機勃勃的氣息在荒城是全然沒有的。

    爾笙喜歡講故事,任何一件小事在她講來都顯得趣味十足,聽得一群人全神貫注,qíng緒都被爾笙帶著走,聽見她入無方又差點被趕出去,都在幫著她咒罵寂悟迂腐,聽見她摔了師姐的東西,被收拾了也為她同qíng的嘆息。

    每當她在人前講得眉飛色舞之時,長淵總會站在一群人身後,溫和的望她,臉上沒有笑,只是神色出奇的溫和。

    這樣過了幾日,在爾笙與守衛們都漸漸熟悉起來的時候,女怨突然傳來話說,送長淵出荒城的時機快到了,並允許爾笙一同與長淵出去。

    爾笙本以為還要多與女怨磨上一陣子,不料她這麼便宜的答應了自己,還深感詫異了一陣,長淵卻是一副意料之中的口氣:「她雖是怨氣凝聚而成,但心腸卻不壞,同為女子,她自然知道在這裡的苦,不會多為難你的。只是你今後切記不可犯下什麼大錯……」

    長淵後面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爾笙打斷了,她只聽了前半段,道:「荒城這麼的苦,她既然可以把我們送出去,為何不把自己送出去?她喜歡這裡麼?」

    長淵遙遙望著荒城高大的城牆道:「興許是有什麼放不下吧。」

    爾笙不解:「我聽那些守衛們說,在他們來之前很久女怨就已經是城主了。有什麼放不下會心甘qíng願的在這種地方呆上幾百年?」

    長淵搖頭說不知,爾笙獨自想了一會兒,又道:「不過如果是長淵待在這裡,我也可以心甘qíng願的陪著。」

    長淵摸了摸爾笙的頭,將那句「我也是」埋在了心裡。

    他不擅長說這樣的話,正因為都沒有說出去,反而記得更牢,也實踐得更徹底。

    當天他們去見了女怨,她依舊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無極荒城每五十年可由我打開一次,特赦一人,放他出去。但每次有資格出去的人都不願意再出去了。」

    在荒城之中待了五十年,對外面的世界沒有一分了解,出去又能怎樣呢,他所熟悉的,都已經不一樣了,對於他們來說,那個世界或許又是一個「荒城」。

    「我這裡累積了許多名額沒用,看在你們qíng況特殊的份上,分給你們兩個。」女怨給了兩人一人一顆紅色的藥丸,「此藥能助你們走過荒城外的結界。明日鐘響之時,城門大開。你們走出去就是,切記,不可回頭。」

    當「夜」爾笙輾轉難眠,興許是想到明日便要從這地方出去了,心裡難免激動,翻到半夜,忽聞外面滲進來一曲yīn森的吟唱,仿似在招魂,唱得人心裡發毛。

    爾笙更睡不著覺了。

    她知道女怨愛好每晚都嚎上這麼兩嗓子,偶爾起夜聽見了也沒甚在意,奈何她今晚唱得實在淒涼了一點,爾笙想起自己與長淵的那番對話,覺得女怨興許也是個可憐的人,便披了外衣,翻身下chuáng尋著女怨的房間而去。

    長淵睡在她身邊,見爾笙出去,眨巴了兩下眼睛,翻了個身,將腦袋貼在爾笙方才壓過的枕頭上,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

    其他兩章可能要等到晚上才能發了,妹紙們~讓九爺撲到一個~

    ☆、第二十五章.血墓碑

    爾笙推開女怨的房門時在門口狠狠僵住。

    撇開整個屋裡yīn森森的氣氛不說,一個血紅色的無字碑詭異的立於房間中央,其中的怨氣把爾笙都嚇得一顫。女怨便斜倚在碑旁細聲吟唱。她的屋裡沒有地dòng,沒有chuáng也沒有被子,甚至連桌椅也沒有。也就是說,她數百年來都在這屋裡倚著塊怨氣深重的墓碑作息生活……

