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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21:25 作者: 九鷺非香
空中一道晴雷劈下,接在寫有無極荒城四字的石碑之上,忽然間一扇碩大的城池臨空出現在閃電之後,巨大的黑色城門「吱呀」一聲響,對著爾笙所在的方向,緩緩開啟。
一絲詭異的風自城門中卷出,仿似一隻手抓住了爾笙便把她往城門中拖。
長淵下意識的抱住爾笙,與那股無名的力爭相對抗。
城門越開越大,拖住爾笙的力也越來越大,長淵黑眸之中閃現的金色也越來越重,爾笙額上的冷汗如雨下,翻來覆去只會淺淺的呢喃一個字「痛、痛。」
城門大開,城裡的世界被一片濃霧籠罩,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有一點紅色的影子在濃霧之中若隱若現。
仔細一看,才發現那竟是一個身著猩紅色大衣的女子在濃霧之中翩然而舞:「朝思暮念,問君胡不歸。」她邊舞邊唱,其聲幽怨淒哀,仿若地獄鎖魂的怨鬼,令聽者無不膽寒戰慄。
一舞將畢,女子悽然長嘆:「君不歸,所為何,所為何?」
「爾笙。」女子幽幽喚道,「且回來吧。」
話音一落,長淵只覺懷中一空,爾笙已臨空被奪了過去,長淵眸色微沉,想也未想,跟著便也追了過去。
巨大的城門闔上,將兩人都關了進去,城池一如突然出現時那樣,瞬間便在空中消失的蹤跡,唯留下一個gān涸了的湖泊和石上血字更加鮮艷的石碑……
爾笙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片紅色的沙塵之中。她睜開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摸一鱗劍,將它好好的握在手中之後才開始想其他事qíng。
被灌了珠子,被拋進水裡……其他的爾笙便記不得了。她感覺腹中依舊在隱隱作痛,卻沒有初時那麼厲害了,爾笙甩了甩有些呆滯的腦袋,茫茫然的站起身來,往四周一看,皆是一片荒蕪的紅沙:「師父。」她弱弱的喚了一聲,沒有得到回答,她左右看了看來回踱了兩步,又喚道:「師父、師姐?」
紅色的沙塵瀰漫,爾笙走出去兩步便不知道自己方才是在那個位置了,一轉身便迷失了方向。
四周如死一般寂靜,空無得讓爾笙覺得可怕。
「有誰在嗎?」爾笙大喊,「師父、師姐、仙尊、孔美人!誰都好,有誰在嗎?」
回答她的依舊是無止境的風chuī著沙,簌簌而過的蕭瑟之聲。
何曾有過如此處境,以往再是可悲,身邊也總是有人陪伴的,即便是無人陪伴,四周也總是有人氣的。爾笙本就最怕孤獨,此時留她一個人在這樣的地方,沒一會兒她便紅了眼眶,而她又明白哭不能解決任何事qíng,便又只能咬著唇qiáng忍qíng緒。
左右摸不著頭緒,爾笙便隨便撿了一個方向便悶頭往那邊走去。她本想用御劍術,飛上天去,至少能看看這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但是咒語一念才發現自己內里空空,靈力竟然全數不見了,
爾笙唯有在漫天飛舞的紅色風沙吃力行走,此處的沙地極為鬆軟,走一步便陷進去一步,一腳能沒入膝蓋深。爾笙幾乎是手腳並用的在向前行走。
不知走了多久,爾笙已累得滿頭大汗,抬頭一看,前方依舊只有紅色的沙塵。
一時她只覺無比泄氣,登時沒了繼續向前的意念,耷拉這腦袋,看著自己深深陷入huáng沙中的雙腿,眼淚啪嗒啪嗒就掉了下來,她捂著隱隱作痛的肚子委屈的細聲喚著:「師父師姐不在,孔壞人也不在,長淵也不在……長淵不在這麼久……都跑哪兒逍遙去了。」
「自是嫌你麻煩,都獨自走了唄。」
一道不yīn不陽的聲音不知從何方響起,刺得爾笙心中更是發酸。爾笙趕緊將淚抹了gān淨,在四處張望了一番,並沒有看見人影,她戒備道:「你是誰?」
「我?我不過是個幻影。」那人道,「爾笙,此生你註定是孤寡之命,沒人陪著你是正常的,這都是註定了的命運。」
「孤寡之命……」爾笙呆呆重複,「為什麼註定是我?我並沒有做錯什麼。」
「無錯也得受著,這便是命。」
「什麼狗屁!」爾笙罵道,「我活著便要按著自己的心意活,什麼命運,誰給我定的命運,那人憑什麼又來定我的命運?腦子被屎糊過了還是吃飽了撐得慌?」
那yīn陽難辨的聲音一時沒了動靜,爾笙還在奇怪,忽聽前方驀地傳來一聲輕喚,用她日思夜想的聲音:
「爾笙。」
只一聲便叫爾笙徹底呆住,忘了反應。
huáng沙之外隱隱透出那人的身影,爾笙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拔了腿,在一腳深一腳的沙地里跑得飛快,直直奔著那人而去。她心中狂叫著那人的名字,但是到了嗓子眼反而被什麼東西梗住了一般,無論如何也吐不出隻字半語。
前面那人的身影越來越清楚。爾笙一邊跑著,眼眶像被硃砂畫過一般急速紅腫起來。
「長……」