    爾笙深感不可思議。

    被爾笙打斷了唱歌的興致,女怨閉了嘴,雙目無神的盯著爾笙:「何事?」

    爾笙沒回答她,反而奇怪道:「這屋裡什麼都沒有,你平時都如何休息?」

    女怨扶著紅色的墓碑站了起來,一身紅衣隨著動作起伏飄飄dàngdàng,仿似地獄來的女鬼:「我生而並非人類,無需休息。」

    什麼東西會不需要休息,爾笙腹誹,這荒城漫天遍地的橙huáng色,看兩天就已足夠令人疲憊的了,即便身體不需要休息,心也是要歇歇的。整日呆在這種環境中,根本就是自nüè。但這些話爾笙也只是想想,她摸了摸腦袋道:「我想著馬上便要走了,睡不著覺,又聽見你唱歌比往日更憂傷,想著你是不是捨不得我們,所以便來看看你,順便與你道個謝。」

    女怨與爾笙並無多少jiāo集,在爾笙看來,但凡認識的人離別時必定都帶著不舍,然而女怨卻怎麼也生不出那樣的qíng緒,她奇怪的看了爾笙好幾眼,心中只道她自作多qíng,她想了一會兒又問道:「為何談謝?」她已有許多年未曾聽過這字。

    「你幫我和長淵出了荒城,自然得謝你。」

    「不用。」女怨冷聲道,「他進荒城乃是我的誤判,理當放出,而你現今尚未落實罪名,等到落實以後,我定再將你捉回來,囚至壽盡。」

    爾笙暗自吐了吐舌頭:「你別說得那麼篤定,我才不會傻到犯下那種大罪呢。」爾笙掃了一眼屋中的石碑,問道:「這個……是什麼?」

    「墓碑。」女怨頭也沒抬的簡潔回答。

    爾笙鍥而不捨的問:「誰的墓碑?」

    女怨皺了皺眉,似有點不想回答她的問題,但是默了許久,仍舊老實答了:「給我未亡的夫君和我自己立的碑。」

    爾笙一怔:「夫君?可你不是女子怨氣凝聚而成的嗎?」

    女怨摸了摸血紅色的碑面,yīn沉的眼中顯出一絲難得的懷念:「在我變成女怨之前,我的夫君……」她沒有說完,不知想到了什麼,面色又沉了下來,她盯著爾笙道:「你該回去準備離開了。」

    爾笙眨巴眨巴眼睛,頗為失望道:「可是你的故事都還沒說完。」

    「嗯,那又如何?」

    爾笙撇了撇嘴:「你的個xing真不討喜。」

    女怨沒再理她,背過身,只望著血色墓碑恍然出神。爾笙獨自呆得無趣,剛準備離開,忽聽女怨幽幽問道:「可聽說過墮仙長安?」

    爾笙一時沒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好生呆了一陣才恍然大悟道:「那個,那個很厲害的,卻莫名其妙的亂打人的仙人!」

    爾笙對長安的印象來自於幼時差點被殺掉的那一刻,若不是長淵替她擋了那一掌,她怕是早就死透了。

    入無方修仙后才知道,那時找自己麻煩的竟是墮仙長安。傳聞中長安的靈力堪與神明一爭高低,他三次成仙,皆為凡事所累,最後終是墮仙成魔。爾笙至今不明如此一個人物當時為何非要與她過不去。

    女怨聽罷爾笙如此形容長安,眉頭微不可見的一皺,靜思了半晌道:「此次你去了外界,且幫我探探他的消息。等你再回荒城之日,我必不虧待你。」

    「我才不會再回來。」爾笙下意識的反駁了一句後,恍然間明白了這話背後隱含的內qíng,她問道,「那墮仙長安可就是你的夫君?」

    女怨撫摸墓碑的手指輕輕一頓,點頭承認。

    爾笙的腦袋迅速的轉起來,猜測著他們一人墮仙為魔,一人永入無極荒城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沒等她思緒飄得太遠,荒城的鐘聲響起,以示新的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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