她深吸一口氣,不管自己這一下喝進了多少huáng沙,只想這一聲喊出他的名字,然後撲進他懷裡抱住他再也不鬆手。
但是世事難料,爾笙艱難的『跋涉』了如此長的路程,但是臨近長淵身邊的時候卻過於激動,功虧一簣的軟了腿,「啪嘰」一聲,難看的整個人撲在長淵身前,摔了滿身滿臉的沙。
爾笙抬起頭來,一臉的淚痕混著沙在她臉上劃出了一道道詭異至極的蜿蜒而下的huáng色曲線:「長淵……」爾笙叫得委屈,嗓音已近沙啞得不可聽聞。
黑衣男子蹲下身來,耐心的替她抹gān淨了滿臉污漬,神色雖極是平靜,但眼眸中的溫柔卻是爾笙在其他人眼中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怎生仍舊如此魯莽?」
爾笙蹭起身子來,老實不客氣的拽了長淵的衣袖,呼了鼻涕,然後蹭到長淵脖子邊,抱著他便不撒手了。
「長淵……」爾笙顫抖著唇喚著他的名字,眼淚鼻涕順著他的頸窩留到了衣服里去,「我找了你好久,找了你好久!」
☆、第二十二章.荒城城主
爾笙抱著長淵哭得慘不忍睹,初始還能哽咽著說兩句人話,到了後面,便是『長淵』二字也哽得吐不出來了。
而長淵久未被爾笙如此親近過,身子還是有些僵硬,過了許久才慢慢緩了下來,猶豫了幾番,終是將雙手環過爾笙的背,輕輕把她攬住,任由爾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泣濕了他一肩的衣裳。
漫天huáng沙之下,爾笙跪著,長淵屈身蹲著,他們靜靜擁抱著彼此,一個淚流滿面渾身láng狽,一個滿眼溫和而動作卻僵硬不已。
但同樣的是,他們都不捨得放開對方。
不知過了許久,等沙塵已被風捲走,天地間終是歸於徹底的寂靜,爾笙才堪堪止住哭泣,腫著一雙眼,可憐巴巴的望著長淵,問:「你這麼久、這麼久……在外面,莫不是有了其他女人?不然,不然怎麼會連來看我一眼也不曾。」
聽罷這話,長淵哭笑不得的盯了爾笙許久,隨即老實的搖頭:「我不曾有過其他女人。」
爾笙心裡頓時覺得更委屈了,剛才止住的淚眼瞅著又要往下掉:「那……那你是討厭我了嗎?很討厭?連看一眼也不想看?所以才一言不發的走掉?」
長淵嘆息:「你誤解人的功夫,確實是一等一的好。」長淵摸了摸爾笙的頭髮,「我很早以前便找到你了,只是,你不曾識得我。」
「胡說。」爾笙道,「你化成灰我也認得你。」
長淵默了默,終是沒有把自己被打成一條小蛇這件極其難堪的事告訴爾笙。
他是龍,再是被囚禁了多久也有一個上古神龍的驕傲之心,然而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爾笙誤認為是蛇,這著實是一件讓長淵丟臉到家的事,他岔開了這話,不再繼續深入探討。
「我……此前的追兵沒被我斬糙除根,我想他傷好之後定然還會來找你我麻煩,索xing就隱藏在暗處養傷,一直未曾現身找過你。」
爾笙呆了呆:「如此說來,長淵一直在我身邊咯?」
「嗯。」長淵認真的點頭,唯恐爾笙不信。
爾笙興沖沖的握了長淵的手:「那我會讀書寫字你都看見了吧,我還學會了畫畫和彈琴,雖然夫子說我做這兩樣沒有天分,但是我卻覺得我做得很不錯,改天我再給你畫畫,再給你彈琴好不好?」
長淵怎麼會沒見過她畫的畫,怎麼會沒聽過她彈的琴。他知道夫子說爾笙在這方面沒有天賦實在是誇獎了爾笙,但是丑又如何,難聽又如何,都是爾笙獻上來的寶,長淵斷然不會拒絕的。
見長淵點頭,爾笙更是開懷了:「我會很多法術,會駕馭一鱗劍,改天我都一一表演給你看好不好?」
長淵一味寵溺的答應她:「好。」
「那前些日子辰渚與我表白,我把他收了,你說好不好?」
「好……」長淵頓了頓,手指不自覺收緊「怎麼收?」
爾笙自然而然的說道:「自然是當妖怪收掉啊,我已經有長淵了,要他gān嘛,他現在只是對我表了個白,我已經明確的拒絕了,若是下次他再來擾我,我們便一起把他像妖怪一樣打發掉,好不好?」
長淵鄭重點頭:「甚好。」
有了長淵的陪伴,這無日月無生靈的荒蕪之地似乎也沒那麼可怕。
爾笙一直興致勃勃的說著自己這三年生活的點點滴滴,第一次和師姐出去除妖,第一次看見師父和師姐吵架,第一次與別的孩子一同在學堂上念書寫字,第一次寫小話本子拿去給同學傳閱,然後不甚被夫子收掉了。事無巨細,不管長淵知道不知道,都一一講給他聽。蠻橫而霸道的要長淵分享自己這幾年生活的點點滴滴。
儘管爾笙與長淵講的這些事長淵大都親眼見過,但是他依舊聽得十分認真,那些平凡無奇的事放到爾笙嘴裡就忽然變得有意思了。爾笙似乎很有與人講故事的天賦,一如在萬天之墟里給他講故事的司命一樣,每一件細小的瑣事,放到她的嘴裡永遠都會變得無比有趣。
在荒城之中是不知外面天日幾何的,所以當爾笙講得口gān舌燥仍未見天黑時終於提出了疑問:「長淵,你知道現在多少時辰麼?」
長淵搖頭。
爾笙一呆:「那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出來太久師父師姐會擔心的。」
「要自此處出去怕是不那麼容易。」長淵道,「至今,我尚未聽過有誰自這裡出去過。